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尾眼神四處晃動。

“黑色這條是好看,我就是怕太正式了。玫紅色也好,就是會不會豔了點?這條的裙擺最好看了……”

“媽。”關爾擡起眼叫她,“我不是變态……”

“不是。當然不是。”母親收住了笑容,她站在門口,腳底就像生了根。

她轉身,移動了一小步,片刻後,又一小步……直到走到她房門口,才反應過來什麽,說了一句:“關爾,你過來。”

關爾三兩步跟上前去,比起緊張,他現在更擔心母親的狀況。她就要幸福了,不該再禁受一波打擊。

房間裏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抽屜的滑輪、櫃子的合頁發出嘈雜又慌亂的聲響。關爾站在門口,又叫了一聲:“媽……”

母親拍拍床邊,叫他過來坐下。

“你跟他……”

“我們不是鬧着玩!我……我也沒有故意誘導的行為……”關爾抓緊了床邊,他情緒有些激動,說話時牙齒磕磕絆絆,“我發誓,如果将來我發現是我判斷出了錯誤,或者他明确表示出喜歡誰,要跟誰在一起,我一定……一定會主動放手。”

關爾一腳踏入道德深淵時戰戰兢兢,他并沒有做好直面所有暴風雨的準備,但他做好了犧牲一切自己能犧牲的準備。所以那晚,他自己坐了上去,他想,要給關義留好喜歡別人的可能,要替他留好一切可以留的後路。

萬一,萬一。

自己與他,總不是妥當的搭配。

母親很遺憾,但除了遺憾外,她臉上還有太多複雜的神情。她一字一句都說得很輕,但很嚴肅,她說:“那你就不能做我兒子了。”

關爾渾身一顫,他對最壞的結果有所預料,但預料不代表就做好了直面其當頭一棒的沖擊。他還是想試圖做些什麽,懇求道:“媽……不要……求你,不要……”

他搖着頭,不停地重複,解釋都是多餘的累贅,是無用功。只有懇求,動用一點親情,試圖融化面前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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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要你了,不是,關爾……是我們家對不起你。”母親把剛剛拿出的一個文件袋遞給關爾,她說:“不清楚你是否還記得,曾有位照顧你和關義的保姆……我們家情況不是一直這樣糟,至少在……領養你的時候,還不錯。”

文件袋裏是領養的相關證件、材料。

關爾拿過文件袋,盯着封面看了許久,不敢打開。

母親說,如果能夠預知領養他後沒兩年家中就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就一定不會領養。他或許能夠遇到更好的家庭。

當年母親憑着外貌和出色的口才及業務能力,銷售工作做得相當不錯,後與做房地産公司高管的父親相識,兩人相戀結婚并誕下一子,就是關義。關義天生智力有問題,倆夫妻就決定再領養一個孩子,心理平衡一下,随後關爾就來到了這個家。他來的時候,才勉勉強強能站穩。

好景不長,父親任職的公司老總突遇車禍,說死就死,一句遺言都沒留下。公司一時之間,雞飛狗跳,群魔亂舞。父親就在這時,被辭退了,并被人反咬一口,賠了錢,聲譽也搭上了。

業內他再混不走,一家搬到邊陲小鎮,這還是當年公司搞員工福利分的一套房子。其他家産都被沒收光了,不知他們怎麽就忘了這團本出在羊身上的羊毛。

男人窩囊氣沒處發,還得窩在家吃閑飯,壓力與自責使他變了個人。醺酒、暴躁、粗俗、恐怖。

最後他倉皇而逃,扔下爛攤子和過往,輕輕松松地倉皇而逃,恰似屁股着火的小醜那樣可笑。

關爾手上的汗浸濕了文件袋的邊角,他緊張又激動,他感到,他與關義命運的蝴蝶結一下子被解開,然後趁他沒注意,又被換成了個死結。

母親的态度很明确,你們想在一起在一起,我看你倆挺好,大不了以後不認領養的那個就是。

“我本來想……想給你當一輩子的媽,可惜,這就告訴你了。挺遺憾的對吧……哈哈哈……”母親的眼圈紅了,看起來疲憊無比。

“我再也不能叫你媽了?”關爾還在思維中掙紮出一條出路。

“理論上,不能了。”

“不。”關爾搖搖頭,“您還是,想想看……是的,我還是你兒子。”

不論是跟關義做兄弟,亦或是在一起,她都擔得起關爾一聲:“媽。”

女人的眼淚突然就忍不住了,她握住關爾的手,那是一種有別于親情,同甘共苦,類似于革命友誼一樣的,偉大感情。

關義等了許久,也不見關爾回來,他走到窗前,隔着糖紙看月亮。突然,耳旁傳來昆蟲振翅的聲音,還沒來得及看清,桌上那只螢火蟲,“呲”地一下,沖出窗外。

他的手在空中亂抓,那只螢火蟲炫耀一樣來回繞過他的指尖和揮舞的動作,最後趾高氣揚地離去。

隔壁在陽臺種栀子花的老先生正在放碟,晚風送來婉轉歌喉,依稀可辨,唱的是一出《牡丹亭》。

14

母親最後選了那條桃紅色的裙子,她穿來一點也不豔,還是同當年一樣美。

關爾帶着關義一起,也要去看。女人最初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勁叫他不要來,後來快遞員敲門來喚她快走時,才終于妥協了。

夏夜的沙灘被幾盞大燈照亮,兩排長桌上擺滿小點心與飲品,本地人與外地人,業餘與專業的,都有。月色無法争輝,但也早早出雲來,整個會場充斥着浪漫與商業交融的怪異氣氛。

先上的是業餘組,再是專業組。有人踩了腳,有人撞到了他人的舞伴,一個女人的裙擺與另一條裙擺擊掌……人們歡聲笑語,在這些“調味劑”裏品嘗彼此的悸動。

若眼中有情人,廢墟裏都能長出羅曼蒂克。

若眼中無情人,廢墟便只是廢墟,甚至會放大罪惡。

關爾替關義拿小點心,關義就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一路走一路吃。李太太與她先生站在一盤點心前有說有笑,四個人恰巧打了個照面。

“關義,人家都成雙結對的,你想不想要個女朋友啊?”李太太拿關義打趣,她指一指關爾,又說:“你弟弟長得帥,早晚談了女朋友,就不會叫你整天死纏着了!”

關爾尴尬地笑笑,想敷衍了事,正找說辭,關義突然拉着他的手臂,磕磕巴巴講:“結,婚……結,婚……”

“呵呵呵呵……”李太太被他逗樂了,“你跟關爾怎麽可以?有機會我給你介紹漂亮姑娘。”

沒多講,因為她先生催她上臺了。

關爾松了口氣,卻見關義悶悶不樂。他叫關義別多想,話還沒說完,嘉賓席突然鬧起來。

“有人潑硫酸!”

警報拉響,在場的安保人員人手不足,人群四散逃開,撞倒了蛋糕桌,一片混亂。

“媽!”關爾緊緊拉住關義的手,在人群裏搜索着女人的身影。

“關爾!”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關爾回頭,是快遞員,他正緊緊拉着母親。他比母親先看到兩兄弟,又搖了搖她的手——女人的視線還在人群中尋找孩子。

“先回家。”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

四人匆匆離開時,關爾仿佛看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跑出了人群。

是司機。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待回到家,小鎮上空還回響着警報聲。母親為她的裙子嘆了聲可惜,也并不怎麽後怕,就回屋換衣服去了。

快遞員和兩兄弟待在客廳,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說沒事就先走了。

關爾拉住他,“警報還沒停,外面危險。”

母親剛好換了衣服出來,也挽留他,說:“對,今晚就在我家将就一下吧。家裏有備用牙刷和毛巾,我給你拿一份。”

怎麽說也是個準後爸,再推就見外了。

“行,我今晚上睡沙發,正好替你們把門。”

大家都很有默契沒再多說,母親拿了毛巾和牙刷給他,叫他去沖個澡。

母子三人在客廳翻看新聞,等着什麽時候通知鬧劇收場。外面的警報聲剛停,寂靜更使人惶恐不安。關爾塞了一把小刀給母親,母親又把小刀塞回他手裏。她想了想,又把小刀拿過來,說:“有什麽事你就帶着關義翻窗子跑。”

關爾拍拍她的手,“如果他們人少,遇到我們這麽一屋子人,算他倒黴,要是他們人多,跑也跑不了。”

關義拿着一把生鏽的美工刀煞有介事地在空中“唰唰唰”劃了幾下。關爾抓着他的手把美工刀奪過來,“打架逃跑你哪邊都占不着,我給你指條明路,早挖地道去吧。”

正此時。

“咚咚,咚咚。”有人敲門,很急。

母親與關爾對視了一眼,洗澡的人還沒聽到,水聲和電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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