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下，韋烨面無表情挂了婁進安的電話，想也沒想就拔了岑游鋒的。
他打得毫不猶豫，但等那邊的人接起，他腦袋一片空白，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反而是岑游鋒在那邊溫柔地叫了他兩聲他的名字。
他叫得韋烨無聲地苦笑了起來。
感情就是一道你知道前面是條死路，但還是回不了頭的迷障，就如深陷泥沼，你知道唯有拔起腿來才會身脫險境，可你的身體卻罔顧理智，身不由己地往下沉淪……
好壞無法評定，前有鮮花也無法摘取。
“哥……”韋烨張口想說抱歉，但嘴一張，他就把抱歉咽下了。
說抱歉的人都希望取得原諒和諒解，依他這位大哥的人品，他會原諒，甚至還會安慰……
韋烨突然不想說了，改道：“剛才有人打你電話了？”
“嗯，他說有事想跟我們好好談一談，”岑游鋒頓了頓，道：“我有拒絕，但他沒等我說完就挂了，我打電話過去他沒有接。”
在接到韋烨的電話之前，岑游鋒一直在回拔電話。
“抱……”韋烨又把“抱歉”咽下，心中煩躁不已。
大家都是有工作的人，在工作時間拿私事攻擊別人，婁進安這行為已經不是混帳能形容的了了。
婁進安以前就不是這樣的人。
但韋烨同時也明白，婁進安也幹得出這事。
就如他知道婁進安的底限，這個人也明白他的底限。
“小烨？”
“哥。”
“我想知道，你今天找我，是什麽事……”韋烨的邀約很正常，但加上一個婁進安，岑游鋒已經知道今晚可能有什麽事要發生，于是他放緩了聲音問韋烨。
“……”韋烨啞口無言，他轉頭看着樓下各大店家門口已亮起的霓虹燈，不由自主抿起的嘴唇在幾許松動後終于張開，“我今晚找你，是來跟你分手的。”
那邊靜默了下來，半晌沒有聲音。
韋烨緊握着手機，漫長的沉默後，他道：“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岑流鋒在那邊嘆了口氣。
那嘆氣聲鑽進了韋烨的耳朵，清晰得就像響在了韋烨的心裏。
“電話裏說是一樣的，我就不去找你了。”最艱難的話說出了口，韋烨心中一片靜寂，一陣陣說不清楚的孤獨和疲憊向他侵襲而來，擊潰了韋烨這些年來對生活和自己的自信。
他曾以為他就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愛情，但他還有還算不錯的自我。
但這，終究被那個曾給他帶來愛情的男人擊毀了。
他的愛情最終還是有了個雞毛一地的結局，并沒有比那些撕扯着不堪分手的人們體面半點。
他也成了一個愛情當中的小醜。
“我們能當面談談嗎？”那一邊，岑游鋒在短暫的沉默後，誠懇地道：“如果今晚不方便，那等你改天方便的時候。”
“哥，就這樣吧。”韋烨想最好是速戰速決，這樣對岑游鋒的影響是最小的。
必要時刻，婁進安是不在乎不擇手段的，他是個典型的生存主義者，只要能達到目的，會不惜打破平時他所持有的原則。
而他這位鄰居大哥才剛回來就職，他可能知道能懂國內的運行規則，但他沒辦法抵禦那些私底下會用到他身上的手段，這會讓他在國內呆不下去。
韋烨不想毀掉這個優秀男人的事業。
“小烨，”岑游鋒在那邊沉聲道：“這樣分手，對我很不公平，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 以至于……”
“我還在跟他糾纏，不敢也不想和他徹底決裂，”韋烨打斷了他，他貼着窗，憂郁地看着下面那些閃爍的燈光，“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他對婁進安還有感情，無論好的壞的，這些都是感情。
韋烨這話一出，讓岑游鋒啞口無言。
但他不想放棄，岑游鋒是真的喜歡韋烨，他喜歡他這位鄰居弟弟的笑容，欣賞愛慕韋烨的舉手投足之間的一言一行，那種吸引力讓岑游鋒清楚他對韋烨的心動有多深，這樣簡單地放棄他是不同意的，他在手機那邊輕聲道：“可我在等你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
“會有更好的人。”韋烨閉上眼，摁斷了手機。
靜默了幾分鐘，韋烨的手機再度響起。
電話是婁進安打來的。
韋烨接起，放在了耳邊。
他沒說話，婁進安在那邊等了幾秒，問：“在哪？”
“把你地址發過來，我過來找你。”韋烨起身，他身體有點晃，撐着桌子頓了一會才直起身。
“你在哪？”婁進安又問。
韋烨沒回，意興闌珊地直接挂斷了電話，出了咖啡館的門，他的手機響了一下。
婁進安把地址發過來了，他在停車場。
韋烨到了停車場，還沒找車牌號，就見前方有人大步朝他走過來。
他腳步未停，閃過朝他走來的人，往前面走，等找到車子，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婁進安緊随着進了駕駛座。
“先送我回我公司，我還有點事處理。”韋烨開了口，淡道。
婁進安看着他。
韋烨別過頭，也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空蕩，無神，沒有光芒……
婁進安眯了眯眼。
韋烨又轉回了頭，靠着座椅，拿出手機垂着眼睛看着工作群裏的消息。
韋柏這時候打進來電話，他摁斷，給他哥回了條微信：現在回公司，有話我回來說。
這時，婁進安發動了車，說了一句：“不吃飯了？”
韋烨沒回他，手指在手機上動着處理工作。
婁進安也有電話進來，等電話說完，車已經離開了地下室，進入等候第一個信號燈，他側頭，“你不跟姓岑的吃飯了？”
這句話他自以為說得很平靜，但話中帶着很大的火氣，還有譏嘲，把他此刻的真實心境表露無餘。
韋烨已沒看手機，此刻他懶懶地頭枕在椅背上，表情冷漠，眼睛無神地看着車玻璃前方的車子。
這看得婁進安無名火四起，他猛然扭過了頭，看着前方，薄唇張開，“你跪着給他口過嗎？”
說完，婁進安的眼前一片發黑。
他深深地厭惡他此刻的樣子，和他所說出的話，他知道韋烨不會喜歡，并且會就此對他更加讨厭。
但他忍不住，他知道不應該說，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他想知道。
他太想知道了，所以韋烨沒理會他，他的火更大了，他執拗地想知道這事到底有沒有發生：“你沒把這一套用到他身上吧？”
韋烨沒用這招，讓那人對他死心塌地吧？
無數個無法睡着的夜裏，婁進安一想起過往，一想起韋烨跟他度過的那些夜晚，一想這個人會對另外一個男人像對他那樣百無禁忌，萬般讨好，婁進安就會心緒難平，只想把那個男人殺了。
他能等到現在，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說話！”韋烨的不開口，徹底激怒了婁進安。
他的低吼出聲，終于讓韋烨回了頭。
回過頭的韋烨勾了勾嘴角，眼睛不帶絲毫笑意，看進了婁進安的眼。
他還是沒有說話，在婁進安氣息逐漸不平，越喘越粗的時候，他漠然地別過了頭，看着前方已經開始流動的車輛，淡道：“好好開車。”
婁進安一拳又打進了棉花裏，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反應。
一路到了韋烨公司，兩個人都沒說話，一等停好車，婁進安跟韋烨同時下了車，跟在了韋烨身後。
韋烨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婁進安也冷冷地回看了他一眼。
快要到電梯口的時候，韋烨突然笑了一聲。
這一笑，把他臉上堅硬的淡漠笑走了，此刻的他，就像往常那個總是笑意吟吟，不是春風勝春風的韋公子。
婁進安從來沒有想過，他有如此喜歡此刻的韋烨的這張臉。
就是知道惡運下一刻就要來到，他還是放任自己怔怔地，傻傻地看着韋烨的臉孔不放……
韋烨朝人笑開了臉，眼睛彎起，“我朝人張開嘴的次數太多了，你想知道哪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