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新店寵

暑假，蟬鳴聲此起彼伏，店裏開了空調，新買的冰棍被咬了半截，還在絲絲冒涼氣。

楊聰側着頭舔掉流下來的水，還是最喜歡的巧克力味，可惜每天只能吃一根。他坐在角落裏的小桌子旁，眼睛跟着忙碌的楊昇轉啊轉。

正在砍肉的楊昇眯了眯眼，還是控制不住汗水流淌，劃過臉龐。

“叔叔，毛巾！”楊聰急忙拿着毛巾跑過來，站上楊昇特意準備的小板凳，伸着手給對方擦汗。

幾個老客人面露驚異：“這孩子……”

楊昇很配合地微微低頭，等楊聰縮回手，乖乖地站在一邊，他才騰出空回答旁人的疑問：“我的侄子，長得好看吧？”

客人們少見他如此“熱情”的模樣，紛紛笑了：“好看！這小臉白得啊，真惹人疼。”

被稱贊的楊聰很矜持地抿了抿嘴，只是嘴邊的笑意出賣了他。

躲得遠遠的貓撓了撓大門：“喵！”不要被騙了啊！

女客人大多喜歡乖巧的小孩，雖然眼熱楊昇那一身肌肉，但注意力或多或少轉移到了可愛的楊聰身上。當中不乏正在影視城裏拍戲的群演或小配角，也見過不少童星，總感覺與眼前這個孩子相比，那些小孩少了點靈氣：“這模樣，可以出道了！”

簡直就是新店寵。

哦，原來那個是貓，雖然喜歡到處跑，但偶爾還是會來賣萌招攬生意。

楊聰愣了，湊過去和楊昇說悄悄話：“出道是什麽呀？”

盡管很忙，楊昇仍舊顧着他的詢問，一邊砍肉，一邊低聲回答：“就是當明星……像你晚上看的劇，裏面的人就是明星。”

“好厲害啊。”楊聰由衷地感嘆道。

這段時間以來，他看了不少電視劇，尤其是家庭倫理類的，裏頭總少不了小孩。如今聽楊昇一說，他心裏突然有了個主意，一個有點出格的主意。

可惜楊昇不懂猜心術，不然肯定會阻撓他，讓他乖乖讀書，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到了下午，楊昇放下手中的活，讓徒弟過來接手。至于店員主要負責外賣，因為店裏能使喚的人多了，看情況接一點外賣單子也不會特別忙，所以楊昇經過深思熟慮下了決定。而楊聰吃掉冰棍，聽話地寫了作業，這會也跑來跑去幫忙收拾碗筷。剛剛的小高峰期着實把他吓到了，店外的客人居然要排隊，三兩下就帶走一袋袋鹵菜。

徒弟懂得多了些，給他解釋：“影視城那裏也有賣吃的店，但是好看不好吃，哪裏比得上我們。”

“我們的店是很老的了嗎？”楊聰忽然對自家産業來了興趣。

沒等徒弟回答，楊昇從後廚走出，臉上還帶着沒擦幹的水跡，被他大大咧咧地用手抹掉：“聽我師傅說……大概上百年了吧。”可惜後來戰亂，楊昇的師公被迫背井離鄉，輾轉到這種地方開起了店，繼而傳到楊昇的師傅、乃至楊昇這一輩。店的歷史不算長久，招牌倒是有了些年頭。

“之前還有電視臺來采訪，要找什麽傳統老店做節目，不過師傅給推了。”徒弟趁機插嘴，“其實我覺得，師傅這麽帥，肯定能帶火我們店。”

“就你貧。”楊昇敲了下徒弟的腦袋。

楊聰不贊同地瞪自家大人：“為什麽不去？”

“師傅害羞呗！”徒弟很會看眼色，知道楊聰在的時候，楊昇就不會教訓他太狠。

“叔叔出道！”楊聰添油加醋。

被兩人調侃得耳朵發燙，楊昇又氣又好笑，說到底他還是個年輕人，再怎麽被生活歷練也不夠成熟，依舊會害羞。他故意冷着臉用力拍了一記徒弟的肩膀，示意對方專心幹活，又瞧着楊聰眼裏的笑意，随手在小臉上捏了捏。只是動作很輕，遠沒有到懲罰的程度：“不做作業了？跟我去買東西。”

“買什麽？”楊聰和徒弟異口同聲。

“買點香料回來。”楊昇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楊聰，接着視線落到自家徒弟身上，“阿平，今晚你自個研究一下，明天早上交份麻辣口的配方我看看。”早些時候楊昇偶然從床頭櫃裏翻出了菜譜，看字跡就知道是小孩寫的，只是假裝猜不到，彼此心知肚明罷了。既然有了新配方，老店也不能不創新，他自然下足功夫去試，也趁機考考徒弟。

徒弟頓時哭喪了臉：“啊……我，我盡力。”

楊聰在旁邊幸災樂禍，笑得咯咯響。

當然，楊昇不是在為難徒弟，麻辣系列的配方他一早就開始着手研究，現在只不過在原先基礎上，讓徒弟練練手，看一看對方把握分量學得如何。

“好好看店。”

徒弟淚眼汪汪，可憐地目送師傅正大光明翹班，唯有慶幸店裏還有只貓——

等等！貓呢？

跑出去撒歡的貓：“喵喵嗚！”玩去咯！

這天下午的陽光不算太猛，市場裏人不多，楊昇一手拉着楊聰，一手拎着剛買來的酒，很熟練地往市場深處走。說實話，這邊各種東西混雜在一起，被碾出汁水的菜葉子黏在路面，偶爾還有從放魚或肉的臺子往下流的水，散發出濃重的腥味。幸好楊聰本身長在地裏，什麽蟲子淤泥見得多了，區區一個市場在他眼裏算不上髒。

兩人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一家小店前，店門兩側的鐵架子上已經擺放了許多袋子或木桶，口半開，露出裏面裝着的各色香料。有八角、小茴香、草果、幹辣椒等等，經過時能聞到或辛辣或酸香，久久不能散去。

店老板是個中年男人，五十來歲，鬓角已經有了幾絲白。他長了張四方臉，看上去憨厚得很：“喲，阿昇來了，還帶着小孩呢！”

楊昇顯然和他極為熟悉，沒多寒暄，直接挑明來意：“要弄新方子。”一邊說着，一邊探頭去看店裏有沒有合心意的香料。

“這回量不少啊？”店老板拿過單子，上面列了密密麻麻的香料名字，以及相應的分量。當然，光從單子上看不出具體配方，甚至裏頭有些東西有沒有用處，楊昇自己也說不清楚。店老板盯着單子很久，盤算了下店裏的存貨，才開始給他準備：“都打算弄新配方了，怎麽還不把店面擴大？”

把酒放在桌上，楊昇笑了笑，給出與以往沒什麽兩樣的回答：“再等等。”其實店确實有些小，遲早要擴大或者直接搬到另一處。但楊昇舍不得，一想到這是師傅傳給他的，就猶豫不決。

“你就是犟！”

見大人們在聊天，楊聰踮着腳去夠袋裏的陳皮，覺得很新鮮，湊近深深吸了口氣。“叔叔，這個，和橘子皮好像。”他回過頭，好奇地問道。

“就是橘子皮。”楊昇蹲下身，掰開一小塊給他看裏頭的脈絡，“家裏那些不能吃，這些好吃。”

“放到鴨子裏？”

“嗯。”

随後，一大一小從陳皮一路看，楊昇趁機教自家小孩一些簡單分辨香料的方法，畢竟家裏有鹵菜店，什麽也不懂肯定不行。楊聰也看得津津有味，也許是本體的緣故，他對香料或者單純的植物都有很強的好感。覺得親近。

過了很久，店老板将準備好的香料一袋袋擺出來，都打上了标簽。“看看齊了沒，我這記性一年比一年壞了……”他一屁股坐在搖椅上，捧着楊昇給他的酒不撒手。

楊昇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沒有缺漏，而且香料的質量很好，一聞就知道：“齊了，張叔你也別喝太多酒，注意身體。”說完，他毫不費力地提起裝好一堆香料的大袋子，“先走了，下次再來。”

“趕緊擴店面，聽到沒！”店老板大喊。

楊昇笑笑，沒回答，牽着楊聰走了。

回去路上，楊聰嚼着撒嬌換來的一小塊陳皮：“叔叔，以後，我賺錢給你換個大大的店啊！”

“你先給自己買個大大的房子吧。”楊昇與他說笑，沒把話放在心上，“我先給你買一輛自行車。”

“那房子也要，店也要。”楊聰挺起小胸脯，自信滿滿。

楊昇差點沒忍住彎腰去揉他的臉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