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韋烨回上海第二天接到了婁父的電話，老人家在電話裏客氣，讓他注意身體，也說了婁進安尊重他的一切決定。
韋烨真誠地說道：“謝謝。”
這話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老人家對他是有心意的。
他知道老人家有幫兒子說情的意思，但這一點沒什麽，換他爸，他爸的心肯定也偏在他這邊。
對于婁進安，如果沒同居之前，韋烨仰慕的是婁進安折射在外的光芒，但日夜相處，他還是愛婁進安這個人所有好的一面，也接納了他最不好的一面，也學會了跟這一面如何好好相處。
但願霍安，抑或不是霍愛的下一個愛人，能學會與他身上的那些隐藏的荊棘鐵刺相處，不被刺傷。
回來之後，韋烨又接到了婁進安的兩個電話，說的是婁父那邊關于工作上提點他注意的幾件事情，韋烨有意想把這事要轉到他哥手上，但被婁進安躲過去了。
接到第三個，婁進安說到重點的時候，說細節在微信上說，讓韋烨加一下他。
韋烨不加思索就回道：“這事我已轉給我大哥了，要不你加他，更詳細一些。”
婁進安在那邊輕笑了一聲。
韋烨稍稍有點臉紅。
跟國防的合作有婁父的擔保，所以這事是他負責的，之前兩次都沒推诿成功，這次又栽到他哥身上，躲得是有點沒智商了。
“咳，是這個號碼吧？”婁進安換了手機跟韋烨聯系，韋烨再想拉黑，看在工作的份上只能忍了。
“是，你還是以前那個？”
“……嗯。”
“那我加你。”
“麻煩了。”
婁進安回了韋烨的微信，發過來的消息都是說正事的，說完也沒發其它。
但韋烨覺得這事可能有點沒完，婁進安的攻擊性很強，這點很明顯地體現在他的事業上，如果換到人身上，韋烨相信婁進安也有他進攻的一套辦法。
他之前想過的冷處理現在不管用了。
其實韋烨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婁進安興起的這段時間跟他複合，然後在生活中多折磨他一段時間，頂多兩年，他跟婁進安就能成為真正的怨偶，彼此憎恨分手，再不會想以前，但明知會有怨恨，韋烨不想為了讓婁進安死心，再搭進去自己兩年。
所以，明知道不是好辦法，但這天韋烨在跟岑游鋒約會出來喝咖啡的時候，拍了張岑游鋒的手發了朋友圈。
這一發，驚動朋友圈。
岑游鋒家以前是韋家的鄰居，小學初中都跟韋烨同校，只是岑游鋒要比韋烨大兩歲，他跟韋柏是好朋友，韋烨小時候沒少被他護送着上下學。
岑游鋒初中畢業就随父母移民了，他是年中才回的上海，擔任一個國際汽車品牌的亞太區運營總監，他一說要追求韋烨，得到了韋家上下包括韋太太養的那幾條寵物狗的支持。
韋太太已把他當成半個兒子，只要韋烨有一碗甜湯喝，就有他的一碗。
岑游鋒是個高大強壯的男人，長相要比婁進安粗犷一些，手指也是，骨骼分明皮膚黝黑，跟韋烨那種保養得修長潔白的公子手截然不同，所以但凡只要是認識韋烨的人，都被那只手驚呆了。
韋公子很少發朋友圈，尤其這大半年以來就發了幾條，那幾條還是韋父韋母或者韋哥生日全家慶祝性的朋友圈，這一突然發了張男人的手出來，誰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韋烨這一條發完，馬上就有電話進來，是明戀韋烨近十年的高中同學，一個有名的富二代。
富二代在電話裏撒潑，捶胸跺腳哭喊：“你不是說你現在心如止水，沒心情談戀愛嗎！”
富二代比韋烨要小一歲，對韋烨是真愛了，曾經好幾年在韋烨生日的時候傻呼呼地飛到北京給韋烨慶祝生日，但沒有哪一次碰到過韋烨，就是這樣，也沒斷了對韋烨的心思，後來他學乖了，沒韋烨本人他也能自己攢局給韋烨過生日，追不到人偏偏還潔身自好得很，說要把最好的自己送給韋烨，是他朋友圈裏著名的情種。
韋烨以前對他避而不見，後來見他十年如一日，說詞跟行為沒一點矛盾的地方，覺得他有那麽一點可愛了。
但也因為他可愛，韋烨從沒有撩拔過他一次，還是一樣的拒絕。
他喜歡這個帥小夥，但僅限于對普通朋友的喜歡，欣賞。
韋烨被他喊得尴尬，摸摸鼻子，小聲地說了聲，“對不起。”
對方哪舍得韋烨道歉，立馬就反駁，“不是你的錯。”
又哭着問韋烨，“烨烨，我到底哪兒不好啊？你說我改啊。”
對方曾是韋烨的同桌，韋烨認識他的時候他瘦瘦小小的，那時候他家裏鬧矛盾，父母在離婚顧不上他，韋烨沒少帶他回家裏吃飯睡覺，因此他對韋烨死心塌地得很。
富二代是高中就出國了，但從未跟韋烨斷了聯系，韋烨讓他好好念書他就好好念書，韋烨讓他別老想着喜歡誰這種事，多做點有意義的事他也照做了，但韋烨還是不答應他，他怪傷心的。
“你挺好的，誰能說你不好？就是我們不适合，我早跟你說了，你不要老想着這件事，多看看別的人。”
“烨烨！”
“嗯，我有事，先挂了。”韋烨看對面岑游鋒在挑眉，笑笑挂斷了電話。
富二代在那邊被氣得胸口疼，打電話給他媽媽，對他媽媽吼：“媽媽，他不愛我。”
他媽媽知道是誰，立馬讨伐韋烨，“那小赤佬……”
“你不要說他！他人好着呢！”富二代又吼他媽。
他媽怒了，“侬知道誰在幫你伐？小赤佬！”
岑游鋒也刷到了韋烨的朋友圈，正要跟韋烨說話，他的電話來了。
他上任不久，身上事情多，起身去外面接電話遇過韋烨的時候攔着手機低頭居高臨下跟韋烨說：“我确認一下，我這是已經經官方承認了，是吧？”
岑游鋒有韋家支持，但韋烨說多相處半年，彼此再了解下再做确認，岑游鋒無所謂，他搬到了韋烨附近，盡可能地挨近韋烨的家、韋烨的世界，他把主動權交到了韋烨手裏，只要韋烨能安心，所以一直以來韋烨不承認，他就恪守韋烨安心的界限，他是頭一次得到韋烨的明示，性格使然，馬上追加确認。
韋烨被他逗笑，笑着點頭。
岑游鋒嘴角翹起，眼睛帶笑，聽着電話往外去了。
他走後，韋烨的笑慢慢地止了。
他這位現任男友，性格行事方面跟婁進安是很相似的，在公事上他們果斷勇猛，連帶在私事上也是一樣的果決，所以他很容易挑動自己的情緒，韋烨不知道這一點對他的鄰居哥哥是否公平。
但韋烨也同時清楚，岑游鋒要比婁進安更适合他。
婁進安對私事的不含糊，是非常清楚地告訴他，他的界限在哪，就如他不隐瞞對霍安的好，韋烨除了接受和分手，不可能有別的可能性。
而岑游鋒的不含糊，是一旦确認和他在一起，會告訴他的家庭，也會因為他父母的在意，會跟自家那邊的家庭打招呼告知詳情。
他們都同樣的坦蕩不逃避問題，但前者只有韋烨妥協才能在一起，後者會劈開解決所有問題，讓韋烨和他在一起。
就他了，韋烨看着剛發的朋友圈，跟自己确認道。
但他的心思很快被轉移，他的評論區已經一片腥風血雨。
婁進安那邊的朋友有好幾個發了一串感嘆號的評論，李朝清甚至說：哥們服！
韋公子了不起。
緊接着他又發了這一條。
下面他又跟進了一條：進安要打給你的戒指算是白打了，回頭我找個好買家幫他賣個高價。
不過整個評論區就李朝清一個人陰陽怪氣，韋烨當沒看見，見評論的人越來越多，他本來想集體回一句“謝謝”，但覺得沒有意義，就幹脆關了微信。
剛退出來，他大哥的電話就來了，在電話裏贊美他家受寵的二公子：“眼光很不錯嘛。”
韋烨微笑謙虛：“還好，一般。”
說着岑游鋒就進來了，走到韋烨身邊低首，“有點事，要回公司一趟，我送你回去。”
韋烨今天沒開車，早上他是岑游鋒送到公司的，下班後也是岑游鋒接過來約會的。
“不用，你先過去，我叫車回。”岑游鋒公司離這不遠，韋烨覺得沒必要。
“行，那你先回，我處理完事情，要是不晚就給你打個電話。”
“好。”
兩人都忙，一般都是趁着晚上擠着時間約會，韋烨回去到家都十二點了，但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韋烨看了看其中有沒有公事有回複的，看到公事就回，私人的除了幾個好友回了外，別的都沒回。
其中他看到了有一條短信，說他一邊拿着婁進安父子給他的好處，一邊跟別的男人交往，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韋公子？
這條短信的號碼有點熟悉，韋烨看了看，确認是霍安的號碼。
這個號碼，在霍安人不在國內的時候，婁進安替其沖過好幾千塊養着。
韋烨沒回短信，以前他從不跟霍安聯系，是婁進安這個人已經在他身邊，他好好跟婁進安經營感情和生活都來不及，不會去跟婁進安的初戀較真，現在不回，是因為霍安這個人的話，真沒有必要回。
霍安跟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換他，這樣的話永遠都不可能出自他的口。
韋烨笑笑搖頭，把這條短信忽略了過去，開始不看好這兩個人。
一個沒有什麽包容感的人，怎麽包容得了婁進安這一個人？客觀看待他的長處和短板？和狹隘的人在一起，注定被他的格局桎梏，困住，窒息。
過了忙碌緊促的半個月，韋柏這天上午一個電話把韋烨叫到了辦公室，跟韋烨道：“維平那邊要我們這兩天就過去簽保密協議，這事本來該我去，但現在只能你去了。”
韋柏要去國外談合作，那是塊硬骨頭，只能他去，并且行程已定，時間不能改，韋柏分身乏術，只能讓親弟弟上馬了，換別的人他一個都不放心。
他現在的位置靠股權和拿到的合作暫時是坐穩了，但韋家現在的争權奪利被他開了先河，已經擺到了明面上了，韋家各支都不怕撕破臉，就等靠功上位。
這事對韋氏的長期發展有好處，但對韋柏的壞處也很明顯，時刻都有人準備踩到他頭上來，他絲毫不敢懈怠，不敢分權。
韋柏現在恨不得多幾個像他弟弟一樣的親弟弟。
“好，哪天？”
“最遲明天。”
“那我等會就去安排下工作。”韋烨沒有問題，維平的合作就是他接手的，他知道的不比他哥知道的少，他去最合适。
“但我怕這事牽涉到你的私事。”
“嗯？”韋烨愣了下。
“我聽說維平那邊跟襄安新開了合作關系。”
“你怕我遇到婁進安？”
“嗯……”韋柏沉吟，看他，“這幾天婁進安跟你聯系沒有？”
“沒有，”韋烨搖頭，想了想道：“公跟私他分得很清楚，不會因為私事耽誤公事，不用擔心他。”
“你确定？”
韋烨失笑，“他沒有那麽卑鄙。”
他琢磨了一下，遲疑道：“不過……”
“不過什麽？”
韋烨聳肩，“他是個有機會就會抓緊牢牢不放的人，我不知道這一點他會不會……”
韋烨不知道他會不會公私兼并，但他是了解婁進安的，只要婁進安覺得值得，覺得他想，他要的話，他就會。
婁進安的賭性很強，做事情會不惜代價，但同時他的控制欲強過他的賭性，這是他每次獲勝的關鍵。
“什麽意思？”韋柏沒聽明白。
“在他覺得可以的範圍內，他會不惜以威脅達到利益最大化。”韋烨很清楚地指出，“如果跟他正面對上，不能存有僥幸心理。”
跟他對上，要麽直接認輸，要麽直接賭到最後一刻。
“那你覺得他對你……？”韋柏看着他弟，有自豪也有無奈。
他弟從小就讨人喜歡，他見過唯一不用心讨他弟喜歡的人就是婁進安了，那時候他還以為是他弟弟遇上對手了，後來卻發現婁進安只是沒那麽喜歡他弟弟而已，現在看來，果然還是他弟弟碰上對手了。
“呵……”韋烨笑了一聲，擡頭長長地吐出了口氣，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跟他哥說了真話，“我能跟他同居好幾年，是有原因的。”
“直接點。”韋柏沒耐心聽他弟廢話。
“他不是很好相處，我吧，能把那些不好相處當成是他這個人的一部份，就好像他暴怒的時候，只有我敢在他身邊喊‘冷靜點’，他生病的時候會驅趕所有人，窗簾拉緊不見光，那時候我愛他，我能抱着他幾天幾晚都可以，只要這能讓他好受一點，我不會指責他，也不會試圖改變他，但最終，他還是因我改變了一些事情。”韋烨淡聲道。
再回憶起從前，他已經不太想得起融入婁進安這個人的驚心動魄和動容心疼了，也因為這個人不再屬于他，他變得理智，能更客觀地看待分析他。
“你倒是對他挺包容的。”說到這個，韋柏嗤笑了幾聲。
婁進安來他家，不喜歡他媽煮的甜湯，喝一口就不喝了，他弟就幫着人喝完，說人不喜歡就不要勉強。
是啊，什麽事都不勉強，最後受一肚子的委屈，還不是分了？
“他因為成長經歷，是個對自己過度信任的人，很難為別人改變，我以為霍安能，但目前看來，他真愛的份量沒有大過他自己。”他哥對婁進安要有好感，除非婁總變一個性子，韋烨沒管這個，接道，“如果說他這半年來突然知道我對他的好了，我覺得他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因為你傻！”韋柏毫不客氣地道，“你看你把他寵成什麽德性了！”
這關他什麽事？怎麽是他寵的？他不過是一個想跟愛的人好好相處的人罷了，韋烨無奈地看着他無理取鬧的大哥。
“我是聽明白了，你是覺得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放過你的，”韋柏沒好氣地道，“這事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韋烨坐着，讓他想。
韋柏被他氣得拍桌子，“滾。”
韋烨微笑，站了起來。
沒“滾”到門邊，韋柏又吼：“回來。”
韋烨沒脾氣地回去了，坐着又朝他哥微笑了一下。
韋柏被他氣得額頭青筋直爆，轉念一想，他弟這樣的可不是什麽善茬，對婁進安也了如指掌，婁進安不一定是他對手，這樣一想心裏就好過了很多，臉色也緩和了很多，“好了，這事得你去，你自己注意點，別跟他牽牽扯扯的，他的事我沒跟游鋒多說，但你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要對人負責。”
韋烨點頭，淡定得很。
“你心裏有數就行，回去安排下吧，我這邊等會就回複人家是你過去接洽。”
“好。”
“韋烨。”等韋烨走到門邊，他大哥又叫了他一聲。
韋烨回頭。
韋柏沉着臉，直視着他，“婁進安是真的不适應你，适合我們家，你感動不了他的，他只會索取你，吞噬你，毀滅你。”
哪怕韋家開明，認為談戀愛結婚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會幹涉小兩口的生活，但韋家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給了婁進安相對應的尊重，而婁進安并沒有給他們，他們家保持了那麽久的緘默，是因為他們家老小，但他們包容了一次，已經不想老小跟這個人再來第二次，浪費寶貴的時間和感情。
韋烨扶着門愣了一下，他很想跟他大哥說婁進安沒有那麽差，那個人有他自己的驕傲，他只是缺一個能懂他的陪伴者，但這話說出來就免不了讓他大哥多想，索性就點了下頭，道：“我知道。”
走出去後，韋烨心裏不知為何有點難過。
這個人的惡被他的家人放大，而他已不好再維護他，為他解釋，讓他得到更多人的理解和包容。
他能帶給婁進安的，随着他們的分手已逝去。
突然之間，他懂婁進安為什麽想跟他複合了。
他最壞的一面沒有了出口，習慣了有人陪伴的他孤單了。
維安總部不在北京，設在西北的一個三線小城市，韋烨下機的時候找對方來接待他的人，沒想沒幾眼，就看到了大步朝他走來的婁進安。
頓時，他在心裏就嘆了口氣。
婁進安已經走了過來，拉住了他的行李箱，見韋烨脖子上沒戴圍巾，把自己的圍巾扯了下來，遞給他，簡言道：“外面風大，起沙塵暴了。”
韋烨沒接。
“拿着。”婁進安不耐煩地道了一句，側過臉來，眼睛冷酷地盯着韋烨。
韋烨稍微擡了下頭，看到了他的臉。
婁進安的臉瘦了不少，氣勢也變得更冷峻、兇猛。
“不用了，謝謝。”韋烨豎起了大衣領子。
“呵。”婁進安冷漠地笑了一聲，拿着圍巾拉着行李箱往門口走。
剛一出門，韋烨就被風沙吹迷了眼，同時腳下一個踉跄，正在穩住身體，他就被人拉到了一邊，身前堵了一個人，風衣領子很快被人拉下。
婁進安把圍巾圍好，拉起他的領子，把墨鏡挂到他的眼睛上，抿着嘴拉着人往停車場走。
韋公子的手抽不開，很快就不高興了，直接道：“我有交往的人了，麻煩您避着點。”
婁進安這段時間不太收斂自己，聞言回頭：“不想一上車就被我脫了褲子搞，就少說幾句我不喜歡聽的。”
說完不解氣，捏緊韋烨的手警告道：“我忍你很久了。”
韋烨頓時被氣笑，當下想都不想擡腳猛踩了他一腳，掐着婁進安的下巴眯着眼，下意識就想警告婁進安放尊重點……
但黑暗的視線裏，婁進安的臉太近了，他的氣息也是……
在這人熾熱如火的氣息當中，韋烨被人親了一口，一如當年，他愛這人愛得兇猛熾烈時。
（催文的壕太兇殘了，無以唯報，只好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