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成親
夏蟬在天悠悠轉亮時便開始淺淺地鳴叫, 待到東方既白, 山林中的蟬鳴聲便如洪水般湧來。公雞不服, 扯開了嗓子便與之争奪誰更能吸引人們的注意。
本就悶熱, 濃墨潑染的夜裏也透不進一縷風,更別提這朝陽冉冉升起之後的炎熱了, 這些蟬鳴叫得人心中煩悶。為一解煩悶,六家橋村的一些人家紛紛跑到了夏家的門前湊熱鬧, 只因今日夏家有大喜事!
村中之人若非交惡, 否則一家有喜事, 別家都喜歡跑去湊熱鬧,或許還能讨杯喜酒來喝。夏家并沒有準備那麽多喜酒給他們, 不過有許多果食, 逢說好話的人便送上一些,來夏家圍觀之人便漸漸地多了。
夏紀娘在夏崔氏的提醒下早早地起來拜家堂,并祭祖。她昨天夜裏幾乎沒怎麽入睡, 此時又未化妝,眼底浮青讓夏崔氏很是心疼, 道:“接下來一整日恐怕都得忙, 你昨夜沒休息好, 怎麽撐得下去?”
“娘,我沒事。”夏紀娘搖了搖頭,又在夏大的提醒下念了一套吉利話,“今朝我嫁,未敢自專……無災無難, 永保百年。如魚似水,勝蜜糖甜。”
這些話是出嫁的女子都得念的,她也背了許久,念完最後一句時,她似想到了什麽,嘴角便勾了起來。
似乎聽見了一陣輕飄飄的樂聲,有孩童忍不住奔了過來喊道:“迎親隊伍來了!”
夏紀娘心中一緊,而夏家的人也有些慌張了起來,夏大問:“接下來得做什麽?”
夏崔氏白了他一眼,道:“快去準備酒肴,還有讓錦兒、綢兒他們去門外等着。”
一陣手忙腳亂,樂聲近了,吹奏的每一聲曲調都尤為清晰。夏紀娘回到屋內待官媒人進屋來催她化妝,夏崔氏、夏素娘以及官媒人帶來的女伎便開始幫她上妝。
先是洗淨了臉,再盤起了雙蟠髻,而後打上玉女桃花粉,再抹胭脂,緊接着才是修眉以及畫眉。在點唇脂後,再将珠翠首飾戴上。
經過精心裝扮後的夏紀娘比起素面朝天時更為成熟,也從亭亭玉立的未婚娘子變成了嫁作他人婦的婦人。她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愣了許久,直到官媒人敦促她換上嫁衣。
屋外熱鬧一片,只因來迎親的隊伍和規格都太過引人注目,村中的孩童都鑽進了夏家的院子嬉笑玩鬧。夏家的人也招呼着迎親的隊伍,唯有張鶴一人靜靜地看着夏紀娘住的草房,耳中聽見的似乎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克擇官”報了時辰,旁人提醒張鶴,她才回過神,趕緊起身來到夏紀娘的房前。不一會兒,一道紅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前,張鶴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心跳稍微恢複正常:“紀娘。”
夏紀娘擡眼看着張鶴,此時的張鶴頭戴硬腳幞頭,幞頭上簪着金銀的花;她身穿一件紅色的圓領袍,圓領袍用素羅所縫制,穿在她的身上顯得身子很單薄。
夏紀娘朝她盈盈一笑,張鶴便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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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還未到最熱的時候,迎親的隊伍已經完成了接新人的任務,正敲鑼打鼓地選擇另一條路往清河村趕。
清河村張鶴的家中此時聚集了不少人,柳氏、張雁、張廷觀也到了。昨日吉時張鶴便回張家莊的張家大宅祭拜過先祖了,所以今日只需柳氏坐在堂上主持大局便可。
張鶴将夏紀娘迎娶回來後,衆人又樂呵呵地鬧了一番,使得場面十分熱鬧又喜慶。
倆人前去堂上參拜柳氏、張廷觀以及跟随而來的夏大、夏崔氏等人時,柳氏才是第一次見夏紀娘。張廷觀笑呵呵地對柳氏道:“侄新婦長得美豔動人,難怪鶴兒非她不娶。”
張鶴沒想到張廷觀會在如此場合将她曾經的話說了出來,面對四面八方投過來的調侃的眼神,她的臉感覺有些火熱。她稍微側過臉,便見夏紀娘嘴角噙着笑,微微歪着腦袋瞅着她,忐忑得她連忙別開了視線。
張雁則在私底下撇撇嘴,張鶴竟然娶到這麽好的娘子,再對比他身邊長得不高、姿色也不算好,還穿金戴銀,有些喧賓奪主的小柳氏,感覺落差十分大!
禮畢後,夏紀娘手執同心結倒行牽着張鶴回房行交拜禮。此時沒有別人觀看,只有官媒人唱詞執禮,指引她們交拜、各自剪下一绺頭發綁在一起,再飲交杯酒。
繁冗的禮節總算是結束了,接下來倆人需要換一身衣裳出去吃酒。不過在這片刻的時間內,她們可以安靜地呆一會兒。
夏紀娘見張鶴面有倦色,輕輕問道:“累嗎?”
“也就這一次。”張鶴不直面地回答,而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紀娘,我們成親了!”
夏紀娘“撲哧”一笑,道:“嗯。”
“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牽你的手了!”張鶴眼睛有一抹亮色。
夏紀娘一怔,心中忽然癢癢的,随即好笑地問:“只是牽手?”
當然不可能只是牽手,她們可以獨處也無人說閑話了,而自己也有了說話談心的對象,更有了可以讓她享受短暫的幸福的存在。
她心中微微蕩漾,試探地說道:“挽手?”
夏紀娘伸出手朝張鶴的嫩臉上捏了捏:“還能這樣。”
“……”
禮官在外敦促二人換好裝束後便到前堂去行參謝之禮,而此時到來的賓客也有百來人。張鶴攜夏紀娘感謝他們的到來後便請他們落座,她聘來的廚子早就準備好了酒菜,時候一到便上桌。
張鶴原本只打算備六道菜,但是柳氏嫌棄菜單過于簡陋,便添多了兩道葷菜、兩道素菜,寓意十全十美。桌上有雞鴨魚、酒蒸羊、水晶包兒、百合蓮子等,還有從張家園子正店買來的葡萄酒以及冰鎮的涼飲。
清河村受邀而來的村民恍若第一次認識張鶴,因為張鶴素日裏實在是太過低調,他們對她的印象還是她剛來那會兒的落魄。想起自己平日裏對她沒什麽照顧,可卻還在宴請之列,他們就心中忐忑。
正屋前的院落裏坐着女眷與孩童,擺了有七八桌,而前庭則擺了十來桌,宴請的是男賓。雖然這非張鶴的本意,可張廷觀認為張家好歹是大戶人家,在這方面不可失禮,所以她只能按規矩令男女分席而坐。
張鶴被李清實等拉去吃酒,夏紀娘則在席上陪着柳氏等人。
柳氏本來想與夏崔氏說話,可邊上的張顯一臉不高興,她不得不說教道:“今日是你二哥的大喜之日,你為何苦着一張臉?”
張顯吓了一跳,旋即看着夏紀娘,又擡頭瞅了瞅邊上那一桌女眷。夏紀娘問道:“鹿兒,怎麽了?”
“我不喜歡他們來!”張顯指着一個婦人以及兩個孩童說道。
柳氏與張廷觀順着他的指向看過去,卻見是張秉與張珲的妻兒,他們的老娘張羅氏也在。聽見張顯的聲音,她們望了過來,那婦人開口道:“鹿哥兒,怎的這般無禮,我們怎麽說也是你的堂嬸子呀!”
夏紀娘記得她,是張秉的兒媳關氏,頓時便明白張顯為何不高興了,他還記恨張詞、張牧将他推下河的事情呢!
柳氏的眼神淡淡地看了兩邊一眼,不悅地看着張顯:“這便是你二哥平日裏教你的禮義?”
張羅氏開口道:“莫說他不懂禮,連張鶴也是個不識禮數的!”
将事情牽扯到今日的主角上來,這讓許多人都停下了筷子,注視着這邊。柳氏道:“我教兒,不勞三嬸費心。”卻是拒絕了張羅氏插手他們家的事情。
張羅氏沒想到柳氏會如此不給面子她,當即拉下了臉來,她怎麽說都是張廷榆的三嬸,雖她的亡夫與張廷榆之父并非同一個娘親所生,可她是在場最老的人,即便是柳氏都得尊敬她才是!
張顯孩子心性憋不住話,氣悶道:“你們才不識禮數,二哥明明沒有邀請你們參加他的婚禮,可你們卻厚顏無恥地來了!”
村中的女眷決定安靜地看好戲,她們當然知道張詞、張牧将張顯推下河,險些便害死他的事情,也知道張鶴後來手執藤條上門将倆人抽打了一番作為懲處。不過她們萬萬沒想到張鶴也是很記仇的,連村中不熟之人都宴請了,便是這族人卻不曾邀請。
“我們是一族,又同處清河村,他卻不邀請我們,不是不識禮數是什麽?”張羅氏将她潑辣的性子發揮的淋漓盡致。
張顯不說話了,張詞和張牧則在邊上偷笑。柳氏瞥了張顯一眼,沒問張鶴為何不宴請張秉、張珲,而是對張羅氏道:“既已到,前事便不要再提了,都動筷吧!”
張羅氏還待繼續說,張秉的妻子連忙扯住她,勸道:“今日是張鶴的大喜之日,便不要再說了。”
衆人見想象中的沖突并沒有發生,面面相觑後再度拿起筷子吃東西,她們可沒閑工夫再等她們起沖突,酒菜都要涼了,她們得抓緊吃。
夏紀娘則暗暗佩服柳氏,她深知繼續追問下去,那今日勢必會鬧得不好看。既然張秉與張珲一家來了,她們也沒有将人趕走的道理,所以将此事暫且壓下才是最妥善的做法。
張鶴也在外面發現了張秉和張珲,只是她不動聲色,在他們面前也依舊挂着笑容。
不過張雁的妻子小柳氏卻按捺不住好奇心,問張顯:“二叔為何沒邀堂叔父?”
張顯正要說,夏紀娘朝他輕輕喚道:“鹿兒,可要吃雞腿?”
“要!”張顯點點腦袋,誰跟他說話他都不樂意,可夏紀娘跟他說話他便高興。他的夏姐姐可是成為他的二嫂了,日後他便不用再吃張鶴做的飯菜,張鶴訓他的時候,他也找到了能幫他說話的人了!
他接過夏紀娘遞給他的雞腿,道了謝後便高興地吃了起來,将剛才的不快迅速地抛諸腦後,倒讓得不到答案的小柳氏心癢癢的。
柳氏看了夏紀娘一眼,心中了然:若不是她知道實情,便是她識禮數,或者兩者皆有。
扭頭朝夏崔氏得體一笑:“小小誤會,讓親家母見笑了。”
夏崔氏心中十分拘謹,當時官媒人無意中透露過柳氏之父曾是撫州刺史,因攜妻兒到任,所以才許了張廷榆這門親事。可見柳氏的出身之高不可攀,這樣的人與她說話,她心中有壓力。
“哪裏哪裏。”她也回以笑容,不過有那麽點僵硬。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排的加更到評論一千三了,之所以早上六點更,晚上六點加更是因為想讓大家上班上課前看一章,下班下課後再看一章,豈不是美滋滋?再加更的話保不準方便面哪天沒空碼字,那就一章都更不了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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