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苦樂滲半

黎成祥不停拔打黎俊柏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

“別打了,我們先吃。”褚喬林笑道,他說過很多次不等的,想也知道,黎俊柏這時在做些什麽,哪來得了。

“爸,哥不來肯定是有事,別催了,咱們先吃,我肚子也好餓了。”黎玺祺抓起筷子,響亮地在桌面上彈了一下。

“吃吧。”黎成祥強笑,要替黎俊柏接風的,主角卻沒來,不由得又是尴尬又是惱火,暗責阮卿卿美色害人,讓一向冷情的兒子失魂落魄。

幸而沒宴請場面上的人,只是褚喬林、肖爾卓、衛旒、陳玘及小兒子,否則,這不知如何收場。

兒子情熱着,肯定不肯跟阮卿卿分手,怎麽着把他們分開呢?

黎成祥有些頭疼,決心卻前所未有堅定。

不管和尚批的下下簽是真是假,有一個和媳婦容貌一樣放蕩形骸的女人存在,肯定不行,那個女人看起來生冷不忌,狂放不羁,也不知有多少個入幕之賓,富通丢不起這個臉。

“翠湖山莊快要封頂了,預售情況好不好?”肖爾卓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從黎俊柏的缺席轉移到生意上。

“賣得怎麽樣?”黎成祥問黎玺祺,這段時間為黎俊柏的事焦頭爛額,公司的事都沒過問,全部交給黎玺祺了。

“營銷部說,賣的不理想,大哥的事對富通影響很大,我也只是盡量讓不亂套而已,別指望我能幹出比你們還好的成績。”黎玺祺塞了滿嘴的食物,說話吐字都不清晰。

黎成祥皺了皺眉,當着客人的面冷了臉,半點不給黎玺祺面子,大聲斥道:“說完話再吃不行嗎?一副餓鬼相,平時注意點,多跟你大哥學學。”

黎俊柏的優雅尊貴與生俱來,輕易哪學得來,黎玺祺撅嘴,不敢頂嘴,蔫蔫的,也不吃了,握着筷子發呆。

“幹嘛要跟黎俊柏學,黎俊柏是黎俊柏,黎玺祺是黎玺祺,複制另一個人的模式有什麽意思?”衛旒嗤笑了一聲,抓起一只龍蝦,三下五剝了殼,分了一半給黎玺祺,剩下的盡塞自己嘴裏,一面吃,一面含混不清對被噎得臉龐通紅的黎成祥說:“依我說,你就滿足吧,黎玺祺從沒進公司上班過,能把富通在一下子缺了沈佳雯、蕭浔、黎俊柏和你四個最高決策人的情況下穩住不倒閉,能力可不比黎俊柏差,我要有他一半能幹,我爸做夢都得笑醒。”

“他要是跟你一個樣,我把他打死。”黎成祥眉頭皺得更緊,雖然沒說出來,神情卻顯露無遺。

“喂,我說,黎玺祺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你怎麽偏心成這個樣。”衛旒不滿,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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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盤碗哐铛晃動,海參湯溢了出來往一邊淌,不偏不倚流向黎成祥那邊,黎成祥急忙站起來後退,招手服務生收拾,心中不悅更甚。

“因為你大哥沒來生氣,卻把火發你身上,你那爹呀太不公平了。”出了酒樓,衛旒勾住黎玺祺脖子,嘀嘀咕咕打抱不平,末了,小聲說:“我帶你去酒吧樂一樂,開開葷,不要傷心。”

衛旒太也口無遮攔了,別人家的家事不便插手,肖爾卓暗搖頭,剛要黎成祥握手道別,有電話打了進來。

是廣告公司的合夥人。

肖爾卓年前和一個朋友合辦了一個廣告公司,阮卿卿請他去騰飛上班,他也沒說自己很忙,把廣告公司扔到一邊就到騰飛上班,一走半年,合夥人扛不住了,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能回去上班。

“這幾天把事情跟黎俊柏交接一下就回去。”肖爾卓笑道。

黎俊柏這個騰飛姑爺出來了,沒他的什麽事了。

不給兒子再去騰飛上班了,怎麽着也要把他拉回富通的,不用肖爾卓和兒子辦什麽交接,黎成祥張嘴又合上,瞬間想到一個調開阮卿卿的好辦法。

***

阮卿卿睡了半年多來最香甜的一覺,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就猜你這個時候得醒過來,肚子餓了吧?”黎俊柏已經起床了,聽到響聲,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阮卿卿覺得自己又被他的男色迷惑了,口幹舌燥。

簡單的月白純棉襯衣,袖口精挑銀絲線,随性裏透着典雅,靛藍休閑褲熨帖的線條完美地勾勒出他漂亮修長的一雙腿,整個人英挺異常,倫敦街百年老店的招牌做出來的衣服,品位果然非同凡響。

“去洗漱了過來吃飯。”黎俊柏微笑,從衣櫃裏拿了一套衣服出來,胸衣內褲裙子,裏外齊備。

“什麽時候買的?”從浴室出來後,阮卿卿滿意地轉動裙子照鏡子。

胸衣的尺碼很合适,裙子是素淨清澈的天藍顏色,斜搭細格子披巾,活潑俏麗。

“你去m國的時候買的,過幾天我們去度蜜月的時候,再來個大采購。”黎俊柏淺笑着看她,滿眼的贊賞喜愛。

只一夜工夫,她的面色已不見昨日的灰敗,猶如盛開怒放的鮮花,容光煥發。

度蜜月!阮卿卿愣了一下。

“吃飯了,我肚子餓死了。”她岔開話題,沒就蜜月這件事談下去。

是早餐也是中餐,黎俊柏準備得極豐盛。

“你要是不去富通上班,咱們自己開家酒樓,你當廚師,也可以讓咱們衣食無憂了。”阮卿卿贊不絕口。

本市有名的各個酒樓的招牌菜的工藝都讓他學到手了,食得福酒樓的荷葉水晶醬豬肘,比蹄筋做得還韌滑,豐澤居的清蒸鲈魚,香嫩清爽,還有怡佳園的蜜制熊掌,三鮮港的魚翅……色香味無一不是精品。

“你每次嘗一下就能做出來。”阮卿卿好奇地問,沒見他到各個酒樓時進廚房學做菜啊。

“我如果說,這些菜式我八歲時就會做了,你信嗎?”黎俊柏澀澀地笑。

那年,母親得了潔癖後,開始是不停洗涮,後來,就是不肯吃飯,嫌飯菜髒,為了讓母親吃上一點點,小小年紀的他,每一個周末都到各個酒樓去,給酒樓的老板說好話,到廚房去拜師學藝,希望能親手做出精致的飯菜吸引母親吃一兩口。

“想想,你曾經為你媽做了很多,她地下有知,會很開心的。”阮卿卿低聲道,擱下筷子,依靠到他身上,悵然傷心,“你還為你媽做了一些事,我什麽都沒為我爸做過,我爸白養我了。”

“咱們都向前看,你說過的。”無意中又挑起她的心傷,黎俊柏有些後悔,攬住阮卿卿,手指從她的短發中穿過,輕輕揉-搓頭皮,起初只是無聲地安慰她,漸漸的,視線變得粘膩,像強力膠水。

“你是徐董的親生女兒,也不用交換回什麽身份了,咱們明天就去扯結婚證,挑個最近的好日子舉行婚禮,好不好?”

這聲好不好其實只是尊重的說法,他的語氣霸道蠻橫,不容拒絕的強硬。

阮卿卿聽出來了,腦子裏千百個想法翻滾,沉默了半晌,推開他,坐直了身體,輕搖頭,“再等等吧,等我媽醒過來了再辦。”

她已失去養父,她想在母親祝福的目光中結婚,而且,黎成祥對她态度大變,明顯的,不歡迎她嫁進黎家,短時間內,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

“你媽一天不醒,我們就一天天等下去嗎?”黎俊柏低聲問,眼神在阮卿卿堅定地點頭後深邃下去,沉澱成一泓見不到底的深潭。

“你如果忍不住,咱們也不用等到結婚以後……”阮卿卿細聲說,伸了小指去勾黎俊柏的手,

後面的話,臊得沒說下去。

“我想和你結婚,不是為了做那種事,而是想一輩子相依相伴。”黎俊柏緩緩道,甩開阮卿卿的手,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窗外陽光猛烈紮眼,他眯了眯眼睛,眉眼似是有些煩躁,又似很平靜,半點起伏都沒有。

她當然也是想和他一輩子相依,那麽說,只是體諒他是……成年男人,一直壓抑着不好,他應該了解的,可他……阮卿卿覺得胸口有些堵,無從分辯,亦不想分辯。

窒息一般的沉默,阮卿卿承受不了,在幹坐了許久确定黎俊柏沒有開口的意思後,她說:“我去看我媽了,不知道我媽病情有沒有好轉。”

“好。”他說,輕描淡寫,沒打算送她,伸手進衣兜掏香煙。

阮卿卿拉開房門走出去,關上房門那一剎,她略停了停回頭望,黎俊柏已點燃了香煙,淡淡的一縷輕煙缭繞,他的目光凝聚在香煙的微弱的紅點上,動也不動。

哐铛房門關上,隔絕了內外,壁壘分明的兩個世界。

樓道外大葉黃楊修剪得很漂亮,翠綠色的葉子在太陽光下閃動着燦爛的生機,阮卿卿摸了摸光裸的手臂,才從空調房間出來時肌膚陣陣寒意,不一會兒工夫,已經熱得微有汗意。

心境從冰涼到平和,剛才走出來時怪黎俊柏不體諒,此時怨惱的情緒冷靜了下來,又覺得自己發作得毫無理由。

黎成祥對自己冷臉他并不知情,與他何幹?

怨他不了解自己,自己何曾設身處地想過他的心情。

雖然跟父親和好了,卻不能改變他少年和青年時期形同孤兒的生活經歷,他的性格表面優雅從容,溫潤淡定,骨子裏卻乖張暴戾,尖銳敏-感,他渴望家庭的溫暖,渴望安定,他愛她,在經過失去人身自由的半年非人生活後,想盡快結婚穩定下來又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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