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欣賞
夏紀娘的臉被竈火照得通紅,而張鶴卻為自己的話而尴尬到臉紅。她忙不疊地解釋:“我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飾物買來就是戴的,戴了就會有人欣賞,所以不必因為擔心無人欣賞而藏着,使之蒙塵。”
“那張二郎是否知道簪子不是随便能送的?”夏紀娘又問。
張鶴顯然被這個問題問呆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難不成簪子是有特別意義的?”
夏紀娘瞧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對這些一竅不通,本想問她十五歲及笄那年有沒有得到簪子,卻又想起她的身份是男子,又怎會有簪子?
“不僅是簪子,連耳環、梳子、手镯等都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夏紀娘教她。
女子一般十五歲及笄時從長輩處得到第一支簪子貫上以示成人,而男子若送簪子給女子則算定情之物,女子送給男子簪子也是表示定情之物,除此之外還有明确自己正室之位。
張鶴悻悻然:“那……女子送給女子簪子呢?”
夏紀娘頓了一下,覺得張鶴這是要自己把身份說破了麽?她笑道:“女子送女子,那得看懷的是什麽心思。”
張鶴松了一口氣,剛想跟夏紀娘解釋她送她簪子是為了報答救了張顯的恩情,可夏紀娘沒明确點出她的身份,萬一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呢?于是又把話咽了回去。
不知不覺間,水都燒開了,張鶴十分不好意思:“說好了你教我生火,卻連水都燒開了。”
“水都好了,我先回去了。”
張鶴将夏紀娘送到門外,關好門将水熱水送到了沐浴的屋內。大小兩個竈臺煮了兩桶水,混了一下涼水,她就開始洗浴。
初來乍到的時候,張便發現自己來着月事,而身上便有這條月事帶。她沒有一點關于原來的張鶴的記憶,如何使用月事帶也全靠她以前痛經痛得厲害,就上網找資料緩解痛楚而發現的相關內容。
一開始的時候她的确不能适應,要時刻擔心着別漏了,後來自己又加了些棉花進去将月事帶制作得好用一些。再者她穿男裝,有襖子和襕衫擋着也不擔心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出了糗。
盡管如此,她平常在來月事期間都會減少走動。好在她痛經只會在第一日痛,而且像今日這般痛也是隔幾個月才會出現一次,而且痛的時長和痛感每次都不一樣。
每次都得花錢請別人照看農田,加上平常幹活所雇請的“臨時工”也要一筆不小的開銷,她如果不努力致富,遲早得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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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張顯在外面叫喚,張鶴便收拾一下換好衣衫出去了。
“怎麽了?”
“夏姐姐讓你晚上就寝時蓋一張薄被,莫要着涼了。”
“我知道了,你的水燒好了嗎?”
張顯撇了撇嘴,有些不樂意:“二哥,真的要沐浴嗎?”
“你兩天沒洗身子了,再不洗就要臭啦!”
張顯伸出腳丫:“我每天都有洗的!”
“不行,衛生習慣要養好,我去給你裝水沐浴。”
張顯很不樂意,要知道以前在張家也是十天半個月才洗一次,可自從跟了張鶴住到這村子裏來後反而要勤加洗浴,他看高江、高河兄弟倆都是一個多月才洗一次的,洗得太頻繁,別人都笑話他了!
公雞扯着嗓子鳴叫時,天已經灰蒙蒙的有些亮了。自春夫們服役回來清河村便比往常熱鬧得更早些,許多壯漢都在婦人的敦促下起床出門幹活,驚擾了淺眠的嬰孩,那不比公雞鳴叫要小聲的啼哭迅速向四周傳開來。
夏紀娘起來得晚了些,是聽見李大娘家門前河對岸的人家嬰孩啼哭時才醒的,李大娘已經在打水洗臉,看見她起來了就好奇地問:“昨夜又織網了?”
倒不是她嫌棄夏紀娘晚起了,而是夏紀娘一向是個自律的孩子,鮮少有起這麽晚的時候,她擔心夏紀娘是夜裏太操勞了,對身子不好。
夏紀娘哪裏是織網到深夜,自從張鶴勸她要愛惜眼睛,她便很少在深夜編織的了。昨夜不過是在想張鶴的身世問題,一不小心想得太深,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便很晚了。剛要否認,可又不好解釋便默認了:“漁網我已經打好了,改日得空了就能去打魚了。”
對于農家人而言,天地賦予的一切都是可以用以維持生計的恩賜,尤其是李大娘家靠近河可以捕魚去賣。這魚雖然不貴,但是在縣城裏賣魚的小販一日也能有百二十文收入,一百二十文是可以維持一家五口一日的開支了。
即使是在清河村,也還是住着一些富戶的,這些富戶将田租給佃客以收租度日,平時也不幹農務,吃穿用度都是靠買的。而從村子去縣城也太遠了,故而在村子周圍也都是有許多貨郎的。
小小的清河村便有養豬和屠宰賣肉的屠戶,有劈柴以賣柴火為生的柴夫,還有從官府那兒買了酒曲回來釀酒賣的“泊戶”,還有偶爾挑着貨物在各山村兜售的貨郎,自然而然也少不了捕魚和打獵賣給富戶的人了。
李大娘平常捕魚賣也賺不了幾個錢,但是好歹也是一項收入,她自然不會放過。夏紀娘遺失了李大娘的漁網,所以才一心織回一張給她的。
“實哥兒回來就不用你這麽幸苦了。”李大娘期待又憐惜地說。
長這麽大也就自家爹娘和姨母會疼惜自己,家中的人哪個不是看見她稍微慢下來就說她偷懶的?夏紀娘沒說什麽,跟着李大娘出門。她在田野上張望了會兒想尋找張鶴的身影,可旋即又想起張鶴這會兒估計還痛着,定然不會下地來的。
正想着,正主卻扛着鋤頭出現了,神采奕奕地跟她們打招呼。
“李大娘、夏娘子早啊!”
“驢哥兒身子好了?!”李大娘道。
張鶴下意識地看了夏紀娘一眼,颔首應道:“呃嗯,好了。”
“可別再亂吃東西了,身子本就孱弱,吃壞了東西又得受折磨,怎麽才能強壯起來?!”
張鶴茫然地看着李大娘,眼睛卻瞅向了夏紀娘,她覺得是夏紀娘拿吃壞東西來替她打掩護。心中不由得一緊:“難不成她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替我作假的!”
李大娘的話在她的耳朵外轉,她也沒心思聽進去。不過夏紀娘不管是發現或沒發現她的身份,都不曾透露出半句,她又何必時刻提心吊膽的?放寬心态,她笑着應了李大娘:“嗯,我知道了。”
李大娘還得顧着田裏的活就走快了兩步,夏紀娘和張鶴走在後面,夏紀娘低聲問:“你的身子是真的好了嗎?”
“嗯,而且我只是鋤個草,夏娘子不必擔心。”
“那也還是得多歇息。”
張鶴安靜地看着夏紀娘,後者沒聽見她的回應不由得奇怪,扭頭看去卻對上了她刻意的目光。心微微漏了一拍,可想到她是女子,便咽下了質問的話。
張鶴察覺到許是夏紀娘發現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對自己不再像往日那般帶着男女有別的疏離,還主動關心起自己來。她本該高興,可又藏着淡淡的失落。
突然,她留意到了夏紀娘的發髻上別着一根簪子,仔細一瞧,那樣式不正是自己送她的那支海棠花簪子嗎!
“你、你終于肯戴簪子了啊?!”張鶴喜悅道,自己的審美終于得到了別人的認可,這可讓她能高興許久。
夏紀娘下意識伸手摸了摸簪頭,瞧見她那喜悅的模樣,心裏頭也有些高興:“如你所說,飾物買來便是戴的,不必擔心無人欣賞而就藏着它。”
“嗯,你戴着真好看!”張鶴說。
夏紀娘捂嘴輕笑,她想還好張鶴不是男子,否則自己也不能這麽輕松地跟她閑談,聽她說贊美自己的話。
倆人聊得火熱,殊不知李大娘早就發現她們落單了回過頭看見她們有說有笑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她就知道這倆人雖然誰也沒說,可往來得多了,情愫不就有了嗎!不過她得讓夏紀娘注意着,在張鶴還未三書六禮将夏紀娘娶進門之前,可不能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再聊可就耽擱農活了,夏紀娘結束了話題就離去了,張鶴這才下地去鋤草。
以她的體格和體力要做得持久是有些困難的,好在她聰明,在一次進城時特意找鐵匠幫她打了把輕薄又纖細的鋤頭,專門用來鋤草。
雖然這時候的農具相對于唐朝又進了一步,可相較于現代而言還是很落後的,生産水平的落後導致了經濟的落後。倒不是百姓不想像張鶴一樣花心思在農具上,而是這樣專門花心思來改造鋤頭要耗費的錢就會多,都是勉強能果腹的普通百姓,多省點錢花點體力也無所謂。
等張鶴除完這三十畝地的草時也已經到了晌午,張顯給她送了水來,又幫她将松出來的草攏成一小團,用簍子裝回去喂牛。做完這些,姐弟倆就回去做午食。
張鶴坐在小矮凳上燒着竈,又錘了錘腰骨。她是太高估自己了,畢竟是第二天即使什麽不做也都會有一些腰酸背痛,更別提自己幹了一上午的農活所帶來的後遺症了。
“就說得多歇息,身子骨難受吧?”
身後響起夏紀娘的聲音,張鶴吓得手一抖,竈裏的木材便滾動了一下。她回過頭見夏紀娘站在門口,手裏還提着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夏、夏娘子,你何時來的?”
“剛來,遇見早門口玩耍的鹿兒,所以沒跟你打招呼便進來了。”
“也……不必刻意跟我打招呼。”張鶴道。
“辰時回去吃早食時見你認真專注地忙着就沒叫你,回去後我又去河裏網了幾條魚,姨母讓我給你送一條來熬湯補補身子。”
她知道張鶴愛吃魚,又考慮張顯還不會處理小刺,所以捕魚時就專門抓了一條沒有那麽多小刺的鯉魚。她倒不會因為自己比張鶴能幹便認為張鶴嬌氣,畢竟出身不同,生長環境也不同,不能以自己的标準來揣度別人,對張鶴就多了一分憐惜。
張鶴一聽說魚湯,嘴裏就分泌了唾液,她咽了咽口水,也不矯情了:“替我謝謝李大娘,給我吧,我來處理就好。”
“好,給。”夏紀娘本想幫她處理好這魚,但是既然張鶴跟她客氣了,她也就不主動地湊過去了。
張鶴接過魚,因那魚還活蹦亂跳的,她差點就松手了,好在夏紀娘眼疾手快幫她提住了魚鰓。她略微有些尴尬,剛說自己要處理卻如此笨手笨腳的,若是等會兒被夏紀娘發現自己連刮魚鱗都不利索,豈非讓她看了笑話?
她杵得有些久,夏紀娘心裏樂了,又将魚拿回來:“我先幫你把魚宰了,你再用來熬湯吧!”
到最後別說是夏紀娘幫她宰魚了,連如何去腥、下料看火都是夏紀娘包辦了,張鶴從未發覺自己竟有如此殘廢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是誰寵誰一目了然_(:з」∠)_
給小夥伴們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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