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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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八寶妝

作者:月下蝶影

文案:

京城衆人都認為,皇上給顯郡王與義安候府嫡女的賜婚,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顯郡王是那朵鮮花,義安候府的嫡女是那不招人待見的牛糞。

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真相往往是誰用誰知道。

穿越架空文,與真實歷史無關。女主親媽文,偏好虐文的大大請慎入。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天之驕子 宮廷侯爵 宮鬥

搜索關鍵字:主角:華夕菀 ┃ 配角:晏晉丘華和晟華楚雨盧氏等 ┃ 其它:穿越,爽文,宮鬥宅鬥

【編輯評價】

本文講述了一個現代女演員穿越成為侯府千金,因為過于懶散不喜外出,被外人懷疑是無顏女。不曾想一紙聖旨讓她嫁入顯郡王府。顯郡王乃是京城貴女們口中的翩翩佳公子,也是皇帝防備的侄兒,聖旨讓兩人的生活交纏在一起。只是花非花,霧非霧,真相往往躲在花團錦簇之後。本文作者以一種輕松的語氣,描寫了皇家人與世家之人的複雜與無奈。并以對男主完美的描寫,掩飾了他內在的野心與瘋狂,讓兩個聰明人的愛情故事變得更加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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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府有懶女

冬去春來,義安侯府的一等丫鬟們換下厚重的棉襖,穿上了嫩綠的束腰裙,讓整個侯府顯得生機勃勃,滿滿透着春天的氣息。

碧紗帳中,錦被高高的隆起,裏面的人仿佛經歷很久的掙紮才從被子裏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候在紗帳外的幾個丫鬟一喜,以為床上的人就要起床時,就見那手臂在床沿邊摸了摸,又縮回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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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已經辰時三刻了。”白夏确定床上的人沒有起床的意思後,微微一個福身,聲音中帶着笑意道,“夫人昨日早早便吩咐過您要早起,說是香螺閣的裁縫要來給您量身做春裝呢。”

“半月前府裏制衣房的人不是才給我做了好幾身嗎?”床上的人抱着被子坐起身,青絲随着她的動作傾瀉而下,盡管沒有來得及梳理,但仍舊順滑如絲。

站在白夏身邊的紅纓上前替她打起紗帳簾子,笑着解釋道:“夫人說了,香螺閣的衣料雖不是頂級,但是勝在手藝精巧,做幾身衣服也不打緊。”

華夕菀從床上起身,由幾個丫鬟伺候着淨面漱口,坐到鏡前左手掩着嘴角打了一個哈欠,用右手托着腮懶洋洋道:“都說春眠不覺曉,莫把睡眠辜負了,白夏你這是擾我清夢。”

“白夏給姑娘道罪了,”白夏放下手中的木梳朝華夕菀彎了彎膝,臉上的笑意卻沒退:“您可別惱。”

身邊四個大丫鬟都是跟在自己身邊好幾年的,華夕菀知道她們不是擅作主張的人,料想上午還有別的事,母親才會讓她們早早把自己喚醒,于是勾了勾手指,示意白夏起身後,便繼續托着腮由着幾個丫鬟伺候着自己梳妝。

幾個丫鬟心知自家姑娘是能少說一句算一句的懶散性子,七手八腳的為她梳妝後,然後捧出幾盒釵環首飾供華夕菀挑選。

華夕菀伸出手指點了幾樣,起身由丫鬟們伺候着換好衣服,從紅纓手裏取過眉黛描好眉尾,懶懶道:“走吧。”

出了小院,華夕菀帶着幾個丫鬟到了正院,一進門就見自己的母親盧氏拿着長長的單子翻看,似乎嫌單子上的東西不夠多,還不斷的讓身邊人記下要添什麽東西進去。

“女兒給母親道安,昨夜睡得可好?”華夕菀笑吟吟的走近盧氏,還沒福下身,就被盧氏身邊最得用的丫鬟扶住了。

見到華夕菀進來,盧氏把單子放到一邊,起身走到華夕菀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掌心,确認是溫熱的後才放下心:“雖是開了春,不過女兒家還是要注意別受了寒,日後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扶着母親坐下,華夕菀笑着道:“母親放心吧,我定不會讓你擔心的。”

盧氏嘆了一口氣,繼而又恨道:“若不是三房那些人,當年你又怎麽會生那麽大一場病。想到他們,我這心頭就堵得慌。”盧氏祖上是從武之家,這兩代雖出了幾個文官,但是家族裏的姑娘性格仍舊比一般女人潑辣。偏偏當年還是義安候府世子的華和晟眼巴巴把她求娶回來,頂了二十餘年懼內的名聲,也沒有納過一個妾。

見母親動怒,華夕菀端了一杯茶放到盧氏面前:“母親您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豈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她父親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後面一弟一妹由繼夫人所出,所以他們一家現在與二叔比較親近,其他兩家不過是面子情。

“倒也是,那副跳梁小醜的做派,讓我瞧着便覺得臉紅,”盧氏端起女兒送上來的茶,氣消了一大半,嗤笑一聲道,“他們整日在外說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以為這樣就能顯出他們一房的能耐,豈知人在做,天在看,誰該有誰沒有,老天爺心裏都清清楚楚呢。”

華夕菀面上的笑意稍淡,随即換上略羞澀的表情:“母親,您說什麽呢。”

“罷罷,我們不提這事,”盧氏見女兒已經羞惱起來,便笑着取過剛才正在看的單子,“皇上賜婚旨意來得突然,好在幾年前我已經開始為你備着了,不然就要委屈到我兒了。”

在單子上掃了一眼,華夕菀頓時明白母親剛才看的是什麽了,當下也不繼續看單子,轉而道:“母親不是說有人來給我量尺寸制衣服?”以往也沒見母親讓外面的人來給她量尺寸,這次怎麽會讓她見外面制衣坊的人?

“不過是外面的制衣坊,哪能讓他們來近你的身,我已經讓下人把尺寸告訴他們了,等下我帶你去給老太太請安。”作為母親,盧氏怎麽會沒看出女兒對聖上這個賜婚并沒有感到多高興,不過如今聖旨已下,說什麽都沒有用。

顯郡王雖然是皇族身份貴重,容貌才華也出衆,是京中很多貴女心中理想的夫君首選,可是在盧氏心中,這樣的人恰恰不适合做自家女兒的夫婿。暫且不說那等人家背後有多少說不得的事,就說顯郡王這樣俊俏的男人,太容易勾女孩家的心思,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太熬心。

她今日不過是借這個理由讓女兒早起,去三房那裏給老太太請安罷了。

他們大房與老太太并不親近,倒不是因為義安候不孝順,而是由于這位老太太是老侯爺的續弦,大房與二房乃是原配所出,老侯爺過世後,三兄弟就分了家。大房二房跟老太太不過是面上的情分,要說有多少母子情,就算別人信他們也是不信的。

當年華和晟與盧氏成親後,這位老太太在中間也做了些讓人不太高興的事情,盧氏不是唯唯諾諾的主兒,讓老太太沒臉幾次後,老太太就收斂了态度,盧氏也沒有得理不饒人,這些年一直維持着面上情分,不過确實怎麽也親近不起來了。

華夕菀多少知道一些上輩的恩恩怨怨,不過鑒于自己母親彪悍的性子,就算等她嫁出去,也不用擔心老太太與三房的人能欺到母親頭上去。更何況她上面還有兩個争氣的哥哥,義安候府怎麽也不會落到後繼無人的地步。

老太太跟着三房的人住在一起,所以每次去給老太太請安,義安候府都要準備轎子,沿着東街往西走上兩三刻時間才到三房府上。

隔着轎子聽着外面販夫走卒的叫賣聲,華夕菀微微撩起轎窗,見太陽已經出來,陽光有些刺眼,當下便放下轎窗簾子,閉着眼睛養神。上輩子她做演員的時候沒日沒夜的拍戲,累死累活也沒有混到一線大咖的地位,這輩子成了豪門小姐,若是再不享受,那可真是白活一遭了。

義安候府的轎子過去後,路邊有人開始談論這是誰家過去了,那八寶琉璃轎子可真漂亮。

“京城中家中女眷能用這種轎子的,能有幾家?”一位路人指了指東街兩頭,然後挑了挑眉,談論的衆人頓時露出恍然并有些複雜的表情。

傳聞義安候府的夫人頗為彪悍,不過在京中平民中名聲倒不錯,因為這位侯爺夫人平日裏為貧民布施饋銀做的不少,加上娘家盧氏一族行事厚道,所以盡管這位夫人彪悍名聲傳出,倒也沒有誰說她有多不好。

“只可惜啊……”說話的人搖了搖頭,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只可惜這位夫人生的女兒不如三房的争氣,三房華舉人雖然不及兩個哥哥在朝堂上有建樹,但是得的一個女兒才貌雙全,不知得了多少稱贊。反而這位侯府小姐從未出門游玩,甚至連京中各種聚會都不怎麽參加。雖然侯府的人說是因為他們家姑娘體弱,可是誰也沒見過侯府找過什麽名醫。

所以一來二去,大家都猜測侯府這位嫡小姐約莫是相貌太過平庸,怕別人笑話才不願意見人,但又擔心別人懷疑,才找了一個體弱的借口。

不過盡管外面很多人知道這位侯府小姐貌若無鹽,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竟然由聖上賜婚于顯郡王。此事不知羨煞了多少閨閣女子,以至于不少人都為顯郡王感到可惜。以顯郡王的才華容貌,王妃應該是位才貌雙全的賢德女子,怎麽會是一個母親彪悍的無顏女?

可是不管外面的人怎麽傳,義安候府也不曾搭理過這些傳言,仿佛這些傳言的主角不是自家姑娘,而是不相幹的外人。這般态度倒是讓不少人止了嘲笑的心思,頂多為義安候府嘆息一聲而已。

就在華夕菀快要睡着的時候,就感覺轎子停了下來,然後就聽到了白夏請她下轎子的聲音。

轎簾被紅纓打了起來,華夕菀把手遞給白夏,出了轎子跟在盧氏身後朝主屋走去。還沒進大門,就有丫鬟婆子圍了上來,打的打簾子,捧的捧茶,又有人上來見禮,看得華夕菀眼暈。

“大嫂來了,快快請進,老太太正盼着呢,”華三爺的夫人姚氏笑着從屋內大步走出,先是對盧氏福了福身,才親親熱熱的攜了盧氏的手,看着一邊的華夕菀道,“三姑娘也快快進來。”

盧氏不着痕跡的把手從姚氏手裏抽了出來,端着笑意道:“勞弟妹親自來迎,我們家姑娘體弱,來得晚了些,你別介意。”

姚氏一邊笑着說無礙,一邊引着他們進了屋,只是笑意中帶了點難以察覺的尴尬,但是見盧氏落座後,她仍是親手端了茶奉到盧氏手上。

“多謝弟妹,”盧氏客氣的颔首,然後對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道:“老太太近日身體可好?”

“好,都好,”老太太笑着點頭,然後看向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華夕菀道,“三丫頭近來是越長越标志,讓我這個老太婆瞧着都舍不得她嫁出去了。”

老太太對盧氏與華和晟兩人感覺雖是淡淡,但是對華夕菀這個孫女卻沒有什麽偏見,好歹是自己丈夫的孫女。親近的态度雖比不上自己兒子膝下的華楚雨,但是比之二房所出的華依柳倒是要親熱不少。

畢竟長得這般标志的姑娘,老太太還真沒在哪家見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年紀大了,自然對年輕漂亮丫頭沒有什麽嫉妒之心,剩下的反而是欣賞之意了。

親情

提到華夕菀出嫁一事,屋子裏的衆女眷心情各異,但是臉上都挂着笑意。姚氏雖然心裏不痛快,但面上比誰笑得都好看:“老太太,您舍不得三姑娘乃是人之常情,不過能嫁給顯郡王也是咱們家三姑娘福氣,京城裏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羨慕咱們華家呢。”這些日子她特意讓人去外面打聽消息,知道外面傳的可不是什麽好聽的。想到外面那些鮮花插在牛糞上之類的話,姚氏就覺得爽快,長得好看又如何,是侯府小姐又如何,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見不得人的無鹽女,糟蹋了風光霁月的顯郡王。

老太太聽到這話有些不太高興,當年她因為母家不太顯赫,才嫁給老侯爺做了續弦,別人都說她攀了高枝有福氣,可是實際怎麽樣,只有她心裏清楚。不過即使心裏不痛快,但因為姚氏是自己兒子的媳婦,老太太也沒有當衆讓她沒臉,只是淡笑道:“日後夫妻之間和和睦睦,那才是最大的福氣。”

姚氏聞言應是,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不太妥當,便閉上嘴不再開口。

作為被談論的對象,華夕菀從頭至尾都沉默的捧着杏仁奶茶吃點心,雖然在別人眼裏是寡言害羞的模樣,但是盧氏卻明白她是懶得說話,看她吃點心的速度,有可能因為想多睡會兒懶覺還沒有用早飯。

裝作很自然的把自己手邊的糕點往華夕菀面前推了推,盧氏對上首的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說得對,做長輩的,盼的不就是後輩過得好嗎?”什麽郡王親王,這些名頭有什麽用,還不如一個全心全意待她女兒的男人有用,他們侯府雖不是京城一等人家,但還不至于要靠着女兒一生的幸福來維系榮耀。

老太太點了點頭,與晚輩又說了一會兒話後,提出讓盧氏母女留下來用午飯的意思,但盧氏婉拒後也不再堅持,大家客氣幾句後,盧氏就帶着華夕菀離開了華三爺府上。

春光正好恰是京城男男女女踏馬賞春之時,所以京城主街上從來就少不了錦衣華服的人。轎子在半路上停下後,華夕菀就知道這是遇到有身份的人從對面過來了。

前世她演的電視裏,曾經出現過兩個身份對等的世家為了誰家轎子先走鬧得不可開交的劇情。到了這世她才知道,一般這種情況雙方都是十分客氣的,至少會互相謙讓幾回後,才決定誰先走。就算是一方身份更加貴重者,也不是趾高氣揚的态度。若是讓路者比較有身份,至少也會讓身邊伺候的人來道個謝。

能在京城站穩腳跟的人家,大多經歷過好幾代風風雨雨,行事上往往也十分謹慎,不願為了一點小事堕了家族名聲。

沒過多久,華夕菀就聽到轎子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多謝義安候夫人,公主正急着回府,夫人如此客氣,奴婢代公主謝過夫人大義。”

“這位嬷嬷客氣了,公主萬金之軀,又有要事,臣婦讓一讓又何談大義。”盧氏聲音不高不低,但也足以讓嬷嬷聽清她說的話,“嬷嬷請。”

這位婦人再次道了謝,半晌後,華夕菀就聽到馬車過去的聲音,她撩起窗紗一腳,恰好看到繡着鳳紋的香車過去,香車上還繡着瑞和二字。

原來是瑞和公主家的馬車,華夕菀放下紗窗,繼續慵懶的靠着背後的軟墊養神。

當今聖上膝下子息單薄,雖然後宮女人不少,但是至今也只有一子一女,剛剛路過的瑞和公主便是他的獨女,雖然已經出嫁,但仍舊十分受皇帝的喜愛。

母女二人回到侯府時,義安候已經在府中了,等母女二人進門,華和晟便道:“今日聖上又下了一道聖旨,把女兒的婚期提前了。”

“什麽?”盧氏臉色有些難看,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她揚手讓屋裏伺候的人退出去,“之前賜婚時不是說等到入秋後才完婚嗎?”

華夕菀眉梢微皺,扶着盧氏坐下後,才開口道:“父親,皇上把時間提前到什麽時候?”

華和晟嘆了口氣,在他眼裏,女兒那是哪都好,就連有些懶散的缺點也都怪在當年勝過一場大病的原因上,他哪裏舍得女兒就這樣匆匆忙忙嫁到那種人家裏面:“皇上說,下個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

華夕菀挑了挑眉梢,沒有說話,只是把青花瓷盤中的小核桃拿在手裏把玩,顯然對皇帝這種借口有些不以為然。

當今太子資質平庸,又偏偏又是個聽不得勸誡的人,在朝堂上并不是很得人心。偏偏皇帝膝下只有這麽一個兒子,所以一直以來對另外幾個兄弟以及他們的兒子非常忌憚,從他給幾個侄兒賜婚人選上就能看出來。

這些賜婚對象不是母家有腦子拎不清的,就是看着地位高實則沒有實權的。雖然他們家不屬于前兩類,可是架不住外面傳她體弱,并且相貌又粗陋。

顯郡王容貌俊秀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而義安候府上下對自己這個女兒的寵愛也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所以一個優秀的男人娶了一個相貌粗陋的女人,心裏怎麽會不怨,怎麽會不納妾冷落嫡妻,這樣一來,就等于得罪了義安候府一家子,這樣也就得罪了與義安候府交好的人家。

現在誰又能說皇帝故意給侄兒找家世不好的婚配對象,至于關于她相貌的傳言,皇帝又不是市井百姓,怎麽會去聽這些東西?

華夕菀想到了這點,華和晟自然也想到了,他嘆了口氣:“那個地方看着金碧輝煌,實則是最肮髒的地方。”

聽到這話,華夕菀笑了笑,沒有想到華和晟這種身份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思想上還是挺進步的。

“早知道這樣,當年我就該早早把夕菀的婚事定下來,”盧氏心情有些低落道,“誰知道外面把夕菀容貌都傳成那樣,皇上還會賜婚呢。”她私心裏是想在娘家兄妹兒子中選一個人做女兒的丈夫,這樣她也放心不少,女兒也不會吃虧。

當時關于女兒相貌平庸的言論傳出後,夫妻二人就沒有打算澄清過,雖然女子相貌姣好是幸事,但是過于漂亮就不一定是什麽好事了。

暫且不說女子青春短暫,再好的容顏也有老去的一天,若是因為相貌讓男人意動,那麽等容顏不在時,也不過是落得獨守空閨的下場。只說若是女兒的容貌早早被人知曉招來禍事,到時候沒有人會說那些男人貪花好色,只會說他家女兒是紅顏禍水。

他們家賭不起,也不想拿女兒一生的幸福來賭,誰知他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一道聖旨便輕易的決定了女兒的一生。

華夕菀知道父母的心意,她放下手裏的核桃,溫言勸道:“父親,母親,顯郡王雖然相貌才華招人了些,但是至少表明他是個不錯的人選。身份上是不太合心意,但因為他的名聲讓我們對他的人品相貌有所了解,更何況女兒相貌也不是真如傳言中那麽粗鄙,想必顯郡王不會做出太過分的行為。你們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皇上金口玉言,事情又怎麽能怪你?”

華和晟聽到這話,知道女兒是不忍心他們夫妻二人因為此事煩心,便勉強露出一個笑道:“你說得對,要是顯郡王對你不好,我就去請旨讓你們二人和離,咱們侯府養你一輩子。”

“好,”華夕菀笑着道,“到時候你們可別嫌女兒煩。”她心裏清楚,皇帝的賜婚又怎麽允許和離,除非皇帝自己下旨,不然豈不是打皇帝的臉,說他的婚賜得不好?

但是她的父母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非常難得。若是別的人家,也許在得知女兒能嫁給郡王爺時,就開始歡欣鼓舞了。

在父母這裏用過午飯,華夕菀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屋子裏一切以自己舒适為主的擺設,她勾了勾嘴角,然後讓丫鬟們卸去釵環,開始躺到床上午休。

孫氏看着牌匾上悠園二字,不由得想起與夫君成親後的第二天見到小姑子時的震驚的心情。她在嫁進侯府前,就聽過小姑子相貌平庸的傳言,出嫁前母親還曾特意叮囑,要她一定要好好對待小姑子,不要因為相貌而輕視對方。她自己也覺得好好一個女兒家,因為容貌而被別人說三道四實在太過難堪,所以一直想着怎麽與小姑子親近才不會讓對方覺得難堪,誰知當她見到真人時,之前想好的東西全都沒有用了。

用什麽言語來形容小姑子的容貌都不合适,但她若是兒郎的話,一定會想把人娶回家藏起來。

“大少奶奶。”白夏見孫氏來了,忙行了一個禮,親手替孫氏打起簾子讓她進了屋。

“妹妹可起了?”孫氏與小姑子關系親近,所以與白夏之人說起話來也随意許多,“我不會擾了妹妹午睡吧?”

“嫂嫂你就別取笑我了,這都快傍晚了,哪來什麽午睡,”華夕菀穿着一身水色襦裙從內屋走了出來,親親熱熱的拉着孫氏坐下,“嫂嫂這是有什麽好事找我?”

“難道沒有好事就不能找你了,”孫氏說笑間把一個盒子遞給華夕菀,“我還要回去看着福兒,你也就不用留我了。”

福兒是大哥與大嫂的兒子,現在不過八九個月大,最是黏人的時候,孫氏現在過來,想必也是找了福兒睡着讓奶娘看着的機會。所以華夕菀也不留她,只是說笑了幾句便讓孫氏離開了。

等孫氏離開後,華夕菀打開盒子一看,就發現這裏面不是什麽玉佩首飾之類,而是一沓疊的整整齊齊的紙,裏面寫着一些與顯郡王有關人物的資料和各家關系。

蓋上盒子,華夕菀笑了笑,不管這些東西有沒有用,但是孫氏待她這份心意,卻是最難得的。

婚禮

不管外面的傳言有多難聽,但是顯郡王府對這次婚禮非常看重,禮儀上卻沒有半點懈怠。幾日後,送到侯府的聘禮除了殿中省按照品級安排的聘禮以外,還有王府自己添置的各色物品,而且這些物品都不是為了好看來湊數,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華和晟與盧氏心中的不滿在看到聘禮單子後,總算消減了一些,不管顯郡王內心怎麽想,至少在數上沒有半分不妥,女兒嫁過去對方總歸做不出寵妾滅妻這種糟心事來。

替顯郡王下聘的是京中德高望重已經年過花甲的徐王妃,徐王妃言談間透露出顯郡王對這個賜婚沒有半點不樂意處,明裏暗裏甚至還保證了不少顯郡王會好好待華夕菀的話,讓盧氏對顯郡王看法又好了一些。

但是盧氏性格雖然直爽,但好歹大家出生的女子,多少聽出徐王妃後面的話在拐着彎打聽自家女兒,她笑笑便推脫過去了。徐王妃見狀也不堅持,左右婚已經賜了,不管這位華姑娘是真醜還是假醜,事情也已是定局,多說無意。

等徐王妃離開後,華夕菀才從後面走了出來,盧氏對她道:“皇家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各個舌綻蓮花,每一句話都好聽,可你不知道他們那句話裏藏着陷阱。我今日讓你躲在後面聽,不是想讓你知道顯郡王府有多富貴,而是讓你明白皇家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華夕菀看着長長的聘禮單子,半晌後才不鹹不淡道:“顯郡王……果然如傳聞般是個體貼人。”這事只要傳出去,京中誰不會贊顯郡王厚道,這般豐厚的聘禮,就連去年盛郡王娶何太師孫女時都沒有這麽大的陣仗。

若是以後他們之間感情不睦,恐怕別人也只會說她相貌粗鄙又善妒,糟蹋了這麽好的一個男人。

盧氏見她神情不喜不怒,以為她因為出嫁而不高興,便勸慰道:“日後受了什麽委屈,你還有我們以及兩個哥哥,我們侯府雖比不上郡王府顯赫,但顯郡王總歸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過。”

“母親,您想到哪裏去了,”華夕菀摸了摸鬓邊的步搖,露出笑意,“女兒也不是随意就吃虧的性子,您老就放心吧。”

盧氏點了點頭,身為母親她也是知道自家女兒性子的,所以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轉而道:“這些日子你跟着教養嬷嬷好好了解一下皇家的事情,皇室沒有什麽簡單人,你多了解一些有好處。”

華夕菀點了點頭,見盧氏還有事,便拜別她出了正院,回到自己院子跟着嬷嬷學了一些宮廷禮儀,用過午飯後便照舊開始雷打不動的午睡。

天大地大的事情,憂慮也沒有用,船到橋頭自然直。

啓隆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八,宜嫁娶,宜搬遷。

盡管喜歡睡懶覺,華夕菀當天也不得不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換上龍鳳呈祥吉服,看着身邊忙來忙去的丫鬟婆子,她反而成了最清閑的一個人。

屋內還點着燈,門窗上也早貼上了囍字,就連丫鬟們也為了寓意吉祥,把衣服首飾換成了喜慶的顏色。

就在這時,盧氏親手端着一碗花生湯圓過來,眼眶微紅道:“圓圓滿滿,順順利利。”

華夕菀接過盧氏手裏的湯圓,又看了眼華氏身後的大哥大嫂二哥,眼眶微酸的笑着:“辛苦母親了。”

女子出嫁當,由家裏長輩親手煮一碗寓意吉祥的東西,然後由平輩或者晚輩陪同着吃完,代表着娘家對出嫁女的祝福,也是在告訴出嫁女,娘家永遠是她的後盾。這個風俗在世家已經很少見了,又或者說,很多世家為了家族的利益,許不下這個承諾。可是現如今,她的父母與兄長,卻給了她一個世家本不該輕易許下的諾言,她何其有幸。

花生芝麻湯圓有些甜膩,但卻一直甜到了華夕菀的心頭,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視線有些模糊。

吃完湯圓,由全福婦人替華夕菀補好妝,然後開始绾發,戴上鳳冠那一刻,華夕菀覺得自己頭頂一沉,然後就聽全福婦人開始說起吉祥話。

全福婦人高氏在京中也是有身份的人,若不是礙于與義安候府的情誼,是不願意來做這個全福婦人的,畢竟她也聽過京中那些傳聞,實在不想摻合到這些事裏面。

誰知見到華夕菀真容後,高氏才明白什麽叫耳聽為虛,有這等容貌若是還被稱為無鹽女,那麽這世間就沒有好看的女人了。義安候府的人可真坐得住,外面話都傳成那樣了,也不見他們去澄清,不過想想華夕菀的容貌,她也不得不承認,現在這種情況反而對華夕菀更好。

等到外面鞭炮聲響起時,全福婦人頂着華家人不舍的眼神,道了一聲喜,然後給華夕菀戴上了蓋頭。

蓋頭遮上後,眼前只剩下一片紅,華夕菀微微低頭,看到了幾步開外盧氏的繡花鞋,她似乎朝自己這邊走了兩步,最終也只是不舍的退回了原位。

“郡王妃,請起。”

“一步起,榮華富貴必相倚。”

盧氏掩着嘴用手絹擦着眼角,不想讓女兒發現自己掉了淚,只是那股不舍之情,卻怎麽掩飾不住。

“兩步走,長命百歲不必愁。”

華夕菀的頭朝盧氏方向偏了偏,雖然隔着蓋頭,但是屋內衆人都知道,她想看的人一定是盧氏。

“三步行,兒女雙全孫繞膝。”

雖然看不見前面的路,但是華夕菀被全福婦人扶着,一步步走得很穩,然後在門口處站定,聽着外面的喧鬧聲漸漸靠近,然後就聽見了顯郡王的聲音。

“子陵拜見娘子,請娘子上轎。”

顯郡王名曰晏晉丘,表字子陵,顯親王之子,四年前顯親王病逝,晏晉丘降級繼承王位。傳聞此人容貌出衆,溫文爾雅,是難得的好男人。

晏晉丘聲音柔和好聽,但是蓋頭下的華夕菀面上半點表情也無。在晏晉丘恭請三次後,華夕菀的大哥華長葆開了門,與晏晉丘互相作揖後,華夕菀由二哥華定榮背着,讓全福婦人扶着手出了房門。

陪同晏晉丘來請新娘子的皇室子弟笑鬧着說新娘子出來了,熱熱鬧鬧的把新娘子簇擁着出了府,那熱情勁兒半點都沒有受外面傳言的影響。

等到嫁妝一擔一擔的從侯府擡出來,圍在街邊看熱鬧的衆人有些咂舌,他們都聽說過義安候府上疼愛閨女,可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疼愛法,瞧這架勢只怕第一擔嫁妝已經進了王府,最後一擔還沒有出侯府的大門。

也有人覺得義安候府給顯郡王妃準備這麽多的嫁妝,是為了給她壯底氣,畢竟相貌已經不太好了,若是嫁妝再不豐厚點,那在皇家豈不是更加讓人瞧不起了嗎?

反正不管怎麽說,女人手裏金銀多一些,底氣也要足一些。所以一些看熱鬧的婦人們有些豔羨,不管人家顯郡王妃長得多難看,可是有這麽一個好娘家,那就是一輩子的福氣,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

這麽一想,衆人又看向騎在高頭駿馬背上春風得意的顯郡王,那滿臉興奮的表情仿佛他娶的不是無鹽女,而是一個九天玄女。見到此情此景,衆人再度嘆息,不愧是顯郡王,這心性真不是他們能比得上的。

雙頂花轎圍着京城主道繞了一圈,在一陣恭喜聲中,終于到了郡王府大門外。華夕菀聽着轎子外噼裏啪啦的鞭炮聲,覺得耳朵都快被震得聽不見了。

當轎簾被掀開,她被人背起來後,才發現背她的人似乎并不是喜娘,而更像是一個男人。

“娘子,我們進門了。”

背她的人是晏晉丘,華夕菀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撓了一下對方的肩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聽着四周誇贊顯郡王深情體貼的話,華夕菀嘴角的笑意越加明顯。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棄妻子相貌醜陋,甚至因為擔心她被人瞧不起,親自背她下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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