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可能是因為人類容貌大體上相差不大, 所以只要發色眸色相同, 很容易就會錯認成另一個人。
死者的世界是不看樣貌的，不管什麽生物，最本質的特征都會在靈魂上得到顯現。
法師的靈魂很平庸, 遠不如祂心上的個人閃耀純粹, 只能算是稍微罕見一些的禮物。
但死神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那個人一直躲着自己，他只有對方靈魂的樣子還記得清晰, 卻有些忘記了具體的模樣。
黑頭發, 藍眼睛。
……是這樣的吧？
死神停下腳步, 沖李明光微擡下颌，“……你，過來。”
李明光：？！
他僞裝技術很過關, 在實力有所下降的，特征都不符合的情況下，死神沒理由發現他。
而且死神要是發現他是霜火, 早就一鐮刀砍過來了吧, 哪裏會這麽和平。
大概是剛剛救人的舉動引起了死神的不快？畢竟祂也警告過了, 跟不上就死。
積極做着心裏建設, 并覺得自己猜對原因了的李明光, 努力保持着淡定。
大不了就裝作被解決的樣子跑路, 然後再換個樣子跑回去呗。
這樣想着，他準備上前開演，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扯住袖擺，連帶整個人一起被拉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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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着都多大人了, 不要像小朋友一樣啊，還委委屈屈扯衣服。
“不會有事的。”李明光耐着性子解釋，“實在不行，我也能跑掉，快把手松開。”
雅勒很固執地搖了搖頭，反而攥緊了他的那片袖擺。
他也不說話，只是執拗地看着李明光，像是小牛犢子之類異常倔強的生物。
李明光甚至顧不上和他生氣，直接用風刃割破了那一小塊衣角。
死神對付他他還能跑呢，雅勒一個剛踏上修行不久的小法師，被這種Boss級的人物盯上可怎麽辦？
果然，看起來乖乖巧巧後輩，實際上才是最不省心那種類型嗎？
李明光放棄了養個乖巧學徒的想法。
還是太麻煩了。
雅勒張張嘴，想要開口挽留，卻看見法師很潇灑地沖自己揮了下手，喊前面的法師讓開道。
說不出什麽，他直接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跟對方身後，亦步亦趨走了過去。
李明光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甚至還有點好笑：“你可真是……”
之前習慣性拿小朋友比喻，只是因為雅勒安靜乖巧內斂害羞。
誰知道他居然還真是個各種意義上幼崽啊。
李明光自己仿佛被小雞仔黏住的錯覺。
雅勒想找的應該一個能照顧自己的師長，渴望在對方的羽翼下得到庇護并在成長過程中得到保護與指點。
蒼星救過雅勒，又是很強大的法師，所以他才會不自覺表現出那種依賴。
但蒼星的身份只是馬甲。
并沒有這樣的法師存在。
世界上有的只是沒有任何收學徒打算，在傳承這件事上恨不得把未來的弟子往死裏整的霜火。
這種乖巧類型的法師不适合他師門，所以，哪怕雅勒表現得在怎麽可愛優秀，他也不會動心的。
……好吧，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幫忙引薦幾個德高望重、脾氣溫和，又找不到合适弟子的前輩也不是不可以。
誰讓這對姐弟開始時雖然唐突，可性格還挺讨人喜歡呢。
李明光堅決不承認他只是單純對雅勒那些元素結晶感興趣，被亮閃閃誘惑到了而已。
他是有貞操有風骨的法師。
“……我、我不會讓你出事的！”雅勒不自覺垂下眼，這樣發誓。
李明光更加樂不可支，他心情不錯，不介意當場給小朋友上一課，“首先，我比你要強很多，真發生這麽，也肯定是你先出事。”
“其次，我怎麽算是長輩，出事也是我保護你，而不是你反過來保護我。”
“最後，量力而行才是好法師。”腳步一頓，李明光稍微往旁邊靠了靠，這才繼續道，“你跟過來我會分神，哪怕一片好心，實際上也會辦成壞事。”
但雅勒，實際上在聽到那句我保護你的時候，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完全爆炸了。
他悄悄低下頭，連耳朵尖都透着一股澀意。
李明光已經停住了腳。
他沒有再往前，因為死神已經忍不住自己過來了。
一邊交談一邊走路，确實花費了不少時間。
李明光毫無愧疚感，兩眼放空，當着死神的面開始裝傻。
別說，這感覺還挺酸爽。
所以死神到底找他有什麽事？
“你。”死神嘴唇開合，言簡意赅，“眼睛太藍了。”
一頭霧水的李明光，緩緩打出了問號。
他眼睛什麽顏色關死神什麽事？他還打算弄個美瞳把自己整成雙黑呢。
這都要管，也別當死神了，幹脆去當神界警察好了。
死神還在盯着他看，想翻白眼又不能翻的李明光憋得難受。
“頭發也短。”過了一會兒，死神又說道，“應該要再長一點。”
已經有耳朵尖的法師，敏銳覺察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之處。
堂堂上位神……姑且算是上位神吧，這麽關注一個法師長什麽樣幹嘛？還嫌這嫌那。
李明光的頭發堪堪猜到肩膀處，他覺得已經夠長了。
貼臉讀條詠唱咒文的次數雖然多，但法師并不是近戰型職業。
因為不是近戰型職業，加上有些法術自帶一定的沖擊性，詠唱魔咒的時候，衣擺總會飄起來。
許多法師留長發，反正他們打架優雅。
而有些不留長發，也不習慣抛頭露面的法師，也會因為這個緣故，特地留了兩撮很長的側劉海，露在兜帽外面。
那類法師，不摘兜帽還好，一摘頭上就跟蟑螂須似的。
詭異，時髦值還低。
以前的李明光就很時髦，黑長直，低馬尾，不開會不用展示法師身份的時候，魔杖當手杖一撐，完全能裝成哪個大貴族。
頭發長打理費勁不說，生發藥水消耗的也多
所以他這次根本沒打算留太長，過肩就行。
這邊李明光已經克制不住自己想吐槽的**了，死神還在用一種專注到詭異的目光打量他。
祂稍稍往前，站定之後，直接掐住李明光的下巴，迫使法師擡頭看着自己。
法師裝作被掐得難受的樣子，正大光明翻了個白眼。
一是因為他現在居然沒死神高；二是由于死神不暴露真容，他再怎麽看也只能看見黑霧，弄得和恐怖片似的。
而且死神手勁大，他被捏得有點疼，已經想動手了。
死神帶着弄弄的嫌棄開口：“好矮。”
李明光：……
我有句mmp不知當不當講。
之前在成年人裏面算矮，現在在少年人裏面也算矮，他最煩的就是別人拿身高說事。
這句mmp不講出來他難受。
讓誰不舒服，也不能讓自己不舒服啊？
李明光手上捏好傳送，直接拍開了死神捏着他下巴的那只爪子。
他這時才正眼去看渾身籠罩着迷霧的少年，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帶着刺意的笑。
法師的眼睛裏凝着冰霜，目光淨是嘲弄：“矮子笑矮子矮，腦殼進水了？”
“人群裏一眼掃過去找不到頭，您也好意思開口？配鑰匙嗎？”
死神愣住，一下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就看見法師笑容裏帶着幾分狠意，一字一句道：“你個矮子，你配個幾把 啊？！”
死神，今天因為身高的原因被找茬。
李明光爽了，他沒忘記後面還有個雅勒，迅速将手遞了過去。
爽完就溜才是真理。
但他甚至多等了兩秒，也沒有等到雅勒遞過來的那只手。
死神可能是因為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敢罵祂，也跟個黑鐵棍似的杵在那兒。
場面一度死寂，李明光十分尴尬。
他回過頭去查看雅勒的情況，正當準備要不就這樣幹脆跑了的時候，青年猛然擡頭。
雅勒眼眶紅紅的，眼神卻憤然。
李明光心頭咯噔一跳，發現那道目光直接越過了自己，正直勾勾盯着死神，仿佛要把對方直接射穿一般。
可能是錯覺，他似乎聽見了磨牙的聲音。
雅勒厲聲警告，“不準碰他！”
“是你先來的，可他是我的目标了。”死神歪了歪腦袋。
祂到剛剛為止，才對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法師産生了一點興趣。
因為那個人也總是那樣對他不假辭色，剛剛有個瞬間，祂甚至以為那個人就在自己面前。
就憑這一點，他也應該被自己獵捕。
最好的只有一個，但是其他相似的也要收集起來，不可以漏給別人。
祂甚至沒有抽出鐮刀，環繞在周身的黑霧自動吞噬了刺過來的細密冰棱，卻沒有還手。
他們直接略過李明光，劍拔弩張。或者說，雅勒單方面對死神進行炸刺。
事态急轉直下。
明明是他挑釁的死神，明明雅勒是他的小迷弟。
為什麽這場三個人的電影裏，偏偏是他沒有姓名？
難道說他不配嗎？
李明光傳送術也不用捏了，松開從剛剛起就一直并攏的左手手指，拉住了想要沖上去，意圖飛蛾撲火的雅勒。
雅勒帶來的麻煩超出預計，以至于他不自覺皺眉，感到頭疼。
這孩子怎麽回事，雛鳥情節？
雛鳥情節是這樣的嗎？
還在先把眼前的爛攤子解決再說吧。
要是雅勒不能很好地解釋自己的行為，抵達目的地後，直接分道揚镳比較明智。
……可惜，他還以為是個乖崽呢。
“希望您原諒我們的無意冒犯。”
李明光以相當公式化的語氣道歉，睜着眼說瞎話。
“我不習慣被靠近，身後的學徒還不能完全控制力量。鑒于我們是法師，想必您在募集的時候應該也聽說了過傳聞，每個法師的不同習慣都應該被尊重。”
不過他說瞎話的能力很強，甚至能先發制人，扯大旗，“在場的都是法師，希望您能尊重一下，入鄉随俗。”
聽見這番說辭的法師們：……
好像有哪裏不對，好像又說得很對。
這些人裏不乏有認出李明光的馬甲號存在，在迷惑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絲幻滅。
說好的沉默寡言實戰派，低調冷淡不惹事呢？
——法師蒼星，原來是這樣的人啊。
李明光還不知道自己人設破滅的事，他在密切關注死神的反應。
死神的反應相當奇怪，李明光能感覺到祂又在看自己了，似乎在決斷什麽。
他有什麽好看的，死神自己去照鏡子不好嗎？
“……你剛剛道歉了。”死神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冷淡，在眨眼間失去了對法師所有的興趣。
那個人才不會低頭道歉，只會一邊逃跑的同時試圖用各種方法讓祂吃癟。
道歉的話，就完全不像了。
“道歉不行。”
祂說話缺頭少尾，也沒有透露任何要解釋的意圖，連多餘的眼神都吝于施舍，直接轉身。
“快到了。”
……神經病啊！莫名其妙。
李明光站定許久，直到他快脫離正在前進的法師大部隊，才從那種複雜情緒中回過味來。
雅勒一直站在他身邊，瓦托也沒有離開。看到他們沒事，她松了不止一口氣。
“先跟上。”李明光吐氣，“有什麽話等會兒說。”
真要掉隊，他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知道路。
在整個過程中，雅勒一反常态，小心翼翼，怎麽看都是忐忑的模樣，連周身冰晶碰撞的聲音都悶沉了許多。
确保不會掉隊之後，李明光才放緩步伐。
他幾乎是和想要解釋、欲言又止的青年同時開口。
目光對視，雅勒像是觸電一樣迅速縮回目光，怯生生的。
看起來，他好像知道自己做了錯事。
“行，那我不說了，你說吧。”李明光開口，“剛剛為什麽突然攻擊？”
瓦托驚訝地捂住了嘴。
她站在靠後的地方，只知道他們和死神發生了争執，這才一直提吊膽。
……雅勒，攻擊了死神嗎？瓦托的目光帶着疑惑，生出有種也許自己并不了解雅勒的恍然。
不，不會的，雅勒是她相依為命的弟弟，她在瞎想什麽呢？
她不是也很仰慕蒼星閣下嗎。
不擅長交流的青年，解釋起來異常吃力，結結巴巴。
“祂碰你了，不可以讓祂碰到。”
“……祂很冷，碰到會死，不、不可以讓他……”
他近乎是無助地開口，李明光看見細而長的眼睫無意識顫動，心也被掃得有點癢癢。
解釋都解釋不好，這算什麽呀。
“不要生氣，我……我會改的、一定會。”雅勒斷斷續續地朝他保證。
李明光沒有過多流出要分道揚镳的意思，但對方好像還是察覺到了，不知道是天性敏銳還是單純的小動物直覺。
“和死神接觸确實會流失生命，但祂想要殺人，無論是當做威懾還是純粹報複，都不會給那個人反應的餘地。”
死的過程或許痛苦，但死這一概念本身如何，被殺者是沒有機會感覺吐露的。
不管用什麽理由，雅勒之前的行為都沒有辦法被開脫。
他狠下心，沒管耷拉着腦袋的青年，繼續道：“我之前也提醒過你量力而行。”
“等到了目的地之後……”
在墓穴中可能和死神還會發生接觸，他不能再帶着雅勒了。
話還沒有說完，大概拼湊起事件發展的瓦托就急急打斷了他。
“不，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解釋！”年長一些的女性匆忙開口，“發生這樣的事情您不打算繼續同行也可以理解，雅勒也已經知道自己給您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請您相信我，他并不是有意……”
想到過去，想到他們經歷的那些事情，瓦托聲音一哽，險些發出泣音。
她強行咳嗽了幾聲，這才繼續道：“……算我求您了，哪怕用我替代也好，也請您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厭惡他。”
她的雅勒是那樣地喜愛這位拯救過他們的法師，她怎麽可以讓親愛的弟弟傷心？
“那件事情過後，遇到類似情況，他就很難在控制住自己了……他崇拜霜火閣下，但是更仰慕您，您受傷的話，他恐怕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李明光認真地分析着她的話，感覺雅勒的症狀有點像創後應激反應。
但這不是他最關心的。
在瓦托提到自己的大號後，李明光終于回過一點味來。
貌似……死神異常反應，從他露出臉後才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是替身噠(x)
這對姐弟的關系你們大可随意猜測嘿嘿
日萬第一天！感覺良好，明天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