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房子好久沒人來看過，沒有家具的房子空蕩蕩的，灰塵落滿地，根本不能住人。
韋烨站在客廳看了兩眼，退出了門，站在門邊點煙，抽煙。
他沒有煙瘾，有時候加班太累了才會抽一根。
只有在見到婁進安的時候，他的煙瘾就會突然爆發，不抽一根就無法壓抑心頭的煩躁。
韋烨抽了兩口，聽着婁進安在裏頭打電話叫保潔，他哼笑了一聲，聽着婁進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對，現在來，要兩個，嗯，對。”婁進安說完，看向韋烨，道：“吃完飯再走？”
韋烨嗤笑了一聲。
“你忙？”
韋烨側頭，非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你先走，下班後我打電話給你。”婁進安淡然道。
韋烨一句話也沒說，擡腳就走。
後面，婁進安道：“我最近把工作重心轉到了上海。”
意思就是要耗着了？
房子是一梯一戶設置，電梯不遠，就幾步路，韋烨已按了下去的電梯，他回頭，看向不知道打這主意有多久了的男人，略挑了下眉，哼笑道：“婁總，別老幹揀芝麻丢西瓜的事，做人啊，清醒點好。”
婁進安擡手，順了順手腕上的表，看着韋烨的眼睛沒有絲毫回避，淡定從容地朝韋烨地點了點頭。
韋烨收回了笑，臉孔冰冷一片。
他進了電梯，婁進安還大步走了過來，像過去送出去的韋烨一樣，站在門口，靜候韋烨離去。
只是這時他們相視的眼神，一個已無愛意，一個不再專注，皆堅硬冰冷。
婁進安過來只來得及跟韋烨對視一眼，電梯門關上了，等電梯下去了，婁進安走進房子，打着韋烨的電話，走向了陽臺。
電話沒有人接，陽臺下面，韋烨把手機塞回了褲袋，頭也不回地走着。
婁進安等拔叫聲徹底停了才止，他沒再打韋烨的電話，而是回身去開電腦，跟同事聯系安排下面要處理的工作。
提前到達的助理帶着團隊飛快過來，婁進安過來是有要事要主持的，工作任務比較重，在四點半的時候他加快了手上的工作，五點差幾分鐘，他把後續交給身邊的經理，拿了車鑰匙出門。
到了車上，他給韋烨打電話。
韋烨沒接。
婁進安發了微信過去，說五點半到他公司樓下等他。
韋烨看到微信，把手中剛拿到的文件砸到了桌子上，去了樓上他哥的辦公室。
“等會婁進安要過來，你約他喝個茶，我要出去一趟。”他等了一會才等到韋柏有空，等韋柏辦公室中的人都走了朝韋柏道。
“出去一趟？”韋柏皺眉看他。
“我找游鋒哥談點事。”
“什麽事？”韋柏解開了領帶，吐了口氣，嚴肅地看着他弟，“我能問嗎？”
“去分手。”韋烨沉默了幾秒，道。
“你……”韋柏被他弟弟氣笑了，不可思議地問他，“他想幹嘛就幹嘛，韋烨，你就沒點別的招了？你是我弟嗎？”
說完，想到婁父對他們的幫忙，韋柏又覺得他的話說重了。
真他媽憋屈，韋柏心裏不舒服得很，耐着性子放緩了口氣，“我知道你估量的多，但事情不是只有一個解決辦法，婁叔叔那你也說過，他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
韋烨搖頭，“這事還沒到那一步，我跟婁進安目前走不到那一步，我跟他算的不是這上面的帳。”
“那算的是哪方面的？感情上的？”韋柏覺得可笑至極，“你們都分手一年了。”
是，一年了都沒算清楚，所以得算清楚了，韋烨無聲地看着他哥。
“到底怎麽回事？”韋柏真弄不明白，“你沒招擾他，沒跟他藕斷絲連，沒錯吧？”
韋烨僅略點了下頭。
“那是他分手後突然覺得非你不可了？”韋柏說着都覺得搞笑，“這也太好笑了，早八百年他幹嘛去了？”
韋烨有點累，他拖了張椅子坐下，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話從哪說起。
說他其實能懂婁進安現在的心情？
說他跟婁進安在一起的時候，不說天天，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日子，他們都在過着非常合拍的生活？
說他對婁進安的生活和心情了如指掌？
說在他侵入掌握婁進安的生活後，婁進安漸漸地有些依賴于他？
說婁進安對他沒有單純的愛情，但已經把他最親的親人，現在正在像對最親的親人無理取鬧那樣，不敢好的壞的做盡都要博回他的注意力，想要讓他回去？
這些都無法言之于口。
說了，他哥也不會去試圖理解婁進安。
婁進安在韋家沒有值得讓人去理解他的信譽。
他在外面也如此。
只有那幾年，愛他的韋烨全方位地去理解他，包容他，甚至用自己的方式意圖給婁進安想要的安全感。
韋烨想，也許他給的婁進安已經接受了，所以在失去後，才像被奪走了食物的野獸一樣，理智已經管控不住他的情緒。
這一切，韋烨都懂，也只有韋烨能懂。
他無法再像過去一樣，要求他的親人接納，去理解婁進安那些不太好的那一面，他只能跟他哥道：“趁這次算清楚了。”
“算清楚個屁！”韋柏徹底怒了，“你這算哪門子的算清楚？跟游鋒分手再跟他在一起，這算算清楚？”
韋柏狂罵道：“你腦子被狗吃了？”
韋烨低着頭，沒說話。
“韋烨，說話！”
韋烨擡頭。
他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都是冷的，跟韋柏那個總是一身溫熙從容的弟弟相差甚遠。
韋柏看了動容不已，他很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這幾年說起他你就沒個好笑臉，你怎麽就想着還跟他耗呢？你不是那種放不開的人啊。”
韋柏這句話，沉重得讓韋烨一剎那喘不過氣來。
是啊，他不是那種放不開，看不開的人。
可就是如此，他在婁進安身上耗了一年又一年。
他的愛情，談得不怎麽講道理，堅持得也不怎麽道理，也因為這種不講理，他才能全身心地愛了婁進安好幾年。
也因為堅持得太久了，所有的不開心累積在一塊爆發，他必須要離開婁進安才能釋懷那些不開心。
他不想餘生每一次想起來，都要勸服自己釋懷他是那個最愛、最包容婁進安，但不是婁進安最先想保護、最愛的人。
“我和他……”再說起，把他跟婁進安放在一起，開個口韋烨都覺得艱難，他試圖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訴韋柏一點，“這幾年糾纏得太深了，他要是當時馬上有了另一段感情，也許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但現在……”
韋烨說着，對上了韋柏失望的眼，不禁苦笑了起來。
“你還在為他解釋。”韋柏很失望。
跟當年一樣，他總在為婁進安解釋。
“你是非愛他不可了？”韋柏對他失望至極，又心疼他，無奈又失望地道：“你想好了跟游鋒怎麽說？韋烨，你怎麽就那麽傻呢？像游鋒那樣的人，你去哪找第二個？”
韋烨沉默。
韋柏還想說，但這時候門外有公事找他，他只能放韋烨離開。
韋烨走到門口的時候，韋柏見韋烨什麽都沒說，問了韋烨一句：“他什麽時候過來？”
“就快到了。”
“我約他？打電話？”
“嗯。”
“我看見他，要是沒忍住，抽他一頓，沒事吧？”
“不進派出所就行。”韋烨扶着門，回頭淡道：“如果覺得打他會髒手的話，再等一陣子。”
“什麽意思？”
韋烨朝他哥一笑，開了門，朝外面等着見人的同事一笑，等人進去後帶上了門。
産品經理等門關上了，朝老總笑道：“我們小老板越來越帥了。”
韋烨在公司人緣很好，哪怕是跟他們家不對付的那些堂兄弟，也有一兩個特別厲害的是跟韋烨有點交情的，做事就是不顧及韋柏的面子，也會給韋烨一兩分面子。
韋烨不見得人見人愛，但喜歡他的人真的是多。
游鋒是一回來見到他，相處沒幾天就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就更別他那些同學，據韋柏知道的就有兩三個是對他弟弟死心塌地，念念不忘。
韋柏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他這個能招人特別惦記的弟弟就非要吊死在婁進安那棵歪脖子樹上。
一想，韋柏臉色更不好了，沒好氣地對下屬道：“帥又不能當飯吃。”
“能的能的，小老板這種水平的，能！”經理Get不到大老板的點，瘋狂拍韋烨的馬屁。
韋烨不藏私，還因為産品經理是韋柏的人，手上涉及到的産品重點都會移交到這位經理手上，不霸權還會特意培養人，以前産品經理只聽韋家小公子待人和睦，等親口嘗到了這個在傳說當中特別大方的小公子的甜頭，現在已成韋公子忠實擁趸。
經理誇得有些真心，看在韋柏眼裏，心中更是隐痛。
他家好好的白玉白菜，被他媽的豬給拱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家白菜自個兒又要跑回去讓人拱了。
他媽的，誰能懂他心頭心酸？
韋烨直接出了公司，到了岑游鋒樓底下時間還早，他沒上去，找了個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在角落處理工作上的事。
中途手機進來了婁進安的一個電話，他沒接。
七點半的時候，他哥打電話過來了，無可奈何地跟他道：“王八蛋借尿遁跑了。”
沒攔住。
“他怕是過來找你們了，你注意點。”韋柏說完，見弟弟“哦”了一聲，雲淡風輕不為所動，他連親弟弟帶婁進安一塊罵了句髒話，覺得這兩人能混多年，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都不是非常人，“他跟我裝模作樣扯了半天，我一個沒留神，他就跑了。”
“說什麽了？”韋烨問他。
“啊？”
“我是說，你們聊什麽了，把你聊花眼了？”
“shit。”韋柏想也不想回了他弟一句髒話。
婁進安有業內的第一手消息，甚至他是創造消息的人，他有心說點什麽的時候，是很吸引人的，韋柏刻意提防着他還是被他帶跑偏了，所以當婁進安提出要去洗手間的時候，他正想着婁進安跟他透露出來的那些消息，沒怎麽留神，等回過神去找人的時候，人不在了。
而且，一個三十來歲的大老爺們，能借尿遁跑這種事都幹得出，韋柏也無話可說。
“好，我知道了，回頭說。”從接到電話聽到他哥話裏的內容，韋烨就沒怎麽意外。
婁進安這個人的不受控到了只要他不想，就沒人控制得了的地步。
他太我行我素了，同居後，韋烨用了将近兩年的時間，以配合的形式，才隐約改變了婁進安一點，讓兩個人的生活在大部份的時間達到了同拍的地步。
韋烨跟岑游峰約了八點碰，本來他打算讓人下班就直接到咖啡廳來，但臨時出了這事，他先打了電話給婁進安。
婁進安在那邊很快接起，聽韋烨問他“在哪”，他回道：“車上。”
“哪條路？”
婁進安回了。
是他家公司那邊來這邊商廈要經的路，韋烨問：“你過來了？”
“過來了。”婁進安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我順便約了下岑總監，他說很歡迎我加入你們的晚餐，很想跟我好好聊一聊。”
“哈哈。”這一刻，韋烨倍覺荒謬，尖刻地、沒有笑意地怒笑了兩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