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令智昏
阮卿卿覺得很熱,呼吸像是被掐斷了,喘不過氣來。
面前的女人臉龐先是紅彤彤像染了丹霞,接着浮起顆粒,那些顆粒先是細如米粒,眨眼的工夫便成了一個一個指甲粗的大紅疙瘩,不久,那張秀美的臉就成了一只烤熟的豬頭。
“阮卿卿,別喝了……”黎俊柏遽然變色,搶過阮卿卿手裏的杯子摔到地上。
清碎的叮铛響,玻璃杯在地上四分五裂,五顏六色的液體淌開,瑩瑩像彩色的淚。
阮卿卿愣愣看着,明白過來,苦笑着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往外走。
“我送你去醫院。”黎俊柏一把抓住她,打橫抱起,“對不起。”
這一聲道歉發自內心。
道路兩旁高樓樹木像倒影飛快後移,繁華的夜景讓人更加焦灼,黃綠燈的光亮刺目得惹人厭憎,夜色蒼茫寒冷,黎俊柏将油門踩到最低,寶馬車如火箭飛嘯而過,心急的人卻仍覺得開得太慢,後座橫躺着的人那樣平靜,悄無聲息,每走一段路黎俊柏就想停車看一看,又怕耽誤了治療時間。
手足僵硬,心和身都在受煎熬。
三小時的脫敏治療,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醫生開門宣布病人脫離危險時,黎俊柏背脊冷汗淋漓,死裏逃生,幾乎站不穩。
“病人最近不久是不是剛酒精過敏了?”醫生嚴肅地問,檢查過程中已肯定了,不等黎俊柏回答,薄責道:“年輕人要愛惜生命,明知道不能喝還喝,拿命開玩笑啊?”
“以後不會了。”黎俊柏羞愧不已。
抗過敏藥讓人睡得昏沉,阮卿卿睡了很久,醒來時,對上一雙專注深沉的眼眸,黎俊柏坐在床沿,手肘支在床頭上,半彎着腰正定定望着她。
“醒了?有沒有哪不舒服?”他問,坐直身體,微有郁色的眉眼舒展開來,變得輕松閑适。
“沒什麽事。”阮卿卿搖頭,拿過手機看時間,吓了一跳,竟然睡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何時出院了,睡的是黎俊柏在富通的公寓房。“我什麽時候出院了?你去公司了沒有?小清河個案的事怎麽辦?”
“醫生說不用住院,昨晚就回來的,你睡的很香就沒叫醒你,事情沒那麽容易解決,慢慢來,醒了就別睡了,去洗漱。”黎俊柏一一解答,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向你賠禮道歉,晚飯我來做,阮小姐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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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自做飯!阮卿卿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得黎總親自下廚,我就不挑了,只要吃了不拉肚子。”阮卿卿俏皮地笑道。
“那你就太瞧不起我了,等一下別連舌頭都吞了。”黎俊柏縱聲大笑。
仍然是小姐先生的稱謂,可,隔閡似乎消失了。
黎俊柏解開襯衣袖扣往上挽袖子,阮卿卿看到白皙的手腕骨,腕關節眼微微往外凸,皮膚幹淨細膩,配着指節修長的手指,性-感有力,不由得有些口幹舌燥。
有一種人一笑一語舉手投足都賞心悅目,黎俊柏顯然就是這種人,天之驕子,做什麽都不驕不躁,閑适從容,君子遠疱廚這話對他來說不存在也不受影響,在廚房裏,他仍然是優雅的,像在進行藝術創作。
沒有濃濃的油煙,青菜的翻炒過程像耍雜技,裝盤後翠色欲滴,清蒸魚香味撲鼻,花椒大料各色調味品他也添加了,卻不會厚重得失了原味。
阮卿卿想:男人最迷人的地方其實應該是在廚房裏,而不是戰場上。
“你這話許多男人聽了會抓狂的,不會做菜的男人遠比不會上戰場的男人多。”黎俊柏微笑,意有所指,笑聲透着含糊的暧昧。
阮卿卿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所想說了出來,男人的戰場除了床上再無其他,一時間羞得恨不能找地兒把自己埋了。
“開飯了,煲湯太費時間,怕你餓了,我用果汁代替。”黎俊柏若無其事說,“快過來幫忙,把菜端出去。”
那樣的一雙手做出來的食物,便是毒藥也令人甘之如饴,何況做得極不錯,陪着一起吃飯的人更是秀色可餐,阮卿卿吃撐了,擱下飯碗後,一動也不想動了。
“我是病人,有偷懶的權利。”她耍賴,歪到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一手搓肚子。
“好,照顧病人是應該的。”黎俊柏淺笑,不慌不忙收拾洗盤碗,動作優雅從容,跟在簽署數以億計的文件一般淡定從容。
阮卿卿覺得眼睛看不過來。
枭雄帝王為之覆國,大抵便是因為如此,美色害人,情令智昏。
***
對小清河個案的解決方法,合作小組又開了兩次碰頭會,卻商量不出解決辦法。
黎俊柏覺得最好是揪出原兇證實富通這邊是首創,勒令現代停止侵權,富通仍是用原來的設計案。
“何姒那個設計案融合了天時地利人文,非常巧妙,相信不會有第二個更加完美的方案了。”
“我去找何姒談談。”盡管覺得不可能從何姒口中問出什麽,阮卿卿還是決定試一試,她對何姒頗有好感,不想那個純樸老實的女孩就這樣在泥坑裏深陷。
“阮小姐,每一份設計稿就是設計師的孩子,我怎麽舍得出賣自己的孩子?”阮卿卿甫開口,何姒就低泣起來。
懷疑她把設計稿交給季承翰的想法沒有依據,阮卿卿也不能直說,一時間很是被動。
“阮小姐要是能拿到現代的設計稿,我就能指出來,那不是我洩密的。”何姒哭了半晌,淚流滿面擡頭看阮卿卿。
才不過一兩天時間,她似乎消瘦得厲害,面色蒼白,嘴唇焦枯,阮卿卿見她這麽肯定,猶豫起來,也許自己的猜測是錯的,畢竟,設計圖洩密,最受打擊的首當其沖是設計師。
“對不起,是我糊塗了。”阮卿卿真誠地道歉,為自己毫無根據的猜測慚愧。
“多謝阮小姐。”何姒感激地說,送阮卿卿出門,在門口時,又說:“阮小姐要是能拿到現代跟咱們公司相像的那份設計圖,我就能證明,不是我洩密的。”
她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強調,想看現代的那份設計圖。
阮卿卿有些不解,來到黎俊柏辦公室,将何姒的話一字不漏講給黎俊柏聽。
“看來,她留一手了,如你所說,設計圖是她給季承翰的,那麽,估計給季承翰的跟上交給我的不一樣,有致命的漏洞。”黎俊柏沉吟。
“那能拿到嗎?即使拿到了,她肯站出來指證季承翰嗎?”阮卿卿發愁,季承翰對何姒惡聲惡氣,何姒卻小心翼翼百依百順,讓她指證季承翰,很難。
這幾天她惡補了一些行業知識,對同行企業有所了解,現代也是本市數得着的地産公司,後臺不比富通弱多少,要從房管局內部拿到設計圖很難。
“我們先看看設計圖。”黎俊柏打開保險櫃拿了設計圖出來。
設計圖分了好幾個部分,《平面圖》、《立面圖》、《節點圖》、《效果圖》等,還有營銷推廣要用到的《風水景觀設計與樓盤風水布局分析》,最後這一份不是上交房管局,只是富通內部樓房開盤後推廣銷售要用到。
黎俊柏和阮卿卿一起仔細研究,一筆一線都不放過,沒看出秘訣,倒看得頭暈腦脹。
“不看了。”下班時間到了,黎俊柏把圖稿收了起來,“我帶你去飙車,玩完賽車後去吃飯。”
飙車賽車!阮卿卿不自覺就打了個寒顫,毛孔發冷,搖頭不疊:“我不想去,太危險了,還不如買了食材回屋自己做飯,然後聽CD。”
好一副乖乖女模樣!那天在面線巷她開機車的樣子,可是彪悍狂野不輸衛旒。
黎俊柏暗暗嗤笑,前幾日才剛害得她再次酒精過敏,已證實跑馬場那晚的酒精過敏事件是自己誤會她了,嫌隙惱怒本來被擠壓到角落裏去,這一刻,又湧上心頭,且,火更旺。
用美色引誘惑人麽?誰不會。
“好啊!那我們去超市購物。”他輕笑,帶頭往外走。
富通大廈旁邊就有超市,兩人也沒開車,出了大廈步行過去。
夏日的傍晚暑氣還在,綠化帶裏的樹木都是蔫頭搭腦的,綠葉蒙滿灰塵,沉重的悶熱,因為局促不安而更加熱,阮卿卿靜靜走着,眼角悄悄看身邊男人。
沉穩标準的擡腿姿勢,一雙手擺動的幅度優美流暢,得體的西服裹着的高挑挺拔的身材每一分線條裏都透着優雅淡定從容,從她這個角度望去,只看到臉龐的側面,異常沉靜,跟上班時的犀利淡漠截然不同,有一股平和的柔軟。
阮卿卿心口怦怦直跳。
“很熱嗎?”黎俊柏側頭看她,溫和地笑。
“不會,有一點。”阮卿卿語無倫次。
“那咱們速戰速決,買了東西回去,我做飯,你去洗個澡涼快一下。”他體貼的說。
好像老夫老妻在說話,阮卿卿覺得更熱了。
黎俊柏做飯,阮卿卿回自己的公寓洗澡。
擰開花灑後,她卻沒有動,呆站着,雙手捂着滾燙的臉頰,腦子裏糊成一團。
黎俊柏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意思?她想,他含蓄地拒絕了,可是……可是行為和眼神又那麽暧昧。
一個澡洗了很長時間,胡思亂想很久,頭疼的很仍想不出所以然來,浴室裏都是水蒸汽,濕潤氤氲,似乎氧氣不足了,呼吸有些悶,阮卿卿胡亂穿上衣服,頭發也沒吹幹,一手拿着毛巾揉-擦就走出了浴室。
陽臺上有一個高挑的身影,阮卿卿呆滞。
“連房門都不關,也不怕宵小進屋。”黎俊柏轉身,微笑着看她,“過來,我幫你擦頭發。”
低語淺笑撞擊着耳膜,阮卿卿傻了,呆呆走過去。
他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扳着她的肩頭将她拉近,耐心地溫柔地幫她擦拭頭發。
像是被他半環抱住一般,很親密的姿态,她的臉頰快貼上他的胸膛了,鼻端是熟悉的好聞的味道,還有洗浴後的熱水蒸汽氣息。
“你洗澡了?”她傻傻地,沒話找話,竭力克制着,不讓自己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腰。
“嗯,你洗個澡洗那麽久,我做完飯菜沒事,就抽空洗了澡。”他低笑,放下毛巾,大手從她腋下穿過,把她抱起來放在陽臺橫欄上,兩人一般高了,眼對着眼,鼻對着鼻,嘴唇也成一條直線,“你比我矮了很多。”
他輕笑着,鼻息若有若無噴在阮卿卿臉上。
沒有女人有他那麽高挑的個子的,雙腳懸空,失重讓人無措,靠得太近了,剛洗過澡的身體又熱了起來。
“以前沒注意過,其實,G市的夜景也很美的。”他說,朝她更近地靠了過來,左手手臂牢牢的勾住她的腰,右手指窗外。
二十一層樓的高度,視野很開闊,馬路看不清了,流動的車燈像江面點點漁火,夜空中星星閃爍,遠遠看去像鑲嵌在黑天鵝絨布幕上的寶石。
很美,然而,阮卿卿沒心思欣賞。
黎俊柏就在她側後方,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握着她腰肢的手在她的腰側有意無意輕輕摩挲着,手指比劃,像在量她的腰圍,正正經經不過,挑弄也是實打實的。
黎俊柏覺得惱火,想色-誘她,然而,誘惑她的同時,自己竟然也沉淪了。
她的身體在他懷中輕顫,模樣嬌軟稚嫩,身體深處泛起酥醉麻-軟的感覺,有些疼,他想親她,吻住她光潔的額頭,吻她的肩窩,還微有潤澤水汽的鎖骨,而後……往下。
有什麽在發酵,呼吸變得粗-重。
阮卿卿有些害怕,背後溫雅的人變了,不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商場精英,而是那個騎着機車,呼嘯沖刺狂野莽撞無所顧忌的浪子。
“太高了,不舒服,我要下去。”她細聲說,言語裏帶着一絲怯怯的虛弱的懇求。
腦子裏緊繃的弦因她清脆嬌怯的哀求,猛然間“噠”的一聲斷掉。
難耐的湍急的渴求再也壓抑不住,黎俊柏緊抱住阮卿卿,将她扳轉,朝前一推,抵按到冷硬的陽臺玻璃窗上。
玻璃不結實,不撐靠,她會掉下去的,阮卿卿驚惶,不容她抗拒,他急躁地堵住了她未說出口的話,用他的唇。
跟雨夜汽車裏的淺觸不同,這回,是清晰明了的侵略,他輾壓着她的嘴唇,舌頭伸出,緩緩地撬開她的嘴唇、牙齒,頂入,一步一步占領。
他的口腔裏有淡淡的薄荷味,還有男性特有的陽剛氣息,眩醺的感覺讓失重加劇,阮卿卿顫抖着,無力地承受,芬芳在空氣中萦繞,郁郁綻放。
他的手在她後頸摩-挲,游移着來到鎖骨,阮卿卿害怕得整個人僵住。
他如果把手滑入她的衣領裏,要不要推開他?
心跳如擂鼓,耳膜嗡嗡蜜蜂在耳邊飛,咚地一聲響,原來是她的一雙腳亂動是敲到欄杆了。
黎俊柏停了下來,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臉頰貼着她的臉頰,重重的喘-息。
良久,他把她從橫欄上抱了下來,輕輕地幫她理好淩亂的衣服。
“飯菜做好了,房門沒關,你過去吃飯,不用等我。”他說,大踏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