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目的

她看着屏風後那冒着熱氣的清水，沒在多言，只擡手拉過發帶，如墨般黑亮的青絲長至腰際，随意披散着。

褪去衣物，她将自己埋在水中，青絲飄在水面之上，形成一張不可名狀的網。

她看着水中的倒影，手指卻攀上了自己的容顏，腦海裏卻閃過那紫色的身影，那道淩厲的箭，濺在自己臉上的血，還有那雙淺笑的眸。

她手指緩緩收緊，倒影中的眸光也越發冰冷……

起身穿好衣物後，涼兒已走了進來，手中端着的，卻是剛剛準備好的膳食。

“東西放下，下去休息吧！”

“小姐，冬日天寒，先把姜湯喝了吧！”

她沒說話，只是端起一旁放的姜湯，一飲而盡。

涼兒接過空碗，卻沒有要退下的意思，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想說什麽？”

涼兒微楞，卻也低聲道：“小姐今日，是讓南靖的将軍們降了嗎？”

“南靖……”女子臉上沒有一絲神色。“那樣的國，早就不該存在，又何必再連累他們丢了性命。”

那些，都是曾經跟在玄瑾身邊的将士，玄瑾應該也不想看着他們就這樣死。

“小姐既然心有打算，該做的事情，就不能再耽擱了。”

她神色微變，語氣也是異常的平靜。“涼兒，你最近越發閑了。”

“屬下知罪。”

她沒再說什麽，看了一眼窗外，才道：“近日行事謹慎些，有了今日的舉動，姬雲赜肯定會有所懷疑的。”

“屬下明白。”

“天晚了，退下吧！”

“是。”說完，便也退下了。

她沒再多說什麽，端着那膳食，緩步走向內室，手指在床沿處停留了片刻，瞬間，原本的床榻卻移了位，出現在那裏的竟是一跳暗道。

女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只一步步踏上那階梯，床榻再次恢複原狀的瞬間，周遭亦是無盡的黑暗，她伸手點過牆壁上放置的一根根蠟燭，片刻之間，整個暗室便也通明一片。

此處是人工鑿成，布置也很簡單，可偏生在這裏，卻多了一處鐵牢，裏面的人，就這樣躺在床上，只是她的雙手和雙腳處都拴着鐵鏈，鐵鏈下的手腕和腳腕處，都有明顯的傷痕，看樣子被困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那人看着她，雖然整張容顏都被白綢包裹着，但那雙赤紅怨恨的眸卻能言明她的恨意。

她沒說話，只是緩緩打開了那鐵門，将飯食放在眼前簡易的木桌上。“一天沒吃東西了，該餓了。”

那人沒說話，只是這樣狠狠的瞪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了才甘心。

她到不以為意，擡手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

那人能夠說話，亦是嘶吼。“為什麽不殺了我。”

她并沒擡眸看眼前的人，只将所有膳食一一擺放整齊，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為什麽要殺你？”

“你頂着我的容顏，占着我的身份，留下我還有什麽意思，留下我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摸樣還有什麽意思！為什麽不殺了我！為什麽不殺了我！”她嘶聲吼着。

兩個月前，她無端被人擄了去，活活剜去了整張容顏，而這人竟還用妖術，逼她說出所有事情，而這個人，竟這樣堂而皇之的冒着她的身份，做着冉家的小姐。

那人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何人，怎能這樣讓人的容顏交換，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很可怕，很可怕……

她卻一臉平靜。“我的臉被毀了，所以必須要用別人的臉。”

兩個月前，她容顏盡毀，雖然她并不在意什麽外貌，可還有很多的事要做，她不得不如此，若只是易容，只怕還沒接近就會被姬雲赜看破，沒有辦法，她只能做的更徹底，那就是--換臉。

“可為什麽是我！”那人不敢相信，她竟能這般平靜的說出這樣的理由，僅僅因為她的臉毀了，便也讓自己嘗試這樣的痛苦嗎？那樣還不如殺了她，不如殺了她！

“為什麽？”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緩緩擡起眸，只是那雙眸，不再似之前的清冷，而是淩厲，帶着明顯的恨意。“因為你叫冉沁，因為，你是冉天豪的女兒。”

是的，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冉沁，只是兩個月前，自己囚禁了她，用了她的皮面，囚禁了她兩個月。

“你到底是誰！父親又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你要這麽對我！”冉沁眸光赤紅，原本被包紮好的傷口因為她的掙紮有些松散，露出了那原本猙獰的傷口。

她卻沒擡頭，只是平靜道：“冉将軍乃軍中豪傑，更是武将中的典範，又怎麽可能會得罪什麽人。”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冉沁嘶吼，忽想到什麽，突然一愣，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道：“你是……你是南靖的人。”

除了南靖，她再找不到其他人會這樣對自己，恨父親，而兩個月前，恰好是北越的軍隊踏進了南靖的時候。

女子沒說話，卻沒否認，只是緩緩站起身。“吃點東西吧！你現在還不能死。”

“為什麽！只因為父親帶兵毀了你的國家嗎？可你應該清楚，南靖的皇……”

冉沁還未說話，那女子卻也道：“南靖皇昏庸無能，朝堂腐朽不堪，百姓民不聊生，這樣的國家，只有毀了，百姓才有活路。”

“你即知道，又為何……”

“南靖如何，我并不在意，可他，卻不該傷了我最在意的兩個人。”她手指緩緩收緊，眼底的恨意卻那般明顯，她唯一最在意的兩個人，皆死在姬雲赜手中，她又如何放過。

“可是父親明明說過，不殺降者和百姓，又怎麽可能傷你最在意的人……”冉沁說着，眸子忽然收緊，錯愕開口。“你是……南靖皇族的人。”

只有這個解釋，當時攻入皇城，九皇子下令殺的，只有南靖皇族的人。

“皇族……呵，我從不稀罕這個身份。”是的，她從來就不稀罕，她只是後悔，後悔之前，她沒早點擺脫這個身份，或許那樣，他們就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