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顧
李清貴歇息一日跟李清實到城中的店鋪購買成親時要用的物品,而張鶴到各酒樓賣茄子。那些酒樓的人見到她便忙着與她定下約定,不過她并不想受太多的約束,最後那些酒樓的掌櫃就與她立下口頭約定,并不會讓她感覺為難。
雖說是口頭約定,不過張鶴也會去遵守。
如今她每次進城都能賣出四十來筐茄子,這一個月來共賺了十八貫錢。除去她進城一趟給牛準備的草以及生活開銷,她也賺了十五貫。
盡管如此,偌大的撫州城有酒樓正店二十餘家、腳店四十餘家,跟她交易的酒樓不過占了極少數。
晌午的時候,張鶴和李清實碰頭,一起回清河村。李清實一改昨日的煩悶,反而如沐春風顯得很精神。
張鶴道:“看來清實兄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成家了。”
李清實笑道:“說不上迫不及待,不過有些期待。二郎你也不小了,是否準備說親了?”
張鶴清了清嗓子,避開了他的視線:“我還沒那個心思呢!”她又看着李清實準備的那些東西,“都準備了哪些東西呢?”
李清實拿出了幾樣輕巧的道:“這是催妝花髻,這是銷金蓋頭,還有花扇、花粉盤、畫彩線果,這些都是迎親前三日要送到陳家去的,還有燈燭、香球、清涼傘之類的,至于財禮,娘都已經備好了,無需我準備。二郎你可記着,待你成親之時就能派上用場了。”
張鶴還真的細心地記下了,并不是她認為自己會有用得着的一日,而是她想熟悉這些日後也不會顯得無知。
李清實跟張鶴說了,迎親的時候少不得要請她幫忙,連李清貴都會趕回來幫忙。張鶴心想不是什麽難事,就應下了。
将李清實送到李大娘的家門口,而李大娘想必是在田裏并不在家中,她幫忙将東西卸到屋裏就回家去了。張顯已經自動自覺地去村塾了,宅邸裏便有些安靜,她将黑牛牽回到牛棚裏,又去燒水洗漱一番才回屋裏睡了一覺。
張顯申時初就下學了,他回到家的時候看見牛棚裏的黑牛但是沒見張鶴的身影,便知她在房中歇息,不過他沒再去打擾她睡覺,而是在房中按照夫子的叮咛練習寫字。
這種時候才是令人感覺到與張家是有差距的,尋常人家的孩子讀書哪有這麽多筆墨紙張供其消耗的,練字都是拿毛筆蘸了水在石頭上練。張顯有張鶴給他買的紙張,練字都是用紙張練習的。
不過張顯也不會因此就浪費紙張,張鶴雖然不曾研讀四書五經,但是她小時候上過毛筆字的興趣班,也能書寫一手端勁的楷書。這一年來她沒少指點張顯,張顯練習一張紙中便有七八個字有她的神-韻在,假以時日他還能寫得更好。
直到酉時張鶴才自覺醒來,她看着外頭已經被雲霞染得通紅,又看見張顯的房門開着,便喊道:“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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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顯放下毛筆跑了出來:“二哥醒了!”
他的手上、袖子上都沾了墨汁,張鶴笑道:“餓不餓?”
張顯點頭:“餓了。”
“那快去洗手,我去燒菜做飯。”
張顯洗了手又跑去廚房幫張鶴的忙,他見張鶴竟然能在短時間內便生起了火,誇張道:“二哥會生火了!”
“二哥一直都會生火!”張鶴道,不過是以前要折騰很久罷了。
“定是夏姐姐教會的。”張顯道。
乍一聽見他提及夏紀娘,張鶴的心又沉了幾分,她沒有接張顯的話,可張顯卻沒注意到,而是問:“二哥,夏姐姐是回家不來了嗎?”
“嗯。”
張顯的小臉一下子就皺起來了,他難過道:“為什麽夏姐姐不能來了?”
“她終歸要嫁人的,自然不能來了。”
“那二哥娶她不好嗎,二哥娶了夏姐姐,她就能常來了!”
張鶴哭笑不得,她明白張顯對夏紀娘有些依賴,自己尚且有些難接受夏紀娘的離去,更別提孩子心性的張顯了。于孩童而言,他們只會表達最為直白的想法——夏紀娘的離去是因為要嫁人的話,那張鶴娶了她就好了。
“二哥不能娶她。”張鶴道。
“為什麽不能娶她?”
因為你二哥我是個如假包換的小娘子!
張鶴沒回答,可張顯不得到答案顯然有些不甘心,一直追問,張鶴只能道:“因為你夏姐姐并不喜歡我!”
“二哥胡說,夏姐姐若不喜歡二哥,為何會幫二哥。二哥生病了夏姐姐還來照顧二哥,這也是不喜歡嗎?”
張鶴很難跟他解釋“喜歡”的定義,她威脅道:“不許再說了,也不許再問了,否則不許吃飯。”
張顯坐在一旁生悶氣,拿着小木棍揮打地上的草垛,張鶴沒理他,他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在地上劃字。小木棍尖端燒了火被他滅了,而炭黑的部分正好可以在地上寫字,不過一會兒就沒了,他就繼續拿木棍去燒……
“玩夠了就吃飯了。”張鶴道。
他甩了木棍跑去洗手,而後在八仙桌前坐下。張鶴又道:“将今日所學背一遍。”
張顯每日所學回到家中都會被她要求背一遍,背出來才能吃飯,張顯早有準備,張嘴便背誦他這些日子以來所學的《千字文》。他不敢忽悠張鶴,畢竟張鶴是拿着書本對着來檢查的,他一邊背誦張鶴也一邊記着。
“明日解讀其意。”張鶴道。
張顯癟癟嘴,背誦容易,要弄懂這其中的意思若無先生教導,那實在是困難。即使先生教導了,自己不多加背誦閱讀就難以加深印象,過一段時間便會忘記。他甚至不明白張鶴為何要對他這麽嚴格。
無論是顯赫人家亦或是平民百姓、成親陣仗的大小,程序都是差不多的。從媒婆說媒之後便要經過好幾個步驟,“過眼”之後則議定禮,李大娘給陳家送去挑選好的黃道吉日,随後就開始下聘禮。
行聘禮也有幾個步驟,先是下定禮,而後下聘禮。不管是下定禮還是下聘禮,對財力的要求便體現出來了,尤其是在下聘禮這一環節,男方下聘禮後女方家中也要準備嫁妝了,陳家為陳氏準備的資裝費錢有數十貫、随嫁田有十畝等等。
而下聘禮之後下財禮則是意味着這樁婚事已經蓋棺定論,不得有任何的反悔,男女雙方的家中也要傾其所有……
張鶴見了以後才知道為何夏紀娘會沒有嫁奁。陳家的情況屬于三等戶,而三等戶中又分自耕農和小地主的情況。若不是張鶴的門蔭,她估計也會被劃到三等戶來。
李清實家則是屬于四等戶,僅從這財力來看就比不上陳家,可是陳家卻沒法為陳氏尋找更好的人家,因為他們若給的嫁妝太多,那自家就會過得艱難。
而類似夏紀娘那樣的大家族,除非讓她嫁給四等戶,不過即使是四等戶要求的嫁奁也不一定會讓夏家願意,所以她更有可能嫁給五等戶。
張鶴搖了搖頭,這種風氣風俗又何嘗不是現代為之議論的彩禮跟嫁妝的問題?凡涉及錢財,總會有争議的,不過這兒的嫁妝之所以要得多也是因為嫁妝是女方的個人財産,成親後用嫁妝購買的田地、房屋之類的也仍舊屬于女方個人,受律法所保護。
李清實的婚禮便定在了下旬,下聘禮之後李大娘讓李清實抽空到各親戚家走了一趟。李家的親屬基本都在清河村,而且李家枝葉并不算繁茂所以沒有多少人,李大娘還走動的親屬則只剩下夏崔氏了。
李清實問張鶴借牛車,張鶴聽聞他要去夏紀娘家,心中一動,道:“不如我送你過去吧!”
“這怎麽好意思?”
“我還記得去六家橋村的路。”
李清實語塞,他忘了自己許多年不曾踏足六家橋村,早就忘了怎麽去了。他知道張鶴定是有目的的,便也沒拒絕,笑道:“那好吧,就麻煩二郎了。”
“路途遙遠,多一個人便多一分保障。”
雖說如今太平盛世難能看見有攔路搶劫的土匪,但是若遇到在村子橫行霸道的無賴糾纏也實在是麻煩。李清實深以為然,道:“二郎說的是。”
于是一大清早,張鶴又起來拉着牛車與李清實去往了六家橋村。
李清實自然不是空着手去的,他照着李大娘的吩咐準備了些探親的禮物,也免得夏家的人會碎嘴,不讓夏崔氏他們來喝喜酒。
輕車熟路來到六家橋村夏家,夏丫和夏進在院子裏玩耍,惹得那些雞發出了“咯咯”的叫聲,而草屋內隐約傳出織布機“叽叽”的聲音,倒是沒看見夏老翁的身影。
“那是夏娘子的侄女夏丫和侄子夏進。”張鶴對李清實道。
“上一次來夏丫才剛出生沒多久,如今都這麽大了,我只聽說大郎又得了一個兒子,卻沒想到也這麽大了。”李清實道。
聽見聲音,夏丫擡起頭看着張鶴,她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登時往屋裏喊:“姑姑、姑姑!”夏進并不了解情況也跟着她一起喊。
草屋內的紡織聲停下,便見窗子被推起來,夏紀娘的身影立在那邊看着夏丫他們:“怎麽了?”
夏丫指着門外的張鶴和李清實,夏紀娘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心頭一跳。她架好窗子,轉身從門口走了出來,看着倆人的臉上有一絲欣喜:“實表哥、張二郎,你們怎麽來了?”
“你說我們怎麽來了?”李清實笑道。
張鶴的臉上也有笑容,不過她敏感地注意到夏紀娘此時并沒有戴着她送的簪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木簪。
“進來坐吧,小丫,去叫你娘她們回來。”夏紀娘道。
夏丫撒開腿就跑了,李清實和張鶴将東西放進堂屋,夏紀娘則到廚房去倒些水給他們解渴。李清實環顧四周,問夏紀娘道:“你大哥可曾回來?”
“他如今在州學刻苦研讀,自是無暇回來。”夏紀娘道。
夏羅錦因出身貧寒,攻讀了多年書,很不容易通過縣學的考試入了縣學,随後又在州學的入學考試中升了貢,雖然依舊沒能通過發解試,但是只要他再加把勁就能升入太學。太學的學生雖然也要參加科舉,但是太學生含金量不一樣。
張鶴了解到“發解試”便等同于明代科舉的“秋闱”,也是科舉考試的起點,通過發解試的士子便是舉人。舉人在此并沒有什麽用,除了舉人本人能免除徭役外不會為家人帶來任何的利益,而要想為家族取得利益,至少得進士及第。
秦朝的入仕之路對于寒門士子而言還是很難的,畢竟門蔭制度的存在便讓他們體會到了差距。
而即使是讀書人之間也有差別,發解試一般是縣學、州學以及私學的士子到各州的貢院考的試,而國子監的士子則是直接去禮部的貢院參加的考試,名為“別頭試”,而還有一種“鎖廳試”暫且不說。
李清實算了下,明年的八月便要參加發解試了,夏羅錦的确要埋頭苦讀。若非夏老翁也希望夏家能恢複到昔日的輝煌,他是沒機會繼續讀下去的,這些開銷也是夏紀娘的嫁妝遲遲未能攢夠的原因所在。
作者有話要說: 主角不會參加科舉,所以科舉的情況不會詳說~~
話說昨天一邊看大家的留言一邊笑,大家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
神-韻一詞為什麽也會被和諧啊?JJ越發無法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