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是李明光嫌貧愛富, 是大位面的的元素含量遠遠不是小位面能比的。
位面越大, 承載能力也就越強。
剛打完架的李明光，深深呼吸了一口城裏的清新空氣。
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确實剛下鄉回來。
這個位面他曾經來過。
這裏是前線戰場的緩沖地帶, 受止戰條約保護, 大街上不時能看到深淵生物和一些其他的幻想種，氣氛還算平和, 沒那麽劍拔弩張, 甚至偶爾會有神明匆匆現身又匆匆離去。
在他大號不方便現身的時候, 蒼星這個馬甲，以前就喜歡在這裏出售一些髒貨。
李明光磨蹭了一會兒，這才走出黑暗神殿專用的傳送陣。
死神的神使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說是神使, 其實是一種類似狗，耳朵尖而長的獸類。他以前說死神像狗，也是因為那家夥身邊總是圍繞着一大群這樣的生物。
一人一狗對視, 李明光巍然不動。他沒有忘記自己是來找茬的, 架子擺得很足。
黑色的獸類嗷嗚地叫, 不由分說上前扯住李明光的袍子下角。
李明光早有應對, 非常及時地施加了石化術。
它只是死神養的小寵物, 不是死神本神, 更沒有那麽高的智力，猝不及防，直接被硌到牙很正常。
李明光聽見一聲嗚咽，剛剛還目露兇光的犬類迅速後退, 細而長尾巴也不在晃動，而是乖乖垂了下來。
看起來挺可憐，還委屈。
Advertisement
傳送陣都是一起鋪設的，大多距離都不遠，不時有其他位面的旅客過來或是傳送走，自然也有人注意到這邊。
盯着偶爾向他投來的不贊成或是鄙夷的目光，李明光良心非但不痛，而且還美滋滋。
沒見過欺負小動物嗎？那你現在見過了。
就是沖主人打得狗，他覺得自己邏輯完全沒毛病。
“好了，別裝可憐了。”重複的場面出現了兩三次，李明光才從樂此不疲的狀态中緩緩退出來。
他蹲下，沖犬類找了招手，“帶路會吧？”
黑狗轉身，只給他露了個屁股和不住晃動的尾巴，相當不配合。
“記仇。”李明光直翻白眼。
狗似主人，這句話也是真的。
不過他只在開始的時候故意找了點小茬，抵達法師們的聚集地點之前，一路都能稱作相安無事。
作為帶路的感謝，他甚至還給那只狗喂了點深淵生物最讨厭深淵特産。
可能還有別的法師要接應，它跑得還挺快，幾乎要化成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就消失在了李明光的視線中。
等它徹底不見後，李明光才眨了下眼，觀察起在場的法師們。
法師很多，幾乎占據了一個廣場，密密麻麻。
不少人狀态都不是很好，身上還留着殘餘的詛咒痕跡，一看就知道是被強迫的。
但總體來說，比小位面見到的要厲害不少。
位面給出的限制不一樣，實力水平也不同，某個小位面的最強者到了其它位面可能只是中等水平甚至更次，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眼前有這麽多法師，李明光忍不住想要搞事。
忽略掉水平參差不齊的問題，單靠人海戰術，加上指揮得當的話，完全能試試去炸幾個黑暗神殿玩。
炸神殿這方面他有經驗，他可以勉為其難當個指揮。
總比挖墳好。
可一想到自己的小破墳墓要被這麽多人造訪，李明光忍不住頭皮發麻。
反正坐标大家都知道了，照這個趨勢，挖完他的墳，指不定那邊還能變成什麽旅游景點。
“看，這就是多少年前那位傳奇法師的墳墓……他曾經……”
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李明光無法接受。
這是什麽公開處刑。
他豪華單間裏放了那麽多毛絨絨亮晶晶，真要暴露，他以後還要不要名聲了？
驚！走近史上最為傳奇法師不為人知的一面！
實力強悍、一心真知的他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不為人知的小癖好熟人之間流傳也就算了，他偶像包袱很重的，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
法師面露兇光，甚至已經思考起要不要提前下手，解決幾個實力還行、看起來可能會解出他留下的機關的家夥。
在**面前，同伴愛這種東西大可不必要有。
當然是面子更重要嗷。
而且探索傳奇法師墓葬這件事情本來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不是吹牛，就他設置的那些東西，這裏的法師沒幾個能活着走出去。
還好他十分果斷，智慧過人，知道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後就迅速端了黑暗神殿傳送來了。
不然事态還不知道會失控到什麽程度呢。
一邊考慮怎麽做掉法師，一邊考慮怎麽救下更多法師。在精分邊緣試探的李明光，突然覺得分外滄桑。
可能這就是能者多勞吧。
還好他現在的馬甲是蒼星，之前雖然低調，但确實在一些場合證明過實力，在某個小圈子裏擁有一定聲名。
如果是蒼星的話，貿然出頭應該不會引起什麽懷疑。
李明光還在思考，已經有法師朝他走了過來。
他們停在他面前，主動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一男一女，從肖似的面容來看，兩人無疑是親屬。
不是兄妹就是姐弟。
除非是示好或者示弱，否則很少會有法師在初次見面時就暴露真容。
擡眼，李明光視線停在了那個青年法師身上。
他也正看着李明光，淺灰色的眼瞳中帶着幾分猶疑和踟蹰。
青年身邊圍繞着亮閃閃的冰晶，毫不掩飾自己的特質，顯然是位元素法師。
“有事？”他這樣問。
“……”
似乎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開口，青年被露出受驚的神色，迅速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性，從對方處得到鼓勵後，才鎮定下來。
他張了張嘴。
還沒說話，臉就先紅了。
這回失語的變成了李明光：“……所以你們是？”
“他是我弟弟。”女性法師也有點不太好意思，“……你的仰慕者。”
“抱歉，無意冒犯，我也沒有想到蒼星閣下會出現在這裏……還比想象中年輕這麽多，有些驚訝。”
她剛剛其實想說嬌小，但說出來絕對是冒犯，這才臨時改了口。
李明光看了眼之前給法師袍上印好的标記，有點意外。但他随即又想到自己拿這個馬甲幹過的事情，頓時了然。
被說年輕這件事讓他有點不愉快。
容貌可以通過調整骨骼位置和幻術進行僞裝，但他沒辦法讓自己身上多一截骨頭，長高那麽二十公分。
“一點意外事故，不用在意。”
李明光這樣強調。
他沒有否認自己這個身份，青年的眼睛更亮了些，但依舊沒開口說話。
說話的是姐姐，“我叫瓦托，他是雅勒。您可以用星和塵稱呼我們。”
意外的是，李明光居然聽說過他們。
星晶和晶塵，據說是無時無刻不一起行動的法師，後來幹脆就被叫在了一起。
在哪怕是最為親密的伴侶會刻意保持距離的法師中，他們算引人注目的存在。
原來是對雙生子啊。
李明光開始聽見他們的名字，大概也就在幾十年前，或者再早一些。
按年齡來看，他們算是小輩。
唔……後起之秀？
李明光記得他們只是因為他們關系緊密，其餘事項并不了解。
因為活躍時間并不重疊，他也不太清楚自己被崇拜的具體原因。
“或許您不記得了……但您确實救過我們。”瓦托抿着嘴。
她笑了笑，遞上來一個小小的禮物盒，“很久之前就在準備了，但一直沒有探聽到您的下落。”
所以這是……法師的報恩？
李明光沒有貿然接過，而是飛速在腦內整理時間線。
時間線确實可以對上。
但他不記得自己在亡靈天災裏特地有救過誰，事實上，那個時候他還在和那頭天龍較勁，看誰殲滅的亡靈多，比較上頭。
……甚至還可能破壞了不少公共設施，造成了一定人員傷亡。
比如說直接凍起來一座塔，連帶小半個城市一起砸出去這種。
法師又通常記仇。
他忍不住懷疑，這對姐弟，真的是來報恩的嗎？
盒子裏面不會是整蠱道具之類的東西吧。
反正李明光不想收。
他以沉默表示拒絕，等瓦托自己把手縮回去。
事實上這也是通常做法，哪怕他們一開始就主動示以真容，李明光也沒有理由信任他們。
但他沒有等到瓦托知難而退。
與瓦托容貌肖似的雅勒從姐姐那裏接過禮盒，唐突又冒失地将禮物盒塞進了他的懷裏。
“……請……收下。”
青年蒼白的臉頰上有緋色，他微微低着頭，淺灰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這樣直直盯着李明光。
李明光震驚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拉着他強買強賣。
對方還是個疑似有交流障礙的後輩生。
李明光直接後退了一大步，拉開距離。
他豈是因為有迷弟迷妹就得意忘形的法師？溜了溜了。
而雅勒也不氣餒，抓着禮物，跟着朝前邁了一大步，身邊圍繞的小雪晶閃閃亮亮，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李明光眼一晃，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戳。
現在的法師都已經這麽會玩了嗎？他當時怎麽就沒有想到！
李明光板着臉，成功抵禦住了內心想要去碰一碰那些小晶體的**。
假如這些東西是寶石也就算了，不管哪個位面都有産出的東西他不稀罕。
可雅勒身邊圍繞的小冰晶，是經過凝結的元素産物，還是變異水元素形成的冰。
李明光玩火又玩冰，看到這種亮閃閃的小結晶根本把持不住。
他把自己埋進去的那座豪華單人間裏面的地板和牆壁上全是這種東西。
元素在特定條件下能凝結，這種元素結晶理論上并不罕見，罕見的只是純度。
李明光也讓自己旁邊飄起了閃亮亮的小冰晶。
現在他也有了，已經不需要雅勒這個工具人提醒他還可以這樣玩了。
禮物之類的東西他是不會收下的，他就是如此正直的法師。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冰晶并沒有雅勒的閃。
……？
李明光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理論上，元素結晶的純度和法師的實力挂鈎，法師對某個元素掌控越得心應手，就越能聚集起它，越能排除其它元素。
他可是已經接觸到了法則層面的法師，怎麽看也不可能輸給一個後起之秀吧？
哪怕他沒有認真。
陡然生出一股危機感的法師發揮了真正實力，周遭氣溫下降了不止一個度。
如鑽石般的晶塵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熠熠生輝。
……還是沒有雅勒的好看。
這次，雖然說沒有在純度上輸給對方，但認真凝結出的元素結晶和雅勒身邊漂浮着的那些相比，又顯得過于笨重不自然。
看上去就像人造閃光，太過刻意，一點也不輕盈。
假的。
一定是他做夢沒有醒，一定是這樣。
比不過後輩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會讓他受打擊，只要他拒絕承認現實就好了。
只要自閉得夠快，反思的速度就追不上他。
雅勒一定是哪個成名很多年，和他一樣不方便行動的法師的馬甲。
一定是這樣的——
他的視線過于露骨，哪怕擁有一雙罕見的，淺灰色眼睛的青年也注意到了不妥之處。
他有些緊張地抿着嘴唇，腦袋也不自覺歪了一下，順着李明光的視線，看向圍繞在自己周圍的那圈碎冰。
“是、是……小時候……”
還沒說幾句，他的臉又紅了。
他過于害羞，以至于向來以欺負幼崽為樂的李明光，也生出了某種罪惡感。
瓦托解釋，“是那場亡靈天災之後突然出現的……據說是因為當時沖突過于激烈，元素全部失控，現場的人中偶然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原來如此。”李明光沉思，“你們就是在那之後，發現自己擁有了高于常人的元素親和力的嗎？”
“是這樣……而且雅勒他很仰慕您，想要追随您，我就陪伴着他一起成為法師了。”
亡靈天災在侵略的過程中給位面帶去很多變化，在加上當時發生了位面級的戰鬥與沖撞，元素紊亂失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假如當時有人剛好在那附近，又湊巧活下來了的話，确實會發生某種異變。
具體的原理尚未完全解析清楚，但邏輯上完全可以解釋。
李明光突然安心。
不過是偶然事故造成的元素失控現象的殘留而已。
……他就說怎麽會有人比他對元素的理解還深嘛又不是元素自己成精！
他舒服了，連不自覺冷肅起來的目光也緩和許多，“目前還沒有資料證明元素殘留不會失控，如果有異常，可以去翡翠之都。”
翡翠之都是他原來位面的別稱，那也是法師最為向往，學術最為繁榮昌盛的位面。
真發生什麽意外，或許會能找到對策的相關研究人員。
畢竟關于元素殘留對人體影響的資料過少，絕大部分還在未知領域內嘛。
瓦托看起來很高興，“感謝您的建議，有什麽不對的話，我會帶他去的。”
她比弟弟雅勒要健談許多，社交手段也更為圓滑，“能遇見您真的很開心，畢竟混亂陣營神明發布的募集令……”
李明光勾了勾嘴，完美接上了下文，“沒想到我會出現？”
雅勒肯定是不指望了，但和瓦托的對話應該給他帶來一些情報。
“是這樣。”身段優雅，面容姣好的法師笑得含蓄，“因為您阻攔過亡靈天災，看起來并不像是對混亂陣營有好感的人。”
他對哪個陣營都不算有好感。
李明光直接道：“因故誤入。”
他沒有多解釋。
這四個字包含很多信息，具體怎麽樣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他比較在意募集令的內容。
有募集，就說明這裏的法師也不全是被抓捕過來的。
“在不久前發布的。”瓦托很貼心地解釋了原委，“內容是找到霜火閣下的墓穴，委托來自死神，承諾的報酬則是一枚神格。”
“當然……雖然不乏自願，但黑暗神殿也用特殊手段邀請了一些法師。”
委婉說是邀請，直白點就是抓捕強迫。
怕李明光産生誤會，她及時撇清了自己和雅勒的意圖，“我們只想确認霜火閣下是否真的已經死亡……”
“死了，墳是真的。”李明光打斷她，算是給出勸告，“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不、不行！”
讓他意外的是，瓦托還沒有回答，沉默許久的雅勒卻突然發聲。
青年顯然十分激動，不自覺攥緊了手上的禮物盒。
“我、我也喜歡他，不可以走！”
唐突被告白的李明光：？
有人當着他的面對他告白，這感覺還挺奇妙的。
充當傳話筒的瓦托尴尬：“……雅勒他，也崇拜霜火閣下，所以。”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好咳嗽幾聲，尴尬地轉移了話題，“總之，感謝您願意提醒，我們會多加注意……盡量活下來。”
瓦托很識趣，并沒有過多詢問他的消息來源。
總體來說，這是一場還算愉快的交流，除了在最開始唐突遞交禮物的行為，李明光并沒有感到有什麽地方被冒犯。
再加上他挺喜歡雅勒身邊的亮晶晶，也确實需要給“誤入”的自己一個行動理由，他選擇繼續交談。
他開口：“據說裏面有手稿。”
才怪。
其實他的豪華小單間別說是手稿了，連張紙都沒有。
只有他的棺材蓋上面有一小段話，話裏面隐藏着如何開啓法師塔的暗號。
全世界大概只有他一個人能解出來的那種。
但他留了生路，夠聰明的話，可以破解表層信息，得知法師塔就被封印在他的棺材正下方幾千米處。
幾千米就慢慢挖吧，每隔多少距離還有陷阱和迷陣，夠他将來的徒弟吃一壺了。
——對待未來的弟子要如同對待階級敵人一般嚴苛，這是他的老師教會他的。
師門的優良傳統絕對不可以斷。
“原來是這樣！”瓦托頓時了然。
她蒼星閣下确實是一個喜歡收集各種手稿和法術孤本的強者。
本着嘗試一下也無妨的心态，她開口詢問是否可以同行。
不僅僅是為了安全考慮，也為了雅勒。
她幾乎沒有言語、以沉默和冰冷示人的弟弟，只有在真心仰慕的恩人面前才會透露出另外一面。
雅勒想要追随蒼星閣下，她則要保護與滿足雅勒，所以她應當去争取這個機會。
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邏輯有什麽問題的瓦托，以請求的姿态看向李明光。
她目光的奇異之處，不僅是自己，就連李明光也沒有覺察到。
李明光只覺得她個關愛社障弟弟的好姐姐，在充滿各種塑料情的法師群體中簡直是一股清流。
——結婚只為騙研究成果、家人鬧翻只因學派不同……諸如此類的案例，真理議會成立之後，可審理過太多了。
不是說沒有真情在，而是在處處塑料的環境下，真情顯得尤為偉大和可貴。
星塵姐弟，算李明光見過的第一對半。
前半對是他們議會滾出真愛的法師。
幾乎沒怎麽多想，李明光就答應了瓦托的請求。
一個人行動太紮眼，再加上這對姐弟也确實挺優秀，順手照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幾乎是剛剛給出同意的答複，那個禮物盒又被雅勒锲而不舍地遞了上來。
青年眼睛亮閃閃，臉上還帶着極為腼腆的笑意，乖巧無害可親。
李明光心想要不他就勉為其難接了吧，突然聽見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死神。”
不知道是誰小聲說了一句，那股揮之不去陰冷感頓時襲上每一個人的心裏。
——當然，不包括李明光。
李明光不但毫無感覺，甚至還有心思嫌棄法師們一驚一乍給自己丢人。
這種程度的威壓真的沒必要，但凡稍微抵抗一下都不會是這樣。
連抵抗的心都沒有，不是丢人是什麽。
死神沒有突然降臨在某個地方，而是自人群外走來。
像是傳說中那樣，祂被黑暗包圍，如同陰影。
只能看見翻飛的黑色鬥篷，只能注意到祂背後閃着寒光的死鐮。
兜帽下的真容是什麽，沒人敢探尋。
祂走進人群，人潮迅速退去，為神讓路。
死神在某個相當微妙的節點處跟前停下，祂感受到了細微但是蘊含不滿的視線。
人群外圍，某個送禮被打擾的青年，正抿着嘴唇，頗為不悅地盯着他看。
作者有話要說： 死神可能有點病……大概？不過我保證只是一點(小聲)
溜了溜了，滾去日萬
明天見.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