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秋
小秋(一)
“你這……畫的是什麽?”
祁鷗看着畫布上大面積鋪開的豔麗色彩,這些色塊看起來彼此毫無關系,但又确實通過背後某種黑暗的陰影聯系在一起,整幅畫看起來十分地——放肆。
祁鷗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畢竟作為一個理科學系的大二生他其實并不太了解藝術和美術,只是因為做模特小時費高才和這個人産生了交集。
“這是我對小秋最真誠的欲`望!”
彼人大言不慚地說出了上述的幾個字,若是有路人經過也要情不自禁地側目看他一眼。
可早已經耳根起繭的祁鷗十分冷靜地指着畫布,質問道:“我一動不動地坐了七個小時,你畫出來的東西,哪有我一點影子。”
就算不那麽繃緊肌肉地保持姿勢也沒關系吧!
不對,不如說,這根本不需要他坐在那,換成一盤顏料盒或是風景畫也行吧。
祁鷗有些無奈地又看了看這只能用抽象來形容的畫作,感到了深深的欺騙和背叛感。岳斑卻笑起來,勸慰道:“這只是初稿嘛,還要繼續修改呢。”
這個家夥眼角有些微微的下垂,雖然身材高大,但笑起來人畜無害十分乖巧,無辜的樣子相當能糊弄人。
可祁鷗已經被騙過太多次,果斷地避開了微笑陷阱:“那修改之後,會變得更加像我嗎?”
岳斑又笑了笑,摸着略長的耳發說:“不會。”
祁鷗不再和他廢話,回身開始收拾自己的包準備離開。
岳斑似乎着急了點:“诶诶,別生氣嘛,這真的是只有對着你才能畫出來的作品。”
祁鷗手上的動作連一瞬都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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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斑繼續說:“是因為小秋太美麗了,完美的長相和身材,才能叫我靈感激湧,是我的缪斯啊!”
這個人總是能毫不臉紅地說出這種不得了的話,祁鷗淡淡掃了他一眼:“不用這麽浮誇也沒關系,你給的錢還挺不錯的,以後有工作還可以找我。”
小秋(二)
祁鷗兼差的雇主岳斑是一名頗有名氣的獨立畫家,他風格獨特而怪誕,外界對他所知甚少、揣測頗多。但在祁鷗看來,這只是一名自我意識過剩的男人,見面第一次就因為說“祁鷗”這個名字念快了很像“秋”字,便自顧自地叫起他小秋了。
還總是挂着親切又無害的笑容,叫人想生氣也難。
什麽“小秋的臉就是我夢中的那款,連眉毛的形狀都完美無缺!”以及“這種完美的體脂率和骨骼走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甚至“小秋的長相是我看着就會硬起來的那種,如果想到用畫筆在小秋身上劃過就會興奮得不得了。”之類的性騷擾話語,也能一臉正直地坦白給他。
最初雖然覺得這人奇怪又輕浮,但久而久之也就免疫了,畢竟除此之外,對方沒有過任何肢體上的接觸,甚至連說着那些叫人面紅耳赤的話時,也總挂着正直而真誠的表情,祁鷗只得把一切歸結到“藝術家的表現方式異于常人”。
更關鍵的一點是……他最近發現,這男人看起來雖然無比自來熟,其實比起一般人來說,還保持着更大的私人空間和距離。
前一刻能和你毫不猶豫地示愛,但事後仔細想想的話,兩人認識幾個月,朝夕單獨相處的時間更是超過了幾百個小時,但關于對方真實內心的感想,可是一句也沒聽到過。至于對方的年紀,家庭,愛好,生活更是一無所知。
他對着自己的臉畫出了風格各異又千奇百怪的作品——他究竟透過自己的臉看到了什麽呢?
這樣想着,祁鷗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今天一定要叫那個帶着狐貍面具的家夥露出一點馬腳。
“小秋,今天……可以有點特殊要求嗎?”對方這樣說着的時候,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膝蓋上,臉上露出可以算是嬌羞的表情,好像過去攔在他放學路上的女學生。
“祁鷗,這封信,可以請你收下嗎?”
比起記憶中的話語,眼前看來至少三十出頭的男人說出口的卻是:“今天可以,請你全部脫光嗎?”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他,應該會立馬高高地揚起眉毛,大聲質疑道:“哈?”
可如今的他已經進化了,他把單肩包放在地上,修長的手指搭上襯衣紐扣,面無表情道:“裸模的小時費是一點五倍哦。”
岳斑點了點頭,開心地表示了感謝——他挂在嘴邊的幾句話無非是“最愛你了”、“最喜歡你了”或者“你是最棒的”,一天的份額可能就超過祁鷗一年內被告白的數量總和。對方走到窗邊拉上紗簾——為了充分的自然光,遮光簾依舊敞開着。
祁鷗已經把襯衣紐扣全部解開,拎着領子的位置挂好在門背後。他手臂的線條十分漂亮,交叉在胸前輕輕用力,然後把背心從褲腰裏拽出來,拉過頭頂脫掉了。
岳斑看着猛男脫衣秀,發出了十分不入流的歡呼和口哨聲。
六塊腹肌下方的皮帶扣被靈活解開,窄管的牛仔褲不是那麽好穿脫,于是他擡起一只腳同時彎下`身去拽褲腳,背部躬出漂亮的弧度,白色的平角內褲随後露了出來,被窄小卻挺翹的臀`部撐起。
他直起身子,抓着褲腰的位置抖了抖褲子,然後搭在自己胳膊上疊了一折,擱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肌肉緊實的雙腿筆直修長,微微分開,踩着白色船襪,大方坦然地站着,問:“內褲也要脫嗎?”
岳斑點了點頭,咬着畫筆的杆子笑道:“脫光喲。”
祁鷗也點了點頭,拇指勾進內褲松緊帶裏,忽然停住了,年輕的臉上露出狐疑的眼神,說:“那你別又瞎開黃腔哦。”
岳斑大笑起來:“我忍不住嘛,小秋看起來太美味了。”
祁鷗說着就松開手不要脫了,岳斑連聲道歉:“別這樣,我不會的,你來之前我已經撸過了。”
祁鷗:“……”
岳斑狡黠一笑:“當然是想着你撸的,所以別吃醋。”
祁鷗下意識道:“才不會吃……”随後反應過來,閉緊嘴巴飛速脫掉了內褲。
小秋 (三)
一動不動保持姿勢其實是很累的,尤其周圍沒什麽分散注意力的東西,也不能看到繪畫進展的實時播報,祁鷗百無聊賴,和岳斑搭起話來。
“那個……”祁鷗懶洋洋地叫了他一聲,心裏還沒想好要說什麽。
對方并不在意作畫的時候說話,也“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祁鷗忽然靈光一閃,問:“你之前說的……你真的會想着我撸嗎?”
“對啊,”岳斑連臉皮都沒紅一下,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從認識小秋之後,性幻想對象就只有小秋了哦!”
語氣中竟然還帶着一絲邀功的驕傲。
這家夥就沒想過萬一自己會很反感這類言談嗎!或者如果自己幹脆是讨厭同性戀的人呢?
不過就這人自我意識過剩的程度,估計也不會在乎吧。
“那小秋呢?”
“啊?”祁鷗沒注意,随口答應了一聲。
“小秋自`慰的時候會想着我嗎?”岳斑問。
祁鷗眼睛瞪大,提高音量反駁道:“怎麽可能啊!誰會啊!”
岳斑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小秋自己弄的時候會想什麽?”
祁鷗耳根發燙,順着他的問題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三秒後,意識到自己又被對方牽着走了。
于是恨恨地再次閉上嘴巴,扭過頭去。
“小秋……”岳斑又開口了。
“幹嘛!”祁鷗沒好氣地說。
“你得轉回來一點,”對方語氣可憐巴巴地:“角度不對了。”
回家後,祁鷗把今天從岳斑那裏領到的酬勞随手放進了抽屜裏——那裏已經有好幾個來不及存的信封,他低頭看着那些信封,手指頭把它們點過來點過去的。他擡頭看向門邊的穿衣鏡,鏡子裏的自己也迷茫地看着他——祁鷗湊近了點看自己的臉,又撩起衣服側身觀察自己的身體,不覺得有什麽“完美缪斯”的潛質。
那家夥到底看到了什麽啊,祁鷗覺得莫名其妙,該不會他對每一個模特都這麽說吧。
他情不自禁暢想起來——岳斑以前也招過模特嗎,他也會對着對方抒發愛意以及大開黃腔嗎,對方又會如何反應呢。
會回應他嗎?
祁鷗甩了甩頭,幹脆脫掉衣褲抓起手邊的浴巾,可在進浴室之前他又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不禁想到……岳斑是通過什麽樣的濾鏡看待自己的呢?
這樣想着,好像鏡子真的變成了岳斑那直白又細膩的眼神,祁鷗莫名覺得身體有些燥熱,鏡子裏的人緩緩起了反應。
什麽啊……在這種莫名的念頭下,祁鷗一邊想着岳斑一邊自`慰了。
小秋(四)
隔日,祁鷗依舊按時來到了岳斑住所的閣樓——也就是他的工作室,對方昨天進展了不少的作品擺在原地,調色盤上幹涸的顏料也和他昨天離去時一模一樣。
祁鷗沒有放下包,雙臂抱在胸前,說:“今天我不想脫。”
岳斑本來正原地打轉,不知在尋找什麽,聞言擡起頭來,詫異道:“诶?為什麽。”
祁鷗喉結動了動:“我不想說。”
岳斑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小秋……”
祁鷗梗着脖子,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岳斑豎起手指,說:“兩倍小時費。”
祁鷗瞥了他一眼:“不是這個問題。”
岳斑高高大大的一個人,站在原地的樣子如同被主人喝令不許靠近的大型犬,既委屈又沮喪。
“除非……”祁鷗心軟起來,他看着對方期待的眼神,放出了自己的條件:“那你也要脫,屋裏只有我一個人裸着實在太奇怪了。”
岳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可你之前也不在意啊?”
“我現在開始在意了。”祁鷗發表了難得的任性宣言。
于是岳斑只能答應了,他一面站起身來一邊抱怨:“顏料蹭到身上了多難洗啊,而且我身材又沒什麽好看的……”
祁鷗不為所動,不動聲色開始打量眼前這具身體——因為常年在室內工作而膚色白`皙均勻,但肩寬手長并不顯得羸弱……祁鷗開始對自己腦海中想象的畫面進行比對和修改。
注意到祁鷗的目光,岳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該不會,小秋只是想要看我的裸`體吧。”
祁鷗不為所動:“少廢話,快繼續脫。”
岳斑大大方方地全脫光了,還騷包地原地轉了一圈展示道:“怎麽樣小秋,滿意了嗎?”
祁鷗在腦內建檔完畢,說:“好了,允許你圍個東西蹭顏料。”
岳斑一邊大笑一邊挂上工裝圍裙,說:“原來小秋是想看裸`體圍裙。”
祁鷗嘴上“嘁”了一聲,耳朵尖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