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渴望你能欺騙我(三)
阮彤到會議室的時候,培訓還沒開始,蘇籽如坐在主講臺上朝她招手,阮彤把單子遞上去蓋章,蘇籽如指着貼照片那一欄說:“你照片沒帶?”
阮彤喘了口氣,低頭在包裏胡亂的開始翻照片,蘇籽如說:“你怎麽現在才來啊,馬上就開始了。”
阮彤一邊撕開照片後的不幹膠,一邊拿過單子在蓋章的部分貼了照片,又遞給蘇籽如:“我剛送阮謙去上學,回來堵車。”
蘇籽如用手擋着嘴一側,左右看了看,任務接頭似的小聲說:“快去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坐着,這次主講的醫生是喬非晏。”
阮彤拿過單子就朝最牆角的座位走過去,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阮彤擡頭看見喬非晏,站在主講臺上的背影,手裏拿着一支可伸縮的教杆,投影儀在他的背上打上一道光影,阮彤忽然想起來,大學的那段青蔥時光。
X校是個老校區,在操場後面有兩排極高的垂枝銀杏,校長是個一直試圖想做作家卻沒有成功的憂郁老人,對于傷春悲秋的情懷,一直都比年輕人更深一個層次,對于杏林大道上的金黃落葉,他在校會上表示,金黃的杏林大道更能在夕陽下,勾起幾分詩人的情懷,總的來說就是不要掃、不要踩,保持它最原本的美麗。
後來這條大道,既勾起了校長作為準作家的情懷,也勾起了少男少女們談戀愛,搞對象的情懷。
蘇籽如失戀在金秋十一月,銀杏葉黃的最美的那個月份,對着漫天飛揚而落的銀杏葉,一邊在阮彤袖子上抹眼淚一邊說:“彤彤,你說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跟人表白,結果被別人搶先一步,早知道他這麽好追,我就一個箭步上去了。”
阮彤一邊不動聲色從她手裏拉出袖子,一邊往四周看了看,在這個到處都充斥着,少男少女搞對象氣息的浪漫空間裏,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泣訴,明顯不太合适出現在這裏。
阮彤的那個轉頭,就看見了正微微低着頭,越過面前的少女看她的喬非晏,當然也有可能,他是在看正在紛揚而落的銀杏葉。
但就在突然間,阮彤好像明白了校長說的那句話,夕陽裏最美的那個瞬間,有一個比畫,甚至最棒的攝影師所拍出來的,更美的角度,夕陽透過樹影,把僅剩的一抹燦爛照在這一片金黃,和他的臉上,阮彤感嘆:真是漂亮的一張臉。
背對着阮彤她們,站在喬非晏面前的女孩子,伸手替他拿掉頭上的一片落葉,說了句:“真是讨厭的落葉,不知道校長喜歡它哪一點。”
人和人往往不能有一樣的思想,蘇籽如轉頭順着阮彤的視線看過去,一臉傷懷的說:“彤彤,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浪漫的人,但我相信這個世界,一定有一見鐘情這件事。”
阮彤收回視線,捧着蘇籽如的臉勸誡道:“一見鐘情,必得先取決于看臉,一見鐘情的速度,以及鐘情的深度,和臉好看的程度成正比。”
蘇籽如悲傷的靠在阮彤肩膀上嘆息:“這就是愛情,總是錯過又來不及抓住的愛情………….媽的我為什麽總是慢一步呢。”
那些并不能用常理來描述的一種感覺,愛情往往就是因為不可名狀才顯得美好,那些可以用詞語描述的話,往往也美麗不到哪兒去,就好像她和傅默。
主講臺上的喬非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講完了,正在收拾桌上的資料,講臺上的蘇籽如,正在向她使眼色,阮彤才發現身邊的人都差不多都走了,還剩幾個在主講臺簽字,阮彤向蘇籽如使了個眼色,蘇籽如輕輕點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阮彤拿着報告打算從後門出去,就在出門的前一刻,透過四周的音箱裏傳來一個聲音:“阮彤?”
阮彤在心裏思考是裝作沒聽見,還是轉頭打招呼的時候,喬非晏已經走到她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喬非晏,身形更加颀長,要說這個世界有個人是為醫生而生的,那這個人一定是喬非晏,阮彤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白大褂穿的這樣如沐春風。
阮彤轉身,用最自然的笑容,迎接他這個不确定的招呼,窗外的夕陽透過雙層玻璃,依舊不屈不撓的照在他的肩上,在右側的半邊臉上,微長的栗色頭發,幹淨的眼睛,時光真是偏愛他偏的不行,阮彤說:“喬醫生,好巧。”
他的表情快速的閃過一絲複雜,卻沒有提別的事情,只是看了眼她手裏的資料,問了句:“你在C園?”
完全省去了阮彤設想裏,他要和她進行一番幾年不見的寒暄,既然他沒有提寒暄這件事,她也不太想和他進行寒暄,阮彤說:“是啊,教書育人得嚴于律己,所以我先走了喬醫生,學生還等着我呢。”
喬非晏說:“恩。”
阮彤坐上車後,收到蘇籽如發來的短信:今天本來是楊醫生主講的,但是楊醫生今天有事請假了,請喬非晏來代講的事兒,我本來想通知你的,我想了想覺得,你應該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阮彤說:“我今天帶阮謙去看她外婆,大概來回三天,我就是這麽小氣的人。”
消息發送的聲音提示後,幾乎是只隔了一秒,就響起新短信提示聲,阮彤打開短信,上面承載着蘇籽如滿腔難以置信的四個字,沉甸甸的在手機屏幕上,顯得孤獨又倔強:“你不是吧!”
随後,又迅速發來一條:“我沒帶鑰匙啊!教育工作者,咱們有話好商量。”
蘇籽如的擔心主要來源于,她曾經暗戀過喬非晏,阮彤也暗戀過喬非晏,其實她倆那都算不上暗戀,一開始它實在又安分的存在于阮彤的心裏,還沒來得及萌芽成暗戀,直到那一天,阮彤以為永遠也忘不了的那天,其實已經模糊的不像話。
不知道從哪裏聽過一句話,時間是最可怕的東西,因為無論是什麽樣刻骨銘心的感情,都會被時間沖淡,直到多年以後,阮彤才明白這句話是有大智慧的。
阮彤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正在被所有人說暗戀喬非晏的那一年。
蘇籽如骨子裏給自己的定義是個浪漫多情,滿懷情思的少女,就在她第三次失戀的時候,命運安排了喬非晏和她一起失戀,整個綠意蒼蒼的杏林道上,左邊的長椅上坐着她倆,右邊的長椅上躺着喬非晏。
蘇籽如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着想開口,無奈失戀的情緒太過悲傷,而她又被情緒左右了語言能力,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憋得一張臉跟十月裏的紅楓似的,直到那邊躺着的喬非晏,起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書,轉身離開杏林道的時候,蘇籽如才充滿治愈的,對着他的背影說了句:“這麽帥的男人也被甩,我平衡了。”
阮彤說:“………….”
有的人能時時刻刻從別人的不幸上找到安慰,這大概算得上是消極正能量,阮彤總結了一下,對于蘇籽如這種人,看到別人比她更不幸,她能覺得治愈,其實還算的上是一個少女,畢竟她沒有對別人的不幸進行嘲笑,但下一秒她就打破了阮彤的總結。
蘇籽如用一種,像是發現新型細胞排列一樣激動的語氣,激動的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握着阮彤的那雙手,也緊緊的表示激動的程度:“你說,他不會是個gay吧。”
阮彤對于這個設想,也進行了進一步的深思:“………….不能吧。”
蘇籽如看着他上一秒,剛消失在轉彎處的背影慫恿道:“哎,不然你試試?”
阮彤一臉驚吓的站起身:“………..不能吧。”
自那以後,阮彤其實并沒有再見過喬非晏,但是學校的bbs上卻起了漫天的謠言,說它是謠言真是一點不為過,謠言上說阮彤暗戀喬非晏三年,跟着他一起來到X校,甚至厚顏無恥的爬過喬非晏的床,但是被喬男神嚴詞拒絕了,喬男神真是男神界柳下惠的楷模。
謠言以流感的速度,傳播了大概一個星期,就像流感病毒變異似的,又出現了另一個版本的謠言。
謠言版本二說,阮彤其實是默默站在喬非晏身後,不求能天長地久長相厮守,只是為了能跟在他身邊,遠遠看着他一眼就足夠了,行為完全可以比拟為鹿鼎記的雙兒,神雕俠侶的程英,倚天屠龍記的小昭,所有金庸先生的小說裏所有最無私的女配角,阮彤真是暗戀界的楷模。
一時間,兩個謠言的支持黨派,開始以謠言為基礎進行撕扯,一派覺得阮彤居然想染指喬男神,簡直意圖不明用心險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