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別人
宋彥關了游戲便下樓去給小姑娘買零食。
白音特別沒有骨氣，為了一部什麽時候都能看的動畫片，就這樣讓宋彥孤家寡人地下樓給她買東西。
等她意識到這點時，心裏突然生了幾分對宋彥的可憐，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後爬起來，抱着iPad站在窗外望。
附近人家的燈光都亮堂堂的，偶爾哪戶人家家裏人影走動，街上倒是沒什麽人，不遠處一戶人家的院子裏有個高挑的女孩子端了盆花跑出來。站在宋彥房間的窗口張望，還能看見白音自己的房間的窗。
宋彥已經不見了蹤影，白音也懶得追出去了，索性又爬回地板看劇。
夜間的外面還有絲絲的涼風，街邊的路燈撒着瑩白色的光，冷冷清清的。
宋彥不疾不徐，一路晃悠晃悠的，踩着自己的影子前進。
去小賣部的路上需要經過白音家。宋彥在她家門口微微站定。
白音出門的時候沒把房間裏的燈關上，窗簾也沒有拉上，她家院子裏那只有着精致镂空的燈罩的路燈也灑下瑩瑩白光。
他晃悠了一下，提步向前走時，突然聽見白音家的門有聲響，好奇地回頭望了一眼——
白父正推門而出，健步走出來時看見門前站着個少年還意外了一下。
宋彥站定，把插在口袋裏的手也拿出來，規規矩矩喊了人。
白父笑眯眯的：“這是要去哪？一個人？”
他可沒忘記他的閨女飯後興沖沖沖出家說要去找面前這個少年玩的事兒。
“嗯是，去趟小賣部。”宋彥不卑不亢，态度正好。
“那正好，我要去買包煙，一起吧。”白父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掌心幹燥，有些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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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彥點頭，暗自裏舔了舔後槽牙。
像他這樣，剛談戀愛沒談多久就出門撞見已經知道情況的女方家屬，實屬不多吧？
有點背。
他其實有點忐忑，畢竟沒什麽應對經驗。
白父用餘光掃了好幾次身邊同他差不多高的年輕人，心中沒有太多的想法。他看得出宋家這小公子似乎還是有些不自在，心底緩了緩，一路無言一起步入小賣部。
說是小賣部，也只是空地上搭的小棚子，一個老伯的孫子負責每次在網上批發些百貨讓老人家無聊時擺弄，賺的錢也不多。
百裏巷的地盤偏貴，而且先前算是用來當做家屬院建的，有紅色從政的人住這，也有後來搬過來的大富大貴的人家；附近的三裏巷以及其他一小塊是後來建上的，有部分是單位家屬，也有家境稍微寬裕的，人一多，各種需求也不少得到了解決，像是李醫的小診所，後邊空地的燒烤攤，那頭的網吧之類的。
宋彥在棚子前站定，先讓白父買。
管棚子的老伯坐在搖椅上聽戲劇，見人來，擡眸掃了一眼，點頭打了個招呼，也沒有管。
白父沒有推辭，自己上前拿了包煙，把準備好的錢壓在桌上，回頭看見宋彥幾步上去，掏了好幾包薯片芒果幹。
定睛一看，嚯，正好是白音喜歡的口味。
白父挑眉，終于開了口：“給音子買的？”
聞言，宋彥嗯了一聲，從兜裏摸出手機掃了桌上貼着的付款碼，規規矩矩按着牆上貼着的價格表算好轉過去。
“她怎麽不自己出來買，越養越懶了這孩子。”白父也不急着走，看着年輕人又是彎腰扯了個袋子把東西都裝上，拆了手裏的煙，敲出來一根，舉着問宋彥介不介意。
宋彥道：“沒事的。”
白父：“你抽嗎？來一支？”
“不抽的。不會。”宋彥拎着袋子，收了自己懶懶散散的性子，站直了。
其實他是會抽的，沒瘾，但抽煙是個壞毛病，不值得自豪。
白父樂呵呵的，将煙含在嘴裏，不點，叼着：“聽說，你跟音子在交朋友了？”
“是。”
“行。”白父道，“我在外面把煙抽了再回家，你急着回去就先回吧。”
宋彥一頓。
就這樣？
他有些猶豫，擡眼瞧了瞧彎腰又順了個打火機的白父。
白父垂眼，“咔嚓”的一聲把煙點了，夾在手指間，看着飄渺的煙徐徐升起。
宋彥斂了視線，道了聲“那我先回了，叔叔再見。”後，轉身擡腿就走，只是步伐稍慢。還沒走上兩步，身後就傳來白父壓低了的嗓音，帶着威嚴——
“你是個有底的孩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應該都懂。”
這話，說不說其實都一樣，但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的威懾的。
宋彥沒回頭，嗯了一聲。
認認真真，堂堂正正的。
遇見白父這事，宋彥沒跟白音提起過，把零食帶給她就摸摸她的腦袋随她去了。
日子一溜煙過得飛快。每天早上乖乖起來跟着宋彥去上學，路上一人叼着一袋豆漿搭公交，暗戳戳地将手塞進宋彥的手心裏，到了學校便若無其事地抽開，兩個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自己的教室，也經常在分開的時候會收獲宋彥随手塞在她口袋裏的奶糖棒棒糖巧克力，一整天都會甜絲絲的；
中午偶爾會在食堂遇見，白音會湊過去看看他打了什麽菜，然後揚着嘴角說再見後拉着林瑾歡去用餐；
下午放學後她會在班裏自習一節課等高三的宋彥下課，然後一起搭公交回家。
規律而又充實，白音每一天都甜絲絲的。
她還把她清空了的微博重啓了，專門發些與他們兩個人有關的照片故事。
宋彥倒是沒有小姑娘陷入戀愛滿心歡喜的狀态，每天該幹嘛幹嘛，沒怎麽收到影響。但據邢焦桐觀察，他這些天來也愉悅得很。
哼，愛情騙子。
宋彥自己也有察覺到，每次下課後去敲小姑娘教室的門，白音歡歡喜喜把東西塞進書包裏一蹦一跳跑出來，一邊對着他無辜又燦爛的笑，一邊把手塞到他手心裏時，是他一整天愉悅度達到最高值的時候。
他舔了舔唇，評論道：“像當爹的每天來帶讀幼兒園的女兒回家。”
白音：“………………”
呵呵。
眨眼間，元旦快到了。
今年的元旦正好是周一，所以連着周末兩天總共放三天，高三放一天，元旦前夕回來。
白音在家裏浪了兩天，第二天下午約了林瑾歡出來喝奶茶，順便掐了點去接宋彥放學。
宋彥：【…………】
宋彥：【行吧，你來吧。】
白音笑嘻嘻地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敲字，給他發微信告知的時候已經在學校的花園裏坐着了。
白音：【像不像當媽的來帶讀幼兒園的兒子回家？】
宋彥：【你幼不幼稚？】
白音嘻嘻嘻直笑，不再發信息給他影響他學習，點了游戲的直播看打發時間，聽到下課鈴聲時便收起手機，拎着斜挎包上樓去尋宋彥。
放假了大家都高興，鈴聲一響就有很多被摧殘得不行的高三學子像只脫籠的鳥争先恐後地跑出教室，與迎着而上的白音形成鮮明對比，一邊跑着一邊瞅她。
白音也不急，友善地給沖着她臉跑的同學讓路，等寬敞了些再慢慢爬。
爬到宋彥的所在的五班的時候，他們班已經走得剩不了幾個人，宋彥正摸着手機敲字問白音在哪。
身邊有個同班玩得好的男生在旁邊打岔調侃，聲音頗大：“宋哥，中午隔壁班那妹妹跟你表白你拒絕了啊？”
“嗯。”宋彥淡淡的。
白音還沒有回他微信。
“你現在談戀愛了拒絕起別人是不是簡單多了？之前還得去給別人解釋不喜歡不想談要學習什麽的，現在直接一句‘我有女朋友了’多簡單，多酷！”
邢焦桐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喊了一句“你這語氣怎麽這樣缺心眼啊？”。
那男生卻不大在意，跟宋彥勾肩搭背的：“我發現了啊，其實要拒絕別人的時候直接說你有主了，這話是真的方便管用。”
身邊走過另一個不太知道情況的，一聽好像聽岔了，有些來勁：“什麽什麽？你說宋彥現在談戀愛是為了拒絕隔壁班那妹妹？”
這聲可多大了，在大家要麽沉默在收拾東西要麽在小聲交談的教室裏算是響徹雲霄，一瞬間班裏的人都擡頭看着宋彥。
在門口的白音擡起要敲門的手頓住。
宋彥正打算打電話給白音的手也頓住，挑眉，把手機放在一邊，伸手繞到那哥們的後腦，一巴掌直往下摁：“你說你媽呢。”
邢焦桐也被逗笑了，一拳往一開始的男生身上招呼：“缺心眼。”
意思意思揍完，他擡眸随意掃了一圈，突然看見了後門站着的小姑娘。
邢焦桐：……………………
回去的路上，白音一直斂着雙眸，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鞋子走路。
宋彥摸了摸後腦勺，莫名也有些心虛，索性拉着她在B中附近的美食節走走，喂她點東西吃。
天邊已經是黃昏傍晚的色彩了，太陽的光芒變得飄渺，懶洋洋地灑下來，又沒什麽存在感。
白音側目看向路邊服裝店門口的玻璃窗，傍晚的紅暈濃烈，在她身邊的少年微抿着唇，背着光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緒，一手反拎着背包袋，放慢了腳步陪着她。
開始翻起玄色的天幕與還未消失的紅暈，讓白音莫名生出了幾分惆悵。
她嘆了口氣。
宋彥揉了揉鼻尖，聲音有些嗡嗡的：“想吃什麽？章魚小丸子？”
“行。”白音說，然後回頭掃了他一眼，幾步快走先到前面的攤子等了。
章魚小丸子的攤車上一片凝固了的黑油，她注意到，拉開了距離，探頭看了看。攤車旁邊是幾個給食客坐下的桌椅，店內橙黃色的燈光打下來，光明又溫暖。
攤主手上不停的翻滾煎盤上的丸子，擡手擦了擦汗，問她要多少。
“一盒，加黑椒醬。”白音乖乖回答。
宋彥就在旁邊，低頭按手機。
她餘光掃了一眼，抿緊了唇，突然泛起委屈。
有些東西，不是她自欺欺人，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比如，宋彥不喜歡她。
但宋彥對她又很好，做足了身為一個男朋友該做的所有事情，沒得挑。
“宋彥。”小姑娘站在他身邊，低低地說了一句。
“嗯？”他收了手機，偏頭看向她的頭頂。她的發頂有個小小的發旋兒，小姑娘專門去換了個更好看的鏡框搭在高挺的鼻梁上。
還挺精致的。
“英俊的糧食快沒了。”
英俊就是那只撿的貓，白音特別愛粘着它，它反倒最喜歡跟白音的爺爺在一塊兒。
“那等會繞到前面的寵物店買。”
“好。”白音應了一聲，伸手去接攤主遞出來的小盒子。
金燦燦的小丸子烤得正好，圓滾滾的，令人食欲大動。
白音捏着小叉子叉了一只，遞到宋彥嘴邊，後者微微往後仰了一下，伸手接過。
白音沒在意，自己叉了一個叼在嘴裏，被燙得又吐在盒子裏。她糾結了一會，偷偷瞄了眼沒發現她的小動作的宋彥，有些心虛地又叉起來，小口小口地啃。
天邊最後一絲紅暈終于被玄色所覆蓋，白音吃飽喝足，跟着宋彥搭了公交。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想到最近有點飙升的體重，苦了苦臉。她扭過頭，看向身邊閉眼假寐的少年。
他的睫毛不長不短，但密。
鼻梁也高。
真好看。
白音彎了彎眼，輕聲開口：“宋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別人，還只是因為我？”
她不強求別的，只告訴我這個答案就好。
高三的學習其實挺疲憊的，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都在提醒着你，時間不多了，你松懈一秒，原地踏一秒，就會被別人超過。
宋彥懵了幾秒，張開眼睛看向她。
小姑娘笑着，看起來只是随口一問，不甚在意，但眼底都是執意和倔強。
是了，她聽見了。
他一路上也在糾結這個。那時候他松開了被他摁在桌面上的朋友，剛直起身就聽見後門傳開的敲門聲，擡頭便看到小姑娘笑面如花，似乎是剛來的模樣。
路上她的确心情有些低落，但他不知道白音到底聽到了嗎，聽到了多少，你說要人家一點都沒聽到，你問了，人家一臉懵逼，後續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他就一直在想着怎麽套出話來。
白音是個勇敢的孩子，她直接問了，省事。
宋彥揉了揉鼻尖，輕笑了一聲：“與別人沒關。”
“行。”小姑娘點點頭，立馬就翻篇了，“今晚你有約嗎，我去找你玩好嗎？”
宋彥沉吟了一秒，想起邢焦桐下午同他說好一起直播一起排位的事情，決定放邢焦桐的鴿子。
他道：“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