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良辰(收藏一千五加更)
日薄西山, 夏大、夏崔氏等住的遠的人便告辭離去, 夏紀娘十分不舍, 在張鶴的陪同下将他們送出門口。他們也舍不得, 但還是将她們的身影勸住了,轉身離去時便抹了抹眼睛。
夏紀娘此次不是短暫地在清河村呆一段時日, 若無意外,她可能要一直呆下去, 再見爹娘便不知有多艱難了。
張鶴見她紅着眼眶, 便道:“你若是想家人了, 我随時陪你回去。”
夏紀娘道:“我要是常回去,爹娘才不會高興呢!”
“啊?為何?”
“因為他們會以為我在你這兒受了委屈呀!”
張鶴語塞。
見宴席結束, 清河村的村民便将剩下的菜打包帶走, 這都是風俗習慣,也沒人會指責他們。張鶴甚至親自打包了許多讓李清實帶回去,雖然今日有不少人想灌醉她, 可李清實、夏羅錦等人也替她擋了不少酒,否則她也不能好好地将賓客送走。
張廷觀與張雁等人也回去了, 只是柳氏明日五更還得等倆人拜堂, 便暫且在此住下。張鶴自上一次夏大、夏崔氏來過後便打理過廂房了, 不過柳氏前些日子命人來置辦張鶴的宅子時,仍舊覺得簡陋,此番前來便讓婢女帶了被褥來。
将張家的桌席收拾幹淨後,廚子和部分仆役也都離去,只有兩個仆役與柳氏身邊的婢女留在張鶴家。
熱鬧了一日的宅子則安靜了下來, 只有懸挂在屋檐下的大紅燈籠、在堂前的供桌上燃燒的紅燭,還留着白日熱鬧的殘影。
即使張宅的大門敞開着,可卻是一縷風都透不進來。
屋內的張鶴又累又熱,畢竟忙了這一日流了一身汗,汗水浸透衣裳,幹後也留下了汗漬,身體更是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她想就此解了圓領袍只留一件單衣,可又擔心有人闖進來發現了她的身份。
內間響起一陣嘩啦的水聲,張鶴扭頭朝裏頭看了一眼,不過卻什麽都看不見。她坐在榻上,而裏頭用作沐浴的空間卻是被屏風隔開了來,還有一重紗帳遮擋。
相較于張鶴獨居時,她這屋子添置了許多房奁器具。原本空置的東北一隅如今被放置了浴桶,用以将東西分開的屏風也被移作浴間的牆,只有一個一米多寬的小口,用紗帳遮擋。
至于西邊則依舊是睡覺的床榻,不過窗戶的邊上安置了夏紀娘的梳妝臺,還有裝着她們的衣物的箱子。張鶴用作書房的小間倒是沒什麽變動,不過邊上也放置了不少作為夏家回禮送的文房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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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的水聲又響起,張鶴感覺也沒那麽熱了。
柳氏的婢女敲門道:“二郎君,大娘子讓婢子送些涼漿來。”
張鶴開了門,那婢女将一壺冒着水珠的涼漿放置在桌上,而後又道:“水已經燒好了,二郎君也可去沐浴了。”
張鶴被用作淋浴間的西廂房依舊還未改變,張鶴聽她這麽一說,又看了眼裏頭,道:“我知道了。”
張鶴拿了幹淨的衣裳便出了房間,她路過張顯的屋前時發現玩耍了一天的他已經累得趴在書桌上睡着了,進入将其喚醒,張顯睡眼朦胧地看着她:“二哥,天亮了嗎?”
“困了便回床上睡,在這兒趴着睡,明日怕是要手腳麻痹、腦袋疼了。”
張顯便乖乖地回到了床上去,張鶴幫他吹滅了燭光,再出了房門。這時,便見換了一身單薄的大袖衫的夏紀娘随着柳氏的婢女往東廂房而去。她本想跟過去看看,可又覺得偷聽別人的談話始終不好,便轉身去了西廂房。
夏紀娘沒想到柳氏的婢女引開了張鶴,便是因柳氏想見她。她這一日除了聽柳氏說些吉利話,便也沒與之說過什麽話,雖然心中惴惴,但依舊是将自己收拾妥當而前去了。
“大娘子,二娘已經到了。”
夏紀娘尋思着“二娘”是誰,卻忽然記起張鶴既然排行第二,又是下人眼中的主子,那喚她“二娘”便是正常的。她也從婢女的态度中發現,能将張鶴當成主子看待,便說明柳氏對張鶴還算是不錯的。
柳氏掀開紗帳從裏間走出,她已經卸下了不少頭飾,整個發髻上便只有一支發釵将發髻固定,而她也脫去了端莊大氣的外服,換上了輕薄的褙子。
夏紀娘适時地沉默以便腦中快速地調整對柳氏的稱呼,須臾她便開了口:“阿姑。”
柳氏在小柳氏的口上聽多了這樣的喚法早已習慣,可夏紀娘開口時,她仍舊有些恍惚:這都第二個這麽叫喚她的人了!
“嗯,坐。”柳氏指了指邊上的凳子。
夏紀娘坐下後,便聽柳氏緩緩說道:“本不該打擾你們洞房花燭,可有一事一直都想不明白,若得不到解答,我怕是這一夜都睡不好,所以只能占用你們的一點時間了。”
柳氏說到“洞房花燭”時,夏紀娘的心猝不及防地鼓動了一下,待聽完柳氏的話,她微微一笑:“阿姑想不透什麽,若新婦知道的話也可為阿姑解答一二。”
“我聽說,你們是——私相授受?”
夏紀娘的心一緊,對上柳氏審度的視線,她輕咬下唇:“是!”
她已經做好被柳氏呵責的打算了,豈料柳氏卻不是為了訓斥她們有違禮教,而是道:“如此說來,你們很早便相識了,連鹿哥兒都十分親近你,想必你們之間也發生了不少事。”
“……是。”
“鹿哥兒為何如此讨厭他的堂叔父?他還年幼,少不更事暫且不說,連驢哥兒都這樣,若沒有個緣由,我想便是她越發沒教養了。”
夏紀娘深知張鶴并不是一個沒教養,也不是不懂禮節的人,她連忙維護張鶴道:“新婦想,鹿兒從鬼門關回來後,他們還能隐忍不發,便已算是最大的禮數了。”
柳氏的眼皮跳了跳,問道:“從鬼門關回來,是怎麽一回事?”
夏紀娘想以她的身份來說這些事或許并不合适,畢竟容易被說成離間張家內部的感情,柳氏看出她的顧慮,道:“你直說無妨,這兒便只有你我,此事也不會有別人知道。”
夏紀娘無奈道:“此事可不是只有我們知道,清河村都知道。鹿兒被推下河,險些淹死的事情。”
柳氏眼神一冷:“他堂叔父幹的?”
夏紀娘呼吸一窒,張秉都是當祖父的人了,怎麽會做這等事。她解釋道:“是張詞與張牧。”
柳氏蹙眉別開視線:“驢哥兒沒說此事。”
“時過境遷,再拿此事來說,也沒人在意吧。”只是他們不追究此事了,并不代表就會原諒張秉與張珲倆家。
“你當時也在?”柳氏又問。
“……”夏紀娘決定誠實回答,“算是我救了鹿兒吧。”
“謝謝你。”
夏紀娘受寵若驚,好一會兒才拘謹地回道:“不、不必。”
柳氏笑了笑:“良辰美景,不耽擱你們了,回去。”
夏紀娘緊了緊手心的巾帕,起身福了福身,便在張鶴回房前先行回屋了。與柳氏的短暫相處,她也能看出柳氏對張鶴、張顯還是頗為關心的,只是柳氏的心思難測,她琢磨不透對方。
思緒仍在飄,便聽見開門的動靜。她收了思緒,看見張鶴身穿一件交領的長衫走了進來,又轉身将門關上。
燭光照亮了張鶴的臉龐,四周喜慶的綢布則将她的臉映得緋紅一片。像是完成了什麽大事,張鶴的臉上不見一絲疲憊,反而還有些輕松和神采奕奕。
“怎麽還不去歇息?”張鶴問道。
夏紀娘坐在凳子上,好笑地看着她:“你讓我一個人先歇息了,明日大家會如何想?”
張鶴的臉猛地一紅,卻因周圍通紅的物品映照影響而不曾顯現,她颔首道:“也是。”
夏紀娘端起燈盞往裏間走去,再将床邊的燈盞點亮,才在妝臺前坐下,對着銅鏡開始将發髻上的飾物卸去。張鶴随她走進來,問道:“你遠方表兄自那之後有找過夏家的麻煩嗎?”
她也從官媒人那兒聽說了除了她還有人向夏紀娘提親的事情,她擔心黃家會不依不撓地要尋夏家的麻煩。
“爹娘已經拒絕了黃家的提親,他們總不能巧取豪奪,否則今日也不能如此順利了。”夏紀娘道。
“也是。”
夏紀娘取下簪子,再将發髻解了,發絲便散開了來。及腰的秀發有一絲彎曲,這都是長年盤頭發所導致的,但這絲毫不影響它的順滑。
張鶴從心裏比較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恐怕盤不了女子發髻,畢竟男子從小便留張顯那樣的“鹁角”,十五歲才會束發。女子則不同,八-九歲開始便蓄發,一直到十五歲及笄,将頭發盤起來,随後也會一直留着長發,以便能盤更複雜的發髻。
夏紀娘轉過頭,笑問道:“你怎麽傻站着?”
張鶴搖了搖頭,轉身到床邊坐下。她也想解下頭發,只是平日覺得要花很長一段時間盤好十分麻煩,所以基本上除了要洗頭便不會放下頭發。
夏紀娘走了過來立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識地将腦袋往後一仰,擡頭看夏紀娘。後者卻将她的腦袋擺正,旋即拆了綁住發髻的帶子,再去結,她的頭發便也散落了下來。
“結發久了,頭便會不舒服,晚上歇息還是散下來好。”夏紀娘道。
張鶴按摩了一下頭皮,龇笑道:“嗯!”日後夏紀娘起來盤發,她便可在邊上仔細、慢慢地将頭發盤好,也不必怕麻煩了。
不過頭發散下來後,脖子便有些熱,發絲貼在肌膚的感覺讓張鶴更熱了。她脫去長衫,夏紀娘吓了一跳,可随即又想起她們同是女兒身,沒什麽可拘謹的。
張鶴看着床上的被褥發愁,雖然被面是絲織物,可躺在上面久了就會汗如雨下。她道:“紀娘,我們在上面鋪竹席吧!”
“為何要鋪竹席?直接将被褥卷起來便是。”
“……”張鶴想了想,“這樣床榻便不會很硬。”
夏紀娘沒反駁,而是真的拿了一方竹席出來開始鋪床,張鶴拿了一把蒲扇在邊上替她扇風,不過自己倒是出了一些汗。她尋思着來年有條件了,也要藏一些冰,炎炎夏日用來驅熱。
鋪好了竹席,夏紀娘又看着張鶴,後者也看着她,倆人相視無言。張鶴的心跳又“撲通撲通”地加速,她暗罵自己不争氣竟這麽容易心跳加速,明明她好歹也是一個工作了的人。
不過工作了多久也與感情之事無甚幹系,她喜歡夏紀娘,不管見她多少次,只要對上那雙眼,感情便也控制不住心跳的加速。
“你要睡外頭嗎?”夏紀娘問。
“啊?”
“明日我得早起,所以還是你睡裏面吧!”夏紀娘又說。
“哦。”張鶴這時才知道夏紀娘是一直在等她先上床。她脫了鞋襪便爬上床,又滾到裏邊去了。
夏紀娘看見如此可愛的一幕,臉上的笑容更甚,慢慢在張鶴的身側躺下。張鶴側過了身子來看她,覺得她們的距離很近,但是情感上卻又隔得那麽遠。她喜歡夏紀娘,可夏紀娘心裏或許只是将她當成朋友吧!
夏紀娘被她灼灼目光盯得也有些羞意,便伸手将她手中的蒲扇奪了過來搖着。
風輕輕地從夏紀娘的身側撲到張鶴的身上,她的發絲也随着一股股輕風而浮動。窗外傳來竹林裏的蟲鳴,張鶴的心裏便漸漸地平靜,也不覺得那麽熱了。
夏紀娘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交領的單衣并沒有因她側躺便有所洩露春光。她輕聲地問:“你平日裏都束縛着胸口嗎?”
張鶴愣了一下,旋即道:“嗯……”
“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幸苦。”
“……”張鶴心想不就是跟自己平日在家不穿內衣一樣嘛,也沒什麽好害羞的。便起身,又對夏紀娘道,“那你……莫看。”
夏紀娘轉過身去,張鶴伸手将布一扯,便輕車熟路地解開了來,頓時覺得胸口涼爽了許多。她将布條擱在床的裏側,又重新躺下,夏紀娘才轉過身來。張鶴忽然來了興致:“紀娘當初是如何瞧出我的身份的?”
夏紀娘唇角彎了起來:“初見你時,心裏便是如此覺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車?什麽車?
夏紀娘:阿姑心思難測。
張鶴:你的心思也好測不到哪裏去!
感謝為成親助力的各位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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