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蓋過了敲門聲。關爾輕手輕腳走到門邊,隔着門板聽動靜。母親把窗簾撩開一絲縫隙,看到門外站着個瘦高個男人,一頂鴨舌帽把他的臉徹底融入夜色。他手揣在褲帶裏,身形緊繃。
他在猶豫,接着又急促地敲第二遍門。
“阿蔚。”他無意瞥見,窗簾上映着一節影子,像是人手,“是我,我回來了。”
女人的手一下子拽緊窗簾布,差點扯落下來。她朝關爾搖搖頭,示意他坐回去。
房間裏沒有動靜,在男人的預料之內,他幾乎是在懇求了,“阿蔚,我想見你一面,給你道個歉……你不願意原諒我,這次之後,我也不會再來了。”
“我當你已經死了,死人就別開口。”女人的聲音隔着門透過來,冷冰冰。
門外沉默了一陣,當母子兩人以為他已經走了時,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鑰匙開鎖聲。關爾眼疾手快把門反鎖了,又立馬掏出手機報案。
男人推不開門,轉向窗子,結果也已鎖好,他拿着鑰匙向玻璃窗猛地敲去,玻璃沒碎,不過窗框松動了。退後兩步,他猛地朝窗子撞去,窗框又松一點。
廁所裏洗澡的快遞員聽到動靜匆匆跑出來,見女人與關爾正在找東西抵住窗子。
徒勞無功。
男人拔掉幾顆松動的釘子,最後猛地一擊,直接讓窗框帶着玻璃整個脫落。關爾、母親、快遞員三人正在把沙發立起來,突然整個窗子倒向屋內,帶倒了原先堆在那兒的所有雜物,雜物又扯落了窗簾。
他從窗口跳了進來,就像粉墨登場,看起來很戲劇。
放下沙發,幾人在屋內僵持住。關義走到關爾身後,捂住了他的耳朵,嘴裏念着:“隆……隆……隆……”
“阿蔚,我就想再看你一眼。我要去坐牢了。”男人雙眼布滿血絲,顴骨高聳,一張臉像幹涸的大地,憔悴又蒼老。
他變了這麽多,難怪無人認得。
關爾開始後怕,他認出來,這個精瘦但面若枯槁的男人,是司機。李太太的店裏,家門前不遠處的T字路口,他回來好久了,一直在暗中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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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過了,快滾。”母親的手在背後牽着兩個孩子。
她又開始像只豹子一樣跟男人對峙,不同的是,現在她更有底氣,長大的孩子和身旁未來的丈夫,都是砝碼。
“我不奢求你們的原諒,但阿蔚,你讓我道個歉,對不起……對不起……”他情緒非常激動,顫抖着在周身口袋裏到處掏……
一把鑰匙、一張全家照、一塊手表、一個信封。
“阿蔚我真的愛你,我沒騙你,我一直愛你,那段時間我是受打擊太大了……你看,這些我都一直帶在身上,這是我們家的鑰匙,還有照片,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還有這,這是我賺的錢,你拿着。”
男人拿着信封走過去,快遞員側身擋在女人面前。
“你走吧。”他說。
“你算個什麽東西!”男人把包裏的一個空玻璃瓶超快遞員扔去。
關爾大喊一聲:“小心!”
快遞員躲過了瓶子,但瓶口飛濺出的一滴液體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下颌骨處。
“嘶……”
關爾脫下上衣給他擦去液體,又讓他去廚房用水沖洗。
“你還要做什麽!”女人的态度更加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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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蔚,他配不上你……我也是個混賬,我也配不上你……沒人配得上你……”男人拿着信封站在原地,他搖着頭,眼中的血絲更明顯了,“我要去坐牢了,就想把錢給你。還有,糖……”
他從錢包裏扣出兩塊巧克力,包裝袋軟軟的,看起來已經化了。
“關義、關爾,爸爸買的糖,來,吃。”
關爾攥緊了手中的刀子。
“隆……隆……隆……”關義不理他,只是牢牢捂住關爾的耳朵。
男人的手就這樣尴尬地停在半空,面色更加憔悴。
“阿蔚,你打我幾下出氣,好不好?關義,關爾,你們打我出氣。”
關爾冷笑一聲,抄起桌上的陶瓷水杯扔向他,“打你就打你,還用找理由?!”
男人的額頭流血了,他沉默了很久,把剛剛的那一捧東西全放在地上,只拿了那塊表。他站起身來,跌跌撞撞朝門外走。
“等等!”女人喝停住他。
“媽!”關爾不解,惱怒地看向母親。
女人端起另一只陶瓷杯,不顧關爾阻攔,走到前夫面前。她目光靜靜地鎖住男人的臉龐,非常平靜,非常,非常。
男人心情很激動,伸出手去接水杯,她把手往回收了一些,又把杯子高高聚過頭頂,将水從他的頭上淋下去。緊接着她猛地一揮,關爾沖上前抱住她的手臂,說:“媽,要坐牢的。”
女人收了收情緒,把杯子交到關爾手上,然後往他胯下狠狠地踢了一腳。
“滾吧。”
男人捂着裆,站不起來,更別說走。
門外已經傳來警笛聲,男人蜷縮在一起的身體忽然一震,他撐着地面勉強站了起來。
關義正在廚房,他拿了個鍋鏟過來,打地鼠一般,又把男人敲了下去。
關爾開了門,招呼警察,“這兒!人我們給制住了!”
男人被帶走了,他沒再說一句話,可能是疼的。
這之後,關爾向李太太請了兩天假,因為母親要結婚了,他也要幫忙籌備。李太太塞了他兩百塊,說是提前給份子錢。
“您可是證婚人。”關爾手忙腳亂地把錢塞回去。
“是我自願來做這個證婚人,你收着。讓我沾沾喜氣,有錢都買不到的。”
結婚當天,母親不知道哪裏搞來兩套西裝,給關義關爾套上。
新娘出門的時候,關義牽着關爾,關爾提着婚紗的裙尾,女人挽着新丈夫的手臂,一節一節,開火車似的。
兩兄弟就一直跟在新人身後。
在交換誓詞時,關爾捏了捏關義的手,關義點了點頭。
他的頭總是亂動,沒人意識到他在做什麽,但若有人同關爾一樣熟悉他,就知道,他在肯定、在承諾、在說:“我願意。”
關爾偏過頭朝他“嘿嘿”一笑,特別傻。
婚禮上的來客都是鎮上的熟人,聊的內容七七八八,有人談到前段時間潑硫酸的事,提起那被潑的人一點也不無辜。
開福利院的短發女人插了幾句,說自那老總車禍死後,這人就在公司挑撥離間,扒高踩低,不少人因他丢了工作,更有甚者被搞得家庭不睦。
有的人好奇她如何得知這麽詳細的內情。
她說:“車禍死的那個倒黴鬼,是我未婚夫。”
關爾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找到短發女人,低聲詢問:“我是從您的福利院被領養的嗎?”
短發女人看了看他,反問道:“你想找你的親生父母?”
關爾臉一黑,搖搖頭。
“那你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被你媽撿回去的。”說完,短發女人揮揮手,回福利院了。
關爾後知後覺地揮揮手。
天黑盡後,才算真正散場了,兩兄弟終于脫下這身累贅。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大夏天穿,太憋屈。特別是關義,他怕熱,內褲都汗濕了。替他脫褲子的時候,潮濕的人體氣味熏了關爾一臉,他舔了舔後槽牙,試圖規避一些奇怪的想法。
關義覺得濕內褲不舒服,自己一把拉下去,光着屁股在屋子裏亂跑。
“別亂跑,走,洗澡去。”關爾抱住他的腰把人拖着走。
新房是在酒店定的房間,後爸親手布置的,據說很浪漫,不過除了新娘,誰也沒看着。
關義可能是覺得自己親娘不在家,終于可以放飛自我了,關爾抱都抱不住,非要光着屁股亂竄。關爾追了半天,終于把他牢牢地壓在沙發上。經上次鬼子進村後,客廳的東西八成都換了新的,比如這個沙發。比原來的寬,比原來的大,比原來的軟。
陷進去,就不想出來。
關爾撓撓他的腰,關義扭了一下,關爾又撓撓,他又扭一下。
關爾問:“我可以親你嗎?”
關義伸手撓他的癢癢。
“啊哈哈哈……癢癢癢癢……”關爾笑得大喘氣,終于按住了關義的手,他又問:“我可以跟你睡嗎?”
他沉默着,将頭埋進關義的頸窩。關義抱住他的腰,輕輕地拍背。
“我不是要睡覺,關義。我想……我可以……可以進去嗎?”他的手順着關義的胸膛摸到腰線,又從腰線滑落下臀`部,小心翼翼地試探,摸索進兩丘之間的溪谷。
“還記得那天在帳篷裏……”關爾呼出的熱氣全吐在關義耳畔,“我做過的……記得嗎?這次換你來,好不好?”
關義聽了開心地拍拍手,一臉傻笑。
“你不喜歡我就停下。”關爾拉過他鼓掌的手,放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