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嗯。”他也是。

韋烨看着以前的家，偏頭靜靜看着婁進安：“樓下？”

客房以前在樓下，二樓是主人卧室。

他知道婁進安的意思，他也是後來才懂，他應該早些離開婁進安，或者在那些年間不要太克制自己，也不至于讓不愉快的事情變得那麽深刻，過往難以撫平。

“……是。”婁進安看着他平靜的面容，點了下頭。

“謝謝。”韋烨拿過他的行李，往靠後院的客房走去。

往事不可改變，就像他難以改變自己一樣，他的性格注定了他和婁進安的以前，也注定了現在和未來。

他能懂婁進安對他的留戀和追回，如同懂自己的不想回頭。

如果這些年和婁進安的關系讓他學會了什麽，那就是，他比以前更遵從自己的內心。

韋烨進了客房收拾好上了床，給婁進安打了個電話，問他明早什麽時候進城。

“七點。”婁進安回。

“那叫我一聲，我跟你一起過去。”婁爸幫了大忙，韋烨是要感謝的，他想早點過去，看有什麽幫忙的。

“好。”

“晚安。”韋烨道了聲晚安，關燈躺下睡覺。

可能是太累，也許是回到了以前住的地方帶來的熟悉，韋烨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一覺睡到六點鬧鐘醒。

他穿戴好，出來才六點半，出來的時候他習慣性往廚房走，想去沖咖啡，走了幾步想起他已經不是主人，不能太随便，就連水都沒倒了，走向大門，打算去院子裏站站醒一下神，順便等人。

剛走到門口，身後有人道：“去哪？”

“醒了？院子裏走走。”韋烨回頭，朝他笑了一下。

婁進安開了大燈，明亮的燈光蓋過了韋烨之前按開了的廊角臺燈，溫馨明亮的光線裏，婁進安西裝筆挺，身材挺拔，英俊硬朗，韋烨眼睛眨了眨，嘴角的笑意淡了點。

他知道婁進安沒有跟霍安在一起，并且拒絕了霍安的追求。

但韋烨跟前來跟他報信的朋友只說：我尊重他們各自的決定。

意思就是這與他無關。

他也确實認為與他無關，直到親眼見到這個人，他還是會被這個人的外表吸引，韋烨想他還是得離這個人遠一點。

晚上不能過來了。

“咖啡？”婁進安開了口，看他一眼，步伐果斷往廚房走，氣勢沉穩，不容拒絕。

早上有喝咖啡習慣的韋烨只好跟上去，道了謝：“謝謝。”

婁進安去廚房按了咖啡機，拿出奶倒了小半杯熱了半分鐘，把奶加進了出來的咖啡裏面，遞給了韋烨。

韋烨早上的咖啡裏會加點奶。

韋烨接過，又笑，笑得很迷人，“謝謝。”

婁進安沉默地看了他幾秒，才轉身去倒他那杯。

“早飯去酒店吃，開過去四十分鐘能到。”

“好。”韋烨知道婁爸和他的新娘都住在酒店，婚禮也在酒店舉行。

簡單地喝過咖啡，韋烨早一步把空杯子放在了桌上，婁進安看着杯子把最後幾口喝下，拿過杯子洗了，挂在了壁架上。

以前這是韋烨在做的事情，婁進安偶爾也會做，但情況不多，他也很少面對面跟韋烨什麽都不做，只單純喝一杯咖啡。

一般都是他工作，韋烨拿過他的事情過來，陪着他。

那種陪伴起初他不在意，甚至別扭，後來成了習慣，也會工作間隙親吻下韋烨，或者打電話的時候站在他的身後，抱他一會兒。

在其中的時候不知道，現在才明白，韋烨的平靜給了他平靜，給了他力量。

“韋烨？”婁進安挂好杯子回頭，看到了轉身的韋烨。

韋烨回頭。

“去哪？”

“拿箱子，”韋烨解釋，“我準備了份禮物送張阿姨。”

張阿姨就是婁父今日的新娘，她跟婁父一樣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兩人是同事，她今年五十一歲，一直未婚，今年上半年她診斷出癌症末期，據醫生診斷時日已不多，上個月，婁父終于鼓起了勇氣向她求婚，她答應了。

張阿姨曾經是婁父的助手，并且追求過婁父，現在能跟愛的人結婚是償了多年夙願，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婚禮，韋烨在此之前跟婁爸打聽了新娘子的愛好，準備了一份貼心的禮物給這位新婚的新娘子。

婁進安看着韋烨拖出了昨晚才進門的箱子，他不用去翻都知道韋烨昨晚帶進來的東西全在裏面。

“走吧。”婁進安看了眼箱子，往車庫走。

到了車庫，他拉後備箱的時候，韋烨喊住了他，“箱子小，就放後面行了。”

婁進安看着韋烨打開後車門，連人帶箱子進了去，原地頓了好幾秒。

韋烨進去後就放了心，今天舉行婚禮的酒店被婁家包了一整天，他等會找間房間放行李不難，再不濟，別家開一間就行。

婁進安是個強勢的人，韋烨也不弱，但他從不會跟婁進安硬對硬，婁進安有一百種強勢的方式，韋烨就有一百零一招不動聲色化解的辦法。

他按得住這個人，要擺脫他也不需要多花什麽心思。

婁進安上車開了車，韋烨開始跟婁爸微信聯系。

韋烨說他們這就過來，等了幾分鐘，等到了韋爸發過來的一大通話。

老人家在微信裏非常嚴肅以及誠懇的語氣跟韋烨道歉，說他覺得兒子追求韋烨的心非常猛烈，并且兒子再三懇求了他不要提前告訴韋烨，為了他的心願，婁爸就沒有提前告知韋烨，對此他很抱歉，在這裏跟韋烨道歉了。

老人家正經嚴肅，身上沒有裝腔作勢類似的氣息，為人有些古板，說透點，就是他一輩子都身在做研發的小圈子裏，身上一點一般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圓滑也沒有，認自己的死理，不會視一般人覺得沒問題的事情為正常，之前幫韋家的忙也是在審核過韋家公司的資質後才做了牽線搭橋那一步。

這次大概幫兒子瞞住消息，老人家昨晚就不安一晚上了。

韋烨在微信裏體貼地說沒關系，他也非常理解婁爸的心情，請他不要在意，腦袋則擡起，看了開車的婁進安一眼。

婁進安在鏡子裏跟他對視。

韋烨打着字，漫不經心開口：“你不是不知道你爸性格。”

何必讓老人家為難？

婁進安沒回他的話。

父子倆關系多年不好，哪怕後來婁進安發現他爸的長年不回家，是他母親出軌并且不願意離婚的原因，他跟他父親的關系也沒有修複。

只有在韋烨和他住的那幾年裏，韋烨會接他放假的父親過來住幾天，兩個人才漸漸有了一些交集，不再是像過去那樣，一兩年都聯系不上一次。

“說……”婁進安不張口，韋烨下意識就讓他“說話”，但只說出一個字，韋烨馬上意識到了他們已經沒有了關系，迅速閉嘴。

婁進安在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原本不想答的話說了出來，“就只讓他暫時不說而已。”

事後不管他怎麽樣。

韋烨一聽，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婁總不得了，是個強勢能強勢到親爹身上的男人，想想他以前無論是讀書還是賣房子創業這些人生大事就沒一件告訴過他親爹的，現在父子倆能有關系，被他治得沒招了的婁爸只有感恩戴德，委屈求全這一辦法了，韋烨就不由自主多打了兩句話安慰婁爸。

婁爸，別為他的錯道歉，他的混帳，我是知道的，你別管他，我沒有絲毫怪您的意思，還替您委屈呢。

婁父在那邊看到，老人家戴着老花鏡把微信給老伴看了一眼，跟她商量道：“我覺得兩個小的還是很适合的，很配啊，你說我要不要再努把力撮合下他們？”

張阿姨哭笑不得打了他一下，“你瞞個事都覺得愧疚，怎麽幫他們啊？你哪有那個心思。”

真不是她看不起他，這個年紀說句“喜歡你”都會紅臉的老家夥，當人紅娘，豈不是搞笑？

“唉，我就是覺得太可惜了，小烨很不錯的，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進安了。”按他兒子那個脾氣，也就小烨治得住他了。

張阿姨知道韋烨那個孩子是不錯，也很喜歡，他可是管老婁要了她的病歷給國外的專家看的，還讓專家來聯系他們，這是實打實的幫忙，而那個叫霍安的孩子，看着也很客氣有禮貌，但每次來醫院說是看她，但他的注意力都在老婁身上，事情說到最後都要說到進安身上去，要幫他們父子倆修複關系，張阿姨知道人家重點不在她身上也正常，但私心作祟，她更喜歡那個關心“婁爸”和“婁爸老伴”生活的孩子。

“年輕人的事別管太多了，他們有他們的想法。”張阿姨安慰他，“我看小烨也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你別為難人家好孩子。”

“是啊，不能為壞孩子為難好孩子。”婁父點點頭，認同老伴的。

吃了兒子許多年冷眼，現在有用才被兒子正眼多看一眼的婁父還是喜歡韋烨多過于親兒子一點點的。

張阿姨被他逗笑，“好了，去餐廳吃飯吧，你不是說他們要來了？”

“我去換個衣服。”

“好。”

婁父的婚禮辦得溫情滿滿，兩邊各自的把親戚和同事都請過來，跟他們共同度過一天。

兩邊的家庭情況很相似，都是搞學術研究的，這一場婚禮也可以說是親戚同事同學聚會無異了，韋烨也在裏面見到了不少沒有機會見到的大牛，半天下來，笑容滿面，心情很好。

這一心情好，就是盡量控制，多喝了兩杯，所以下午在新郎新娘即将舉行婚禮的現場草坪裏，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霍安和他打招呼，他笑容滞了滞。

“那，不打擾了。”霍安問好，伸出手見韋烨笑容都沒了，不好意思一笑，轉身就要走。

韋烨見他走的痛快，沒攔，回頭跟一個女方家剛認識，也在經濟圈的親戚繼續就之前的話題說了起來，“現在兩方供給不平衡的比例還是比較大，我國的研發就是死穴，我們家之前投進去的那……”

那人是張阿姨的親侄子，打斷了正題，“韋哥，那小狐貍精找我進安哥去了，要不要兄弟過去攔一下？”

韋烨看他躍躍欲試，笑得眼都彎了，“不了，謝謝。”

“這不行啊……”張家弟弟替他急眼，“一看我進安哥就是器大活好的優質男，韋哥你舍得？”

韋烨笑而不語。

張家弟弟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撓頭道：“主要是這男的我不喜歡，上次這人帶着他那穿得花枝招展的媽來跟我姑面前玩姐妹情深這一套，他媽的，那是我姑的病房，我姑化療着沒精力還要應付他們，搞得跟他娘倆是主角一樣，你說這人走位騷不騷？”

他姑化療已經很不好看了，這姓霍的帶着他抹粉戴珠寶的媽媽過來，這人一走，他姑就讓他們幫着買假發，買化妝品，說實話，張家弟弟私心作祟，對這娘倆意見大得很，所以這話說出來也有失公平。

他是故意在挑事。

韋烨挑眉，老人精對此不予置評。

婁進安這邊剛和司儀溝通完，回過身，看到了像等候多時，朝他微笑的霍安。

“來了？”

“都準備好了？”霍安朝他笑着點頭，看看四周，“有沒有我要幫忙的？”

婁進安給霍安的請帖寫着婚禮是下午四點半舉行，霍安來是提前了兩個小時來的，算普通客人到達的那一拔的最早的了，但過來看看，霍安發現做婚禮的專業人士很多，到的客人也比他想的要多，連韋烨也在，他心裏有了數，怕是親友那一拔早就到了，他不算作是那一拔裏的。

但霍安不在乎這個，他知道現在他對婁進安來說，是一個沒取代好韋烨，就不能和這個人好好在一起的存在。

他在努力。

至于韋烨，他希望韋烨能保持好他韋家韋公子的驕傲，千萬別吃回頭草，但霍安也知道現在越發事業有成的婁進安魅力有多大，所以為了不讓韋烨成為下一個會回頭的他，他覺得他有必要施展一點小手段。

“有要幫忙的就說。”霍安借着看過四周收回眼的身勢，朝前走了一步，摸住婁進安手臂，擡起臉來朝他笑着，親昵地道。

他們挨得很親很近，遠遠看去，他們就像一對外貌匹配，氣質匹配的親密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