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劉業護貴妃
卷雲紋銅燭臺上汪了一潭紅淚,燭光早就滅了,一排雪白墨點的鴿子背着雙翅探着爪子在欄上跳來跳去。大亮的天光将夢境驅趕,平親王劉平枕着胳膊趴在桌上悠悠轉醒。
大金皇宮的西北角樓,高高聳立,雲低風輕,流蘇浮動,吹動角樓四角懸着的金鈴。
昨日寫信約他西北角樓相見,他居然沒有赴約,平親王劉平略感意外。
“他現在做什麽?”
“貴妃娘娘往陛下處去了。”
劉平撐着胳膊,雙眼彎彎攜了笑意,他極目遠眺,目光越過角樓色的窗戶,看着窗外的天。
天空飄着幾朵軟棉的雲。
“你說貴妃該不會是喜歡上陛下了吧?”
自己回京連面也不同他見一面就走,他竟是這樣生氣,灌了自己幾壇酒,躺了一天。
自己瞧着他着實是可憐,喜歡的辛苦,才送了信約他一見。
他倒是氣性大,像是要讓自己懊悔,又是同皇兄下半夜棋,又是一早就往皇兄那兒去。
白白的讓自己等了一夜。
這是頭一回。
不過也是有趣。
劉平目光移回來,薄唇微抿,兩只酒窩就顯出來,像是想通了什麽。
“怎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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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垂手躬着身子想了許久,想起一段往事,豁然開朗答:“貴妃跟王爺情投意合,不會輕易喜歡上其他人的。”
劉平點頭笑笑。
情投意合?
他怎麽可能跟一個男的情投意合?
“貴妃這個人你怎麽看?”平親王劉平微微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合,像是要抓住空中那朵漂浮不定的雲。
小厮垂着的頭愈發壓低,跟在平親王身邊多年,見過形形色色傾心于王爺的貴女,與王爺有過情l愛的貴妃她不是頭一個,也不像是特殊的一個。
“娘娘容貌出挑,家世顯赫。”
“你倒是回答的讨巧。”劉平的唇角似彎未彎,他道:“與我有關系的男女,不都是這樣。你可曾想過,我為何獨獨對貴妃這般上心?”
“小的不知。”
“猜你就不知道,回府吧。”劉平低頭輕嗅自己的衣衫,有些嫌棄道:“跟皇帝哥哥說,我待會再進宮向他辭行。”
他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停了步子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貴妃的容貌還真是出挑,旁人比不上。”
若不是喬嬌一張臉長得雌雄莫辨,美麗異常,他心有所求跟他談情說愛才不至于覺得惡心。
春陽高照,已是晌午。
喬盛寧帶着蘇妃從雀栖宮往長寧宮處來。
甜糯的聲音傳到耳裏,才走到殿門前的喬盛寧和蘇妃蘇陳俱是一愣。須臾,喬盛寧面帶喜色目光好奇,像是要一窺殿內佳人。而蘇妃卻截然相反,像是只鬥敗的公雞。
“貴妃娘娘,蘇妃娘娘。”大太監福祿肉臉上堆滿了笑。
“陛下這裏面有人了?”喬盛寧的壓低的聲音中透着一絲興奮。
“是白姑娘嗎?”敢在陛下面前放肆談笑的,蘇妃随着喬盛寧壓低了聲音問。
三個人的腦袋若是再移些許,幾乎就湊成了一處,像極了國子監裏交頭接耳的文人。
“是白姑娘,娘娘們……”
“既然陛下這裏有人,我們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
劉業一家三子,并無女兒,他身邊能有女子這麽親熱的叫他皇帝哥哥,想必是關系不俗。
哥哥妹妹日子喚的久了可不就是情哥哥情妹妹了麽?
喬盛寧抑着心中一睹芳容的好奇,攜了蘇妃的手,擡腳欲走。
“誰?”
劉業的耳力極好。
“回陛下,是貴妃娘娘同蘇妃娘娘。”
“進來。”劉業的語氣毋庸置疑,喬盛寧收腳看了一眼蘇妃,擡手将她的發釵理了理,退後一步看,還是有些不滿意。
“娘娘?”蘇妃蘇陳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喬盛寧捏起自己髻上的一支描金的發釵,貼到蘇妃的面前,目光專注的在蘇陳的發髻上比畫,他的面孔離她是那樣的近,精致璀璨的眉眼映在眼底,微熱的氣息像是春日裏的青草。
蘇妃也不知是怎麽了,貴妃喬嬌一靠近自己,自己的臉頰上便浮了紅暈,羞赧的低下頭去。
“好了!”
喬盛寧終于選了個滿意的位置,将發釵緩緩的插l了l進去,他在梁國時向來是做慣了這樣的事,現在行動起來輕車熟路。
“這就好看多了。”
蘇妃的發髻上高低錯落的插了幾支釵子,既不覺得空也不覺得擠,她眉眼本就大氣,配着這條新裙子,更顯得整個人明豔照人,光彩奪目。
“娘娘,使不得。”才得了裙子,今日又用了釵,蘇妃覺得頭上一重反應過來,慌忙的推卻。
伸手就要将那釵子拔l出來。
“別動。”喬盛寧抓住了蘇妃的手,假怒的搖了搖頭。
握着自己的手心溫暖親和,對着那雙眸子,蘇妃垂了眼,臉愈發的燙。
“進去吧。”
喬盛寧頗為滿意讓蘇妃先走進去。
他自己穿着半舊不新的湘黃色的春衫,沒有發釵的固定,發髻散開,他索性用腕上的瑪瑙串系了,也走了進去。
劉業端坐在案前,見先進來的是蘇妃,心裏短暫詫異被蘇妃的打扮給覆蓋。
他的後宮只有四個人,除了貴妃喬嬌,餘下的穿衣都以素淡為主,乍一看眼前一亮,細看又覺得今日的首飾衣裳很是适合蘇妃。
不過目光倒是沒有過多的停留在蘇妃身上,而是越過蘇妃看向了喬盛寧,昨日廊下一夜鴿子叫聲,吵的人不曾好眠,她今日沒有尋空去見劉平解釋一番,怎麽會應付完諸妃的問安禮就往自己這邊來。
劉業正覺得奇怪,想要開口詢問,又見一屋子的外人不好過問,擡眼看到喬盛寧光可鑒人的黑發只用一血紅色的瑪瑙珠串束了,半點釵環也無,舉手投足間帶着午睡才醒的慵懶,褪去脂粉的五官精致,語氣不由得柔了幾分道:“來了?”
喬盛寧将劉業的反應看在眼裏,聽着他溫柔的詢問,以為劉業是被蘇妃的打扮給驚豔了,內心膨脹鼓吹了一番自己的審美造詣,行禮起身看到一瘦弱的白衣背影。
黑絲白衣。
他瞬間就明白了這宮中審美标準統一的源頭出自哪裏了。
那姑娘轉過身,動作如扶柳,從椅上站起來走到喬盛寧的面前,甜甜的對着喬盛寧一笑,又擡頭對着劉業一笑,道:“皇帝哥哥,這就你同平親王常提的喬喬吧?”
“果然長的漂亮。”
“你才第一次見怎麽就知道她是喬嬌?”
貴妃喬嬌進宮的時候,白繁漪正好回南,兩廂錯過了從未見過面,她能一眼認出喬嬌,不僅僅劉業覺得奇怪,蘇妃也覺得奇怪。
雖然同白姑娘遞過消息,但是她也從未向她提及過她的相貌。
“皇帝哥哥,能任貴妃者自然是雍容華貴了。”白繁漪說道一半,看着喬盛寧今日的穿着跟華貴兩個字沾不上半點邊,她認識喬嬌的原因又是絕對無法說出口的,她道:“看喬喬這通身的氣度我就知道是她絕無旁人了。”
怎麽可能認錯人,這世上她誰都能忘了就是不會忘了喬嬌。
她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将她挫骨揚灰了才好。
“姑娘是?”眼前的女子柔弱甜美,冷冷的寒香沁人心鼻,喬盛寧見慣了美人,現下看了這姑娘,也覺得論皮相着實不錯。
就不知是為何,這心裏頭見了她有些不安。
“表妹,華陽郡主,白繁漪。”劉業言簡意赅道。
華陽郡主?
劉業的後宮史書無載,這個華陽郡主白繁漪,喬盛寧倒是有點印象。
似乎是接過劉業帝王之位的平親王劉平的第一任皇後。
只是這皇後位子坐的不長久,也沒落的個好結果,夫妻五年生一子,緊接着就被劉平廢位打入冷宮。
見如今人家俏生生的立在自己身邊,似乎與劉業的關系非同一般,喬盛寧将心中種種疑惑收攏,道:“華陽郡主安好。”
“貴妃娘娘這樣客氣,我都擅自叫了你喬喬了,你還見外的叫我華陽郡主。”白繁漪說着親切的拉過喬盛寧的手,嬌軟的聲音道:“何況我最煩人家叫我華陽郡主了,大家都叫我一聲白姑娘。”
“不敢。”
“怎麽不敢,若不是皇帝哥哥得天命黃袍加身,我哪裏是什麽郡主,不過是窮鄉僻壤裏的一個白姑娘。”白繁漪笑聲戛然而止,她從來沒有注意過站在一邊的蘇妃,現在看見了,骨子裏的血都涼了。
她身上穿着的那條裙子,不是劉業準備送給自己的嗎?
白繁漪硬生生的将斷了的笑聲續上,她道:“蘇妃娘娘,你今日這裙子真是好看。”
蘇妃聽這話,有些慶幸今日穿了新裙,不然,按照往日的模樣立在白姑娘身邊,任誰在陛下眼底都成了粗制濫造的贗品。
唯有白姑娘是真正的皎皎月華。
“我也覺得好看呢,我能有這麽這麽好看的裙子穿,多虧了貴妃娘娘肯割愛,将這裙子送給我。”
“喬喬你哪裏來的這裙子啊,我也想比着這裙子制一條,我隐約記得皇帝哥哥……”白繁漪僵硬的笑問喬盛寧。
坐在白繁漪背後的劉業,雙眼深沉,他看着白繁漪的目光中的失落,眸子裏的目光逐漸冷下去。
除了他自己同大太監福祿再無旁人知道這裙子起初制出來是為了送給華陽郡主,可是看白繁漪的模樣分明是早就有人告知了她。
不管怎樣這個話題不應當再繼續下去。
“吵。”
劉業淡淡的開口。
白繁漪是死過一回的人,上一世的時候她心中喜歡着平親王劉平,卻吊着對自己有意的劉業,幫着劉平窺探他皇兄的秘密,最終幫得劉平謀得皇位。
可劉平呢,大婚五年,戀慕上了劉業的貴妃喬嬌,甚至還背着世人金屋藏嬌起來,就連她這個皇後都不曾見過幾面。
白繁漪未說完的話宛如一根魚刺卡在喉嚨,再也說不下去。
她偏過頭,餘光掃過劉業的臉龐,那張多年不變的陰冷俊秀面孔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仿佛剛剛的吵字并不是他所說。
白繁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身為表妹她清楚的知道劉業從來不插手女子之間的紛争。
難不曾他就真的是只覺得吵而說出這個字,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她是不是想多了,這一世她是絕對不會像上一世那般傻,放着将自己視為白月光的劉業不要,轉而追逐什麽劉平。
作者有話要說: 白繁漪:“我是劉業白月光,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喬盛寧:“白姑娘長的不錯,可以考慮納入偶像後宮,品性好的話可以考慮重點培養成為皇後。”
劉業:“我怎麽不知道她是我白月光???喬盛寧你胡鬧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