第6章 (6)
了,人群就散了,那偷東西的女孩也被人帶走了。楊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孟魚薇和唐糖面前,面帶愧色地開口道歉。
孟魚薇看了看他身後的楊婉琳,臉上還帶着微紅的痕跡,但神色還是呆滞的。看來這女孩這麽多年來被呵護地連心理防線都沒有了,水晶心是剔透,但也易碎啊。
看着楊醫生這麽大年紀還為了孫女給和自己隔輩的年輕人道歉,孟魚薇想起了外婆,當年死活要來孟家住,也是擔心自己兩個孩子在有繼母繼姐的家裏會受欺負吧。
想到這裏,孟魚薇對老人最後一點怒氣也消散了,看了眼神色窘迫的楊醫生,說道:“老先生,我們都說過去了就不會再追究,你沒必要再道歉的。我看你孫女臉色不好,你還是先回去給她看看吧。”
楊醫生轉身看了看婉琳的臉色,果然紅得有點不正常,他雖然怒其不争,但也是寵了了十幾年的孫女,還是萬分擔心,當下也不再說什麽其他的,帶着孩子走了。
馮老見孟魚薇看着老楊的背影一副悵惘的表情,走過來問道:“小姑娘,上次為難的事情還沒解決?”
孟魚薇醒過神來,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一時半會兒很難解決。”她岔開話題,“馮老看起來倒是比上次精神好了許多。”
馮老哈哈笑了一聲,才說道:“年紀大了就這樣,時不時就有點小毛病,倒是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底子好。”說到這裏,馮老話鋒一轉,“我剛剛看你幾根手指就讓那小子動都不能動,看來你也是練家子?”
孟魚薇本來就沒有隐瞞的意思,當下就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
顧小胖這會兒也從老哥眼神絕殺中緩過神來,沖馮老顯擺道:“馮叔,我跟你說,我這個同桌啊,功夫絕對是這個!”說着,顧小胖豎起了一根大手指,還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木頭樁子,說道:“我見過她一把把實木桌子給捏掉了一層木屑。”
馮老驚詫地看着孟魚薇,他以為孟魚薇只是練過簡單的武術,畢竟這些年,各地的武館也像雨後春筍一樣紛紛成立,不少女孩子不去學舞蹈,而選擇學武術強身健體。
孟魚薇腼腆地笑了笑,隐晦地看了眼顧小胖。這一眼看得顧小胖寒毛一束,在這寒冬裏簡直像刀子一樣。
被人當了女漢子,孟魚薇無奈之下也只好認了,自己也确實是武力值爆表,普通漢子還真不在話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孟魚薇牽着孟小魚的手跟馮老幾人告別,唐糖跟着她表舅回家了,顧小胖則是期期艾艾地走到顧舟身後,說跟着自己哥哥回家。
孟魚薇這才确定了這兩人确實是兄弟倆,只不過看外表确實很難看出來。馮老倒是提出了讓顧舟送孟魚薇姐弟倆回去,孟魚薇婉言拒絕了。
她和他們本來就只有一面之緣,雖然顧小胖是自己的同桌,但顧舟本來就長了一張冰雪覆面的臉,還沉默寡言,相處起來壓力太大了。
不過孟魚薇表示自己明天會再次過來看看,明天是周六,花鳥古玩市場比今天會熱鬧很多,而且有不少人會來擺攤。
知道孟魚薇明天還會來,馮老就把自己在這古玩街上的店鋪地址告訴她,讓她明天來之後去一趟他的店鋪。
馮老這是真起了愛才之心,他能看出來,剛剛孟魚薇不讓唐家的小姑娘去碰那塊古玉,肯定是看出來了這塊玉有問題,而就憑一眼,沒上手摸也沒仔細看,就能判斷出這玉有問題,那眼力可是不一般,他以前也聽說過有人天生對古玩感覺靈敏,高仿品在這種人看來就是笑話。
孟魚薇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小舉動被馮老看在眼裏衍生出了這麽多的猜想,但她确實可以稱得上是對古玩“嗅覺靈敏”,剛剛她在那塊古玉上沒看出寶光來,就知道這幾個男女一定是被騙了,偏偏他們幾人還被這塊假玉弄得雞飛狗跳。
跟孟小魚一起離開街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全黑了。華燈初上孟魚薇牽着弟弟的手,兩人走了一會兒,孟小魚突然開口問:“姐,我發現了一個以前都沒發現的問題。”
“嗯?”孟魚薇輕輕發出一個單音。
“我覺得今天遇到的那些人和我們很像,應該說,和以前的姐姐很像。”孟小魚的聲音有些低啞。
孟魚薇微微睜大了眼睛。
“姐姐就像那個生病的女人,孟皎就像那個偷古玉的女人,外婆就像那個醫生爺爺,姐姐明明就已經病入膏肓了,但所有人都不信;姐姐太傻,總是被孟皎當做刀子用;姐姐太單純,但所有人都說你心機深。明明是你丢了東西,結果所有人安慰的卻是偷東西的人……”
“小魚,你……”孟魚薇有些擔憂。
“姐,我沒事,只是之前一直沒看清楚,今天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突然覺得,早一點從家裏搬出來是好事。”孟小魚的聲音又低了一分。
孟魚薇蹲下來,平視神色格外沮喪的孟小魚,摸了摸他的頭,聲音也溫柔下來:“小魚,你不要覺得是你的想法拖累了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都沒有勇氣反抗他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會願意離開爸爸,搬到外婆家嗎?”
孟小魚聽着孟魚薇的話,眼中漸漸褪去了迷惘和苦惱,心情也明朗了許多,握緊姐姐的手,他又問道:“姐,我們這麽晚都沒有回家,你說爸爸會擔心嗎?”
孟魚薇突然想起前世小魚被一夥學校外面的混混堵住勒索,但小魚身上一分錢沒有,混混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後來小魚緩過神來,擔心這樣鼻青臉腫地回家會讓家人擔心,他就把臉上塗了一層灰,就這樣回家了。
回到家裏,孟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問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子怎麽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而是聽了孟皎的一句“無心”的疑問,直接拉住孟小魚的胳膊狠狠地打了一頓,就是因為他回來晚了,還把校服弄髒了,丢了他們孟家的臉。
好大一張臉!
孟小魚也就是那個時候徹底對父親失去的信任,也對父愛絕望了。連孟魚薇都能想象到,小魚在往自己流血的傷口上抹灰的時候身體有多痛,而回家得到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暴打的時候心理上承受的痛苦又有多少。
現在的孟小魚雖然還沒有經歷這件事,但孟魚薇卻相信,孟父那樣的人,是會一點點把除孟皎母女在外的人給逼走的。
沒有想到今天出來雖然沒有什麽大收獲,還受了一番誣陷,但讓弟弟想通了一些事情,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孟魚薇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跟弟弟說父親根本沒把他們放在心上,選擇了一個比較溫和的方式說:“可能他這會兒還沒回家吧!”
有時候生意好,孟父大概七點多才能回家。以前孟魚薇開始做飯就是因為心疼父親賣魚賣了一天回到家還沒個熱乎飯吃,但後來她才意識到孟父辛苦賺來的錢一分錢都沒給她,她又何必去心疼他?她在家裏扮演了保姆的身份,卻連一點零花錢都拿不到,想來也是太傻。
孟小魚也沒再問下去,今晚和姐姐說開之後,他就不再打算去操心孟家的事情,無論是那個住在他們家的母女,還是那個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的父親。
孟魚薇牽着孟小魚踏着一路星光走回家,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對兄弟艱難地開着車不近不遠地跟着他們。
看着将目光緊緊鎖在前面那對姐弟身上的哥哥,顧小胖終于相信,那個高人說的話居然是真的,他哥這個冰山居然還能變身猥瑣跟蹤男。可能也就他哥能做出來“人家要回家的時候一個字不說,但回頭馬上把車開上一步步護送回去”這種事情了。現在看來,那高人說得對啊,情路坎坷這一點準了!
不過,哥,打個商量,下次做這麽癡漢的行為的時候能別帶上我嗎?
☆、Chapter17
顧舟這一路跟着孟魚薇姐弟,直到姐弟倆拐進一個巷子,才不得不停下車。巷子裏明顯一片漆黑,要是他跟着開車進去,那不是就暴露了嗎?
顧舟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思維怎麽突然和自家不靠譜的弟弟一致了,為什麽他這個時候要用“暴露”這個詞呢?他明明只想默默地送弱小的姐弟倆回家而已……
雖然看姐弟倆走進了黑暗的小巷,但顧舟到底沒跟上去,因為這小巷僻靜,腳步聲無比清晰,怕是他走進去了反而被當成跟蹤狂。
顧舟在巷子口站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動靜,就驅車回了家。
孟魚薇倒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擔心她的安全,一路送到了外婆家的巷子口,放在以前,她向來不敢一個人走夜路,特別還是這樣僻靜的地方,但現在她自認除了槍支,她都不擔心了。
走到外婆家門口,孟魚薇就發現了不同,通常這個點外婆已經吃完飯,進了書房聽戲了。但這個時候外婆的客廳燈居然還是亮着的。
孟小魚也有些擔心地看着孟魚薇,這會兒來外婆家,會不會是孟家的人?來的人是孟父還好,至少他對外婆還挺尊重,但孟皎母女就不一樣了,他們向來在孟家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優越感,對待他們也是頤指氣使。
孟魚薇和孟小魚往外婆家走了幾步,就聽到了外婆罕見的爽朗笑聲,自從外公去世之後,外婆很少笑得這樣開心了。
孟魚薇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開門的動靜讓客廳的兩個人都把視線投了過來,孟魚薇看了看坐在沙發裏極為惬意的外婆,就把眼神落在了對面那個“熊”一樣的男人身上。
孟魚薇用“熊”來形容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為了表示這個男人性格有多惡劣,而是這個男人給人的就是一種撲面而來的“熊”一樣的氣質。
剛剛孟魚薇開門進來,這個男人似乎有一瞬間的緊張情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警惕又充滿野性的威脅。但現在看到進來的兩人似乎是認識的,他自然而然收起身上的氣勢。整個人壯碩地像熊一樣,在窄小的沙發上顯得束手束腳,特別他現在長了一張很憨厚的臉,這個時候安靜得坐在那裏,就像一只憨厚的熊一樣。
見孟魚薇眼神放在他身上,男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被男人這樣直接地表達善意的眼神看着,孟魚薇難得不自在地別開了目光。
孟小魚把兩人的眼神互動看在眼裏,腦海裏再次鳴響了警鐘,不由自主地開口問道:“外婆,這個哥哥是誰?”
外婆聞言露出了笑容,起身拉住男人的手,對姐弟倆介紹道:“這是你們大熊哥哥,魚薇叫大熊就好,小魚要叫哥哥。大熊,這是我外孫女、孟魚薇,這是外孫孟小魚。魚薇,來,過來,跟大熊認識一下,當初他媽媽和你媽媽關系可好了,還抱過你呢。”
果然真叫大熊?!——孟魚薇又擡眼看了下大熊,差點笑出來,就連孟小魚也因為這個稱呼對這個熊腰虎背的漢子都少了許多警惕。
大熊很顯然看到了孟魚薇眼裏快要溢出來的笑意,面上帶了先無奈和寵溺,伸出手道:“你們好,我是淩期。也不知道是因為小時候比較熊還是人長得挺熊,這麽些年,一直沒擺脫這個外號。”
淩期一開口,孟魚薇就愣住了,男人的聲音極為特殊,低低的音線,略顯華麗的腔調,不太熟練的京都話帶着淺淺的尾音,有點毫無意識的勾人。如果不是男人長得實在太man,孟魚薇幾乎單憑聲音就要給整個人下花花公子的定義了。
這樣有辨識度的聲音很顯然淩期自己也是知道的,他摸了摸鼻子,再次露出了标志性的憨笑。
孟魚薇:“……”花花公子的想象破滅地粉碎。
一番寒暄過後,幾人落坐,外婆才問道:“魚薇啊,怎麽突然來外婆這裏了,剛剛你爸和孟皎來了,說是找你,我說你不在,孟皎還想搜我這裏,幸好大熊來了,要不然我這老身骨可扛不住。”
孟魚薇一聽孟父居然來過外婆家,甚至差點鬧起來,就心裏一冷。孟皎這樣不顧形象地想找到她無非就是被魏家的事情影響到了,而且毫無解決的辦法才會鬧到外婆家來。
“外婆,家裏住不下去了,我打算和小魚搬來你這裏住,一方面避一避他們,另一方面,也免得外婆一個人太寂寞了。”
外婆聽了孟魚薇這話,臉上露出了笑意:“魚薇你想通了就好,你外公早就想讓你和小魚來家裏住,就是你一直顧及你爸的臉面,我才沒有再三地提。這下好,你想通了,我這個小院啊,也算是熱鬧了。”
說着,外婆看了眼大熊,又問道:“大熊,你來京都有地兒住嗎?要不也住婆婆這裏?”
大熊腼腆地低了低頭,說道:“婆婆,不用麻煩了,我這次來京都是準備常住的,已經準備好住處了。”
外婆聽他有地方住才放下心,接着問孟魚薇:“這次是不準備回那邊了?我看孟皎那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家裏肯定有什麽事,能不和她接觸就不接觸。”
孟魚薇點了點頭,見外婆殷切的目光看着她,想了想,說道:“孟皎好像找到她親生父親了,外婆,我覺得這段時間家裏肯定很亂,要是那邊有人來找你,你最好也別給他們開門。”
孟魚薇這番話不僅外婆,孟小魚也是第一次聽,他們都是猜測孟皎還有個父親,但他們都不知道孟皎其實是魏家的私生女,是董玲玲偷偷生下來的。
“我也是聽同學說的,聽說孟皎的親弟弟調戲她反而被孟皎打傷,這下兩家才認識了。”
外婆愣了半響,才冷聲說道:“當年我們家女兒拼了命想嫁給孟國強,我們兩口子也是看中了他老實本分,才把女兒嫁過去了,沒想到,女兒才去世,他就接進了這樣兩個毒婦來害我的外孫!”
外婆這樣閱歷多的人,一聽孟魚薇的話就能聽出問題來。董玲玲做別人情婦,還珠胎暗結,沒手段沒地位争得正妻位置,過不下去了,才施舍般地嫁了一直把她當女神的孟國強。孟家把她們母女當貴婦一樣伺候着,沒想到,卻像包子一樣,被人咬了一口又一口。
“天道好輪回啊真是,這孟皎估計還抱着能做富家千金的想法走進魏家的,這下倒是真好,私生女把人家正房的兒子給傷了,這第一次見面可真是應了一句話——不信擡頭看,蒼天繞過誰!”外婆的聲音透着一股快意。
孟魚薇這才發現,原來外婆一直對父親的所作所為耿耿于懷,前世也不過是因為顧及她的愚昧,才把心底的話藏在心裏,對于孟皎母女的恨意,她一點都不比自己少。
孟魚薇忍不住半跪在外婆腳邊,握住外婆的手:“外婆……”
外婆苦笑,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拍了拍孟魚薇的手,說道:“外婆這輩子也快到盡頭了,老頭子走了,我恨不得跟着他一起走,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們兩個孩子啊!前些天,我還打算搬去孟家照顧你們,有我在,你爸也不會太過分。沒想到你倒是想開了,肯主動搬出來,也好!外婆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孟魚薇忙說道:“別,外婆,住到你這裏來,得我來給你做飯。”
外婆聞言擺手道:“這不行,你學習忙,何必和我這老婆子搶這種活幹,還是我來做!”
孟魚薇抱住外婆的胳膊,撒嬌道:“外婆,您看我好不容易積累了點做飯的經驗,您就讓我好好嘗試嘗試嘛,您都沒吃過我做的飯菜吧!”
“大熊哥哥”突然插口道:“婆婆,您就讓魚薇妹子做吧,這樣我也好意思時不時來蹭蹭飯,您要是總給我們小輩下廚,我們也過意不去。”
外婆笑道:“你們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以前那算命的說得對啊,我這是享福的命,年輕時有老頭子給我做飯,老了還有孫女照顧,也算是值了!”
孟魚薇聽了外婆的話,突然鼻頭一酸,前世她不僅沒能讓外婆享福,還讓她受盡了苦楚。
悄悄吸了吸鼻子,孟魚薇對外婆笑道:“外婆,人老了可不就是該享福了,您就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比什麽都好!”
孟小魚也蹲在外婆身邊,說道:“外婆,我炖的魚湯很好喝,以後我也可以幫姐姐做事。”
外婆擦了擦眼角的淚,拉着孟魚薇的手,想說些什麽,卻只能一個勁念叨着“好好”,再也說不出其他話。
孟魚薇握緊了外婆的手,感受到一道灼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擡起頭,就看到“大熊哥哥”臉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卻沖她狡猾地眨了眨眼。
☆、Chapter18
男人靠在院子旁的梅花樹上,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透過微微擴散的煙圈,透着點慵懶和寂寥。
孟魚薇輕輕把手撫上粗糙的樹皮,瑩白如玉的手指顯得有些冷漠。淩期不禁晃了晃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略顯淡漠的眉眼,他把剛剛吸了一口的香煙扔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孟魚薇對淩期的動作有點驚訝,一轉眼卻對上了他含笑的眼睛。想到剛剛在遠處看到的這男人透着冷淡漠然的眸子,孟魚薇忍不住又看了眼這雙眼睛裏透着的笑意。
每次對上他的眼睛,他都是在笑。
“為什麽把煙丢了?”孟魚薇看到地上被他踩扁的煙頭,突然開口問道。
“我以為你不喜歡。”淩期的聲音帶着點吸煙過後的低啞,伴着他那略帶誘惑的聲音,有種無法言喻的性感。
“不會。”孟魚薇搖了搖頭,她雖然不喜歡煙味,但不會表現出厭惡和不滿。
淩期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卻始終沒有點燃。
孟魚薇再次把疑惑的眼神望向了他,他低低地笑了:“剛剛把打火機最後一點火用在地上那根煙上了。”
孟魚薇也跟着他看了看腳下的那根不算短的煙頭,突然也跟着笑了起來。
……
沉默半響,孟魚薇才開口道:“今天謝謝你,要不是你,恐怕孟皎不會輕易離開。”
淩期捏了捏手中的香煙,說道:“也是湊巧,那兩人怕是來早一點我趕不上,來晚一點他們可能都進不了門。”
話語裏透着滿滿的不在意,孟魚薇突然想象出了孟皎來這裏卻被熊一樣的淩期給吓走的樣子,真遺憾,她沒能看到這一幕,也沒能親手把孟皎吓走。不過,下次她是不會介意給孟皎展示一下什麽叫徒手折鋼筋。
“雖然今天的事情必須謝謝你,但我還是想問,你到底是什麽身份?”孟魚薇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
“婆婆不是說了嗎?我就住這隔壁,你小時候,我媽還抱過你。”淩期還是漫不經心地倚着樹。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京都人,倒像是南方那邊的。”
淩期突然站直了身體,他本來就生得高大,大冬天裏裹上一層羽絨服就像一頭北極熊一樣,孟魚薇不算矮的身高也只能齊他的脖子,他這一驟然站直,給了孟魚薇不大不小的壓迫感。
“你不像個學生,我也不像個做生意的,你不追問我,我也不問你,怎麽樣?”淩期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孟魚薇看了眼難得認真起來的淩期,當他帶着笑意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只大個的泰迪熊,但現在卻真正像一只黑熊,帶着逼人的氣勢。
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孟魚薇想。
“如果你打算井水不犯河水,那就沒有必要來這一趟,不是嗎?”
淩期突然沒了聲音,孟魚薇擡眼看去,發現他的表情變得神秘起來,無端地,孟魚薇的心情也跟着緊張起來。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什麽嗎?”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神秘又有誘惑。
孟魚薇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想,但淩期見孟魚薇陷入了沉思,今天第二次露出狡猾的微笑。
“我的目标其實是——沒有蛀牙啊!”淩期的聲音裏帶着毫無掩飾的笑意。孟魚薇想到自己居然還真的認真想了答案,頓時臉上就帶了幾分羞惱,幾乎想都沒想一個出手就往他身上招呼去。
淩期很輕松地接住了這毫無預兆的一個攻擊,但似乎沒想到孟魚薇的力度如此之大,他一個晃神就被孟魚薇一個膝踢踢中腹部。
看着臉上帶着誇張的表情揉着腹部的淩期,孟魚薇心裏也有些驚訝,她是知道自己的力度有多大的,沒想到這個“大熊哥哥”的體格真的像熊一樣,受了這樣重的攻擊,居然還像沒事人一樣。
孟魚薇微微退後兩步,對淩期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知道上一個被我踢中的人現在怎麽樣了嗎?”
淩期很無辜地搖了搖頭,孟魚薇輕輕瞥了眼他手捂住的下面一點,淩期瞬間感覺小腹一涼,看向孟魚薇的眼神也鄭重了起來,他可是知道那力度有多重的,要是真是那個位置……
孟魚薇見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也沒再和淩期多說,直接回了房間。
淩期看着大門被關上,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剛準備出去,就接到一個電話……
挂了電話,淩期的臉色變得無比微妙,看向大門的目光也變得複雜。
上一個倒黴鬼原來是魏家的那個蠢貨?還是今天來的那裝純女的弟弟?哥受到的待遇可比你好!
這樣想着,淩期的心情又好了不少,有個悲催的參照物過日子,總會快樂點的。
※※※
第二天一大早,孟魚薇就起來把今天的練功日常做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很有天分的人,上天讓她前世死後在空間裏待了十幾年,她因此而得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好處。
回到前世一切還來得及的挽回的時間點,能修煉只能在小說中才能接觸的功法,能看到寶物上的寶光,甚至可以感受到別人的命運線……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多,孟魚薇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會在某一天醒來就發現這一切都消失了,所以只能更努力地把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
練完功,孟魚薇就想到了昨天馮老讓她今天再去一次古玩市場,猶豫了一下,在“去找孟皎麻煩”和“發展財路”兩項中間,孟魚薇還是選擇了先去一趟古玩市場。
而與此同時,在孟魚薇一牆之隔的小院裏,淩期聽見了隔壁鐵門關閉的聲音,挑了挑眉,決定自己今天也去找找樂子。
孟魚薇來到古玩市場的時候,大部分店鋪都沒有開門,只有昨天去看過花草的那家店已經開始把花盆往外搬了。
其實古玩店就是這樣,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古玩能賣出去一件,那就是妥妥的暴利。
孟魚薇還記得前世聽說過的一個好賭的年輕人把自己祖輩的瓶瓶罐罐都給賤賣了,一個月後聽說自己一千塊賣出去的花瓶被人拿到拍賣會上去以一千萬拍出去了。那個年輕人當場就突發了心髒病,送去醫院時,已經沒得救了。
古玩這東西,一個晃眼可能就是幾千萬的出入,和賭石一樣,沒眼力沒運氣沒心胸還是不要輕易入行的好。
花店的老板娘看到了孟魚薇,似乎認出來了這是昨天那個說自己會算命的姑娘,笑着對孟魚薇打了聲招呼。
孟魚薇看到了老板娘燦爛的笑容,心情好了許多,也走上前去幫她搬花盆。老板娘也不推辭,見孟魚薇來幫忙,就一邊搬一邊和她說着話。
“丫頭,你今天是來找馮老師的?”
“嗯,昨天和馮老說好了的。”
“馮老師可是我們這市場裏的一大高人,丫頭你跟着馮老師學兩手可比我們在這裏賣一輩子的花好。”
孟魚薇看得出來這老板娘是個實誠人,雖然話多,卻是個直爽的性格,也就和她聊開了。
和老板娘一番交談,孟魚薇才知道,自己原本猜想的馮老的身份的确不一般,馮老在這個古玩市場只不過開了個小店,他真正的大店放在潘家園。
馮老不僅在古玩行業裏賺得盆滿缽滿,還是國家一級古玉鑒定師,真的可以說是名利雙收。而他喜歡常駐這個小市場,也不過是因為他當年就是在這裏打了眼,所以一向喜歡在這裏,提醒自己在古玩一道上不能有輕慢懈怠。
顧舟在街口看見坐在花盆上和花店老板娘聊得陣興起的孟魚薇的時候,她已經和老板娘關系好到老板娘直到她也養花,準備送她幾個花盆。
好不容易和老板娘說好了等回家的時候過來拿,孟魚薇可算是得以和顧舟一起往市場裏面走。
和顧舟一起對于孟魚薇來說,無疑要比和淩期對峙要好得多,至少這個男人很安靜。前世三叔說過一句話很合适——“我只想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對于孟魚薇來說,見識過淩期這種“十句話裏九句話是假的”的男人,反倒是顧舟這樣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看來好相處一些。
顧舟看了看身旁一直處于無聲狀态的孟魚薇,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明明剛剛她和那個大嬸聊得挺開心的啊摔!為什麽到我這裏畫風就變了?這不科學啊!
孟魚薇看了眼旁邊依然一臉冰霜的男人,心裏越發滿意起來,對待冰山男,不用開口寒暄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剛剛想說的話被孟魚薇一個閑适的微笑給憋回去了,顧舟差點被嗆到,突然發現有句話特別适合現在的心情——我還是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吧……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了馮老的店鋪前,孟魚薇見顧舟上前扣了扣門,古色古香的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一個白淨的年輕人對孟魚薇兩人笑了笑,說道:“馮教授剛剛起來,你們先進來吧。”
孟魚薇一走進店裏,就感受到了一個個或強烈或微弱的寶光從各個櫃子上散發出來,有的是瓷器,有的是玉器,還有的是畫卷,但都不多,只能占這個店裏的十分之一。
馮老見孟魚薇和顧舟一起進來了,就笑道:“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是一起過來的。”
孟魚薇擔心馮老的話引起顧舟的不滿,連忙說道:“我是在門口遇到顧先生的,不是一起過來的。”
孟魚薇的“搶答”讓顧舟不禁皺了皺眉,馮老把顧舟的表情看在眼裏,笑了笑,對孟魚薇說道:“有緣碰到就好,來,過來坐。”
等孟魚薇坐定,馮老拿出孟魚薇上次在公園看到的那枚玉扳指放在手帕上,推到孟魚薇面前。
“好好看看這扳指,給它估估價,”馮老見孟魚薇開始觀察這枚扳指了,就一邊倒茶一邊說道:“當年我在古玩界有個‘撿漏大王’的稱號,無數人誇我捧我,幾乎讓我以為自己站到了世界頂峰,直到我遇到了這枚戒指。
“賣這戒指的是個老人,說話做派都像極了以前的那些八旗子弟,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他的真實身份,這是下套的第一步,古玩要是沒個背景,就不算是極品;當初我一聽這扳指是雍正戴過的,就熱血上頭,看東西的眼神都不如以前專注了。”
說着,馮老輕輕啜了一口茶,看着孟魚薇已經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細聽着他說話,笑了笑,繼續說道:“當時無論我怎麽看,都覺得這東西真到不能再真了,那時候沒經歷過挫折,所以不覺得自己會出錯,一番講價之後把這東西買了回來,每次有同好來我店裏,我都會把這玉給他們顯擺。”
“直到有一天,有個玉雕大師慕名來我這裏參觀藏品,他看到我這玉的第一句話就是——‘太真’。這兩個字就像一陣清風,一舉吹散了我頭頂的光環,也讓我清醒下來,再看這扳指,漏洞就多了。”
孟魚薇又把目光落在玉扳指上,細膩的玉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了幾分異樣的瑰麗,孟魚薇又把玉雕大師的那個“太真”放在嘴裏咀嚼了幾遍,才露出了微笑。
馮老見孟魚薇嘴角含笑,就知道她已經悟了,當下忍不住嘆道:“小姑娘,你是我見過的對古玩這一行最有悟性的人,雖然有些冒昧,我還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學這行?”
孟魚薇沒想到馮老居然會說出這番話,雖然她昨天就隐隐感覺馮老對她的态度不普通,一字一句倒像是對後輩的考核,但也沒想過他會提出收自己為徒的要求。
孟魚薇在老板娘那裏就聽說了,馮老至今只有兩個徒弟,一個是京都市文物鑒定協會的會長,還有一個則是京都大學考古系的主任,都是響當當的名頭。
可以說,現在孟魚薇只要點點頭,前世那些求而不得,望而生畏的東西都變得觸手可得,臨到決定的時候,孟魚薇卻突然猶豫起來,她擡眼看了看滿室散發着不同光澤的古物,思緒又像是在空間裏度過的那些時光。
短暫的思考過後,孟魚薇迷茫的眼神堅定下來,看着馮老說道:“我願意跟老師一起學習。”
馮老見孟魚薇語氣堅定,心中也是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