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欲斷難斷
迷迷糊糊看不清,卻也知他在生氣,只不知生的什麽氣,阮卿卿弓起頭,腼腆羞澀抛到腦後,吻了過去。
她吻空了,黎俊柏猛一下推開她,“哐當”一聲響,他下車了,車門被極用力地幾乎是摔打的力道關上,高挑的身影在視線裏消失許久,回音還有車裏環繞。
跟他在阮家大宅外面的馬路上停車的那個雨夜何其相似,別扭壓抑的憎厭氣息,阮卿卿愣住,傻呆呆坐起來,忘了要下車追上去。
黎俊柏走了很久才回來,兩手空空。
“我送你回去吧。”他說,沒看阮卿卿,車鑰匙還在鎖眼上插-着,他用力一轉,阮卿卿還來不及系回安全帶,汽車飛一樣駛離停車位飙出停車場。
阮卿卿覺得冷,寒冷帶起細密的疼痛,糾纏住胸腔裏面的某處,車窗外車輛行人高樓大廈像快進的視圖一晃而過,模糊不清,疼痛卻越來越清晰。
“我走了。”把車停在阮家大宅大門外,黎俊柏下車前連攬過阮卿卿吻別都沒有,也沒看她,拉開車門大踏步離去。
發動機還在轟鳴,後視鏡裏高挑的身影卻已不見了。
何其相似的場景,只不過雨夜那晚自己站着,目送他開着車揚長而去。
阮卿卿呆坐許久才直怔怔下車,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
車頭開進了大門了,阮卿卿又忽地踩了剎車,飛快地挂上倒檔退車,打方向盤,朝黎俊柏消失的方向追去。
跟雨夜那時不同,那時含含糊糊情意藏在胸臆間,捉迷藏一樣猜着對方的心意,眼下彼此情意明了,她要找到黎俊柏,問個清楚明白。
整條敦陽大道都是別墅群,車輛不多,行人更少,一覓無餘,出了大道了,卻沒看到黎俊柏。
阮卿卿想拔動方向盤想去貴和公寓,忽而心有所動,換了方向,往霞光路而去。
下午看到黎俊柏喜悅掩蓋了一切,也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他走出來的那座宅第像一座老舊的廢墟。
大理石地板厚厚的灰土,高挑的屋頂織滿蛛絲網,低垂的千枝百盞水晶燈搖搖欲墜,落地窗只有框架沒有玻璃,曾經的奢華湮沒在塵灰裏,曾經的完美在歲月的腐蝕中殘破,像美人被剝落了皮膚,露出裏面的骨肉,血腥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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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卿皺眉望着一切,忽而,身體劇震。
這座樓房想必曾經極是奢華,想必就是徐鳳英描述過的,黎俊柏的母親被強-暴的那座宅子。
黎成祥和徐鳳英竭力想掩飾的真相,還是被黎俊柏知道了!
阮卿卿想尖叫,想痛哭,身體卻被凍住了,無法動彈。
大鐵門哐當一聲響,阮卿卿被解開禁閉似終于醒來,猛一下往外沖。
“俊柏。”她喊道,朝來人撲去,看清推門而去的人後又生生頓住。
來人是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高大,戴着圓邊毛線帽,厚重的黑框眼鏡,也不知是近視鏡還是太陽鏡抑或老花鏡,看不清眼睛,只是臉部輪廊,鼻子和嘴唇,隐隐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老男人看到阮卿卿吃了一驚,急轉身往外走,似是有些慌張,走了幾步又轉身,惡聲問道:“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你又是誰?剛才怎麽吓得要跑?”阮卿卿定定看他。
“我是這房子原來的主人,過來看看,剛才猛一下看到你,還以為是女鬼。”老男人道,
指地面讓阮卿卿看地上影子。
心中若是沒鬼怎麽會害怕見鬼,只是這麽一閃念,阮卿卿的思緒被老人帶開了。
“以前,這房子多漂亮,整個g市都找不到這麽氣派的房子,你看這雙開的大門,這一扇打開是供行人進出的,這一扇打開是汽車出入,那時的g市沒有多少人家有汽車,我家卻有三輛,三輛車,是什麽概念,相當于現在擁有三架私人飛機,那時候,我家隔三岔五舉行宴會……”
老男人神經質似叨念着,阮卿卿有些不耐煩,牽挂着黎俊柏,草草應付了兩句,越過老男人走了出去。
老男人在阮卿卿走後,撲咚一聲跌坐地上,不一會兒,額頭滲滿汗水。
“好險,以後不能再來了。”老男人拍胸脯,死裏逃生之狀。
太陽已西沉,天空只有灰暗的雲朵,無窮無盡沒有邊界,阮卿卿毫不遲疑,往貴和公寓開去。
黎俊柏一個人到超市買了食材,精心做了兩個人的份,剛買的一整套元青花鳳餐具盛了湯菜在餐桌上擺開,視覺味覺嗅覺無一不完美。
面對面擺上兩個碗,兩雙筷子,兩把湯勺,兩個醬料碟,黎俊柏按熄了大燈,留了餐廳頂端溫和的小垂柄杮狀罩燈。
一個人的燭光晚餐正要開始時,門鈴忽然響了,輕脆的悠揚的音樂聲。
褚喬林是不耐煩按門鈴的,黎俊柏愣了愣,不想開門,一雙腳卻已迫不及待朝房門走去。
阮卿卿就站在門外,滿眼疲憊,看到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只是靜靜看她,眼神含着委屈,含着渴望,黑白分明,清亮得似乎有淚水要湧出來。
明明才分開幾個小時,卻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耗盡了心力才來到他的面前。
心沉沉下墜,哀怮沒有盡頭,黎俊柏伸張開雙臂,狠狠地把她攬進懷裏。
心底的空虛在瞬間被填滿了,她回抱他,柔軟的一雙手緊緊圈着他的腰,身體蹭動,衣服磨擦沙沙作響,挑-逗是無意的,帶着莫名焦躁深埋進他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氣,“俊柏,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好不好?”
面對什麽?她知道阮績民是強-奸他母親的兇犯了?不像!
“你去過霞光路那座宅子了?”他問道。
她在他懷裏低泣,細細的嗚咽,幾乎聽不清,過了許久,才含着淚擡頭望他,低低嗯了一聲。
她知道的果然只是一面,她以為自己得知母親被強-暴的事,心情不好,趕過來安慰自己。
她長得真美,細潤的象牙白色的肌膚如脂似乳,瑩潤光潔,最美的是眉眼間的淡雅沉靜,眼神中的體貼婉約。
“卿卿……”黎俊柏低喊了一聲,猛一下抱起阮卿卿,轉身間一只腳踹關了房門。
阮卿卿在他懷裏輕顫了一下,沒掙紮,只是更緊地環住他的腰,濕漉漉的烏黑明亮的眼睛變得迷離,愛戀和順服地依偎着他。
硬生生壓下想把人吞吃的沖動,黎俊柏把阮卿卿放了下來,柔聲說:“我們一起吃飯。”
兩個人的餐具,屋裏卻只有他一人,阮卿卿看了一眼,低低笑,“我要是不來呢,你一個人吃?”
桔色燈光下她的皮膚雪白裏帶了嫣紅,淡淡的脂粉罩染似,眉眼像半彎的月牙,鮮活靈動,黎俊柏心髒蹦跳了一下,剛松開的手臂又收緊,深深吻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親密,阮卿卿觸電似輕顫了一下,随即伸手攀住他的脖頸,承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熱情,抛開羞澀熱烈地回應。
床墊沉沉下陷,兩個人的重量堆疊,感官世界都是他的氣息,阮卿卿輕睜開眼睛,低低道:
“俊柏,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說,深吻,愛-撫,帶着她在未知的期待黑暗裏起伏沉浮。
跟最初相比,他已從微有笨拙變得高明,唇舌和一雙手極富技巧,輾轉反複,阮卿卿腦子裏眩眩暈暈,無法自控地沉淪,迷糊中又隐隐覺得奇怪,黎俊柏的動作很矛盾,面臨着世界末日一般,有時粗暴瘋狂,轟隆隆像機槍掃射,有時又似被束縛住了,裹足不前,好幾次,已近臨界點,他卻又生生止住。
再多的不解也沒在腦海裏停留多久,黎俊柏的熱情将她融化,除了張大口急促地喘-息,再也想不起什麽來。
黎俊柏停下來時,床單一片淩亂,兩人的衣服雖然仍挂在身上,卻形同虛設,阮卿卿臊着臉攏衣襟,眼角朝他掃去,看着他的高昂激揚,低聲問:“有沒有她的下落,咱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得早點正名結婚。
是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當斷不斷,不能欲斷難斷。
把她送走吧,褚喬林說得對,即使情緣已斷,也別波及她,讓她遠遠地避開硝煙炮火。
“沒找到她,要不,你暫時離開g市,讓徐董适應沒有你的生活,後來找到人了,讓她回家就是。”
離開g市?阮卿卿愣了愣,問道:“那你呢?你走不開吧?”
舍不得和他分開。
他也舍不得,不過,總得分開的。
“你想不想去我生活過的地方?我給你聯系一下m國的p大附屬中學,在那邊,張嘴都是英文,學起來也容易。”
到他生活過的地方,阮卿卿想了想,有些向往,自己的底蘊太差,也得多學一些知識才配得上他,徐鳳英的腿已經痊愈能走路了,離開也不用擔心,阮卿卿點頭應好。
“你會經常來看我吧?”她靠到他身上,依依不舍。
不會,這一別就是永久的分別,到底說不出,說了,阮卿卿也不會答應出國了。
“飯菜都涼了,我精心做的桂花鴨……”黎俊柏假裝失态大叫,推開阮卿卿,也将旖旎的氣息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