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十月
重陽節過後, 張鶴的三十畝豌豆也種了一大半了。
豌豆在五谷中最耐貯存, 且不管是兇年或豐歲都可食用, 特別是兇年可代飯充饑、接濟饑年。除了種大豆以外, 最多人家選擇在秋冬之際種的便是豌豆了。
而種了晚稻的人家則也開始給稻田淺水灌溉,李大娘和高大娘子近來發現自家的稻開花抽穗特別多, 若都能結實的話,那收成必然會不錯。十一月收秋稅要交納苗米, 李大娘甚至隐約有些後悔當時不多種一些。
李清實委婉道:“種的多便得雇人幫忙了, 且舂米也麻煩不是?”
并非家家戶戶都能像張鶴那樣買碓臼、石碾來舂米的, 他們多數向有這些舂米器具的人家租借,要麽直接将谷以便宜三成的價格賣給米商。也因如此, 許多人都盯上了張鶴新添置的石碾, 紛紛上門來借地方碾米。
張鶴的石碾安置在後院,若她将地方借給他們,屆時有心懷不軌之人趁亂偷溜進來, 她也不能保證不出什麽亂子。所以除了李大娘一家,她幾乎都拒絕了。
只是如此一來便少不得被人說她吝啬, 張鶴在成親時與他們建立的人際關系也變得岌岌可危。高大郎好幾次遇見她們都欲言又止, 張鶴對他并無太多芥蒂, 便直問道:“高大郎近來可好?”
“好——”高大郎頓了一下,又讪讪地改口,“還可以。”
“可是有何難處?”張鶴又問。
高大郎踟蹰道:“我、我想問,秋收後,張二郎家的碓臼和碾能否租借我幾日?”
“自然可以。”張鶴道, 但也明白,若只是找她租借石碾,必然不會如此忸怩。
高大郎臉上有些尴尬:“只是,只是我送我家江兒去村塾後,囊中羞澀,所以我——”他們家還欠着向張鶴買谷種的錢呢,這邊還未還上,又要欠下一筆錢,他十分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張鶴沉默了小會兒,點了點頭:“這沒問題。”
有了高大郎這一例,便又有許多人打着同樣的說辭來找她,張鶴不勝其煩。夏紀娘知道她不想讓人覺得她這是仗着身份為富不仁,可她也不想被人當成冤大頭,便提議道:“不如在外搭個棚子,将石碾轉移到那兒,誰要想碾米的便自行去碾,每日交一些租稅;若是想連驢一塊兒租借的,便交多一些租稅。”
張鶴認為此計可行,她主要是不希望外人進出她們家的後院,若以夏紀娘的計策,在外搭棚子也不必擔心隐私問題。
于是她去找張保長,張保長便給她就近尋了一塊空地,這兒靠近曬谷的場地,但離張鶴家也不會太遠。下回張鶴若再收割,便可就近在此碾米,可謂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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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子搭好後,張鶴也雇人将石碾搬了過去。石碾過于笨重,沒有七八個壯漢也搬不動,所以她無需擔心會有人盜走石碾。倒是有人好奇地過去圍觀,還有小孩趁機在棚子裏玩耍的。
“石碾租稅,一日十文,若連同驢子,一日則需要三十文。”張鶴幹脆挂個木牌在邊上,衆人見狀紛紛叫道,“這跟雇一人舂米一日的工錢一樣了吧?!”
“你們可以自己雇人舂米呀,我這驢可是花了十幾貫錢買回來的。”張鶴道。
衆人語塞,這驢比牛還貴,而且有驢幫忙碾米,可是比人力舂米要省力,谷粒也很少受損的。雖然村中并非只有張鶴一家有石碾,可找他們租借也得要四十文一日,相對而言,張鶴的租稅已經很便宜了。
有人花得起這個價格租借,自然也有人租不起,不過張鶴一視同仁,那些租不起的人自然也沒有什麽話可說的了。
很快便到了十月秋收之際,十月不僅是種了晚禾的人家的稻谷成熟了,連七月種的大豆也都熟了。衆人都搶在天晴之時收割,而種的多的人家也少不得要雇人幫忙,不過他們給不起張鶴或是大地主們的價格,只能請兩三個人幫忙罷了。
即便是有孕在身的陳氏此時也得下地幫忙,夏紀娘與張鶴得了空便也去幫了李大娘一把,不過李清實想着張鶴肯把石碾和驢借給他們卻不收錢,他們可不好意思讓她們幹活,便雇了一個壯力幫忙。
每到納稅之時,窮困的人家便會主動去找這樣的活,以求能在繳納了賦稅之後還能勉強裹腹。
石青帶着邱三等來到清河村,張保長自然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每逢收稅之際,官府都會來人将列明今年要征收的賦稅的內容的憑由帶來給負責督促征收賦稅的張保長。不過讓張保長有些困惑的是石青竟然親自來了,往常他都是讓底下的佐官或者差役送來的。
每年各地的賦稅征收情況由該地的官員視情況而定,今年撫州風調雨順,故而秋稅較之往年又多了一升。一畝上田要交苗米一鬥,中田八升,下田七升四合,只是義倉要多交二升二合、每石加納五升,加諸別的雜稅,一畝地至少要繳納三四鬥苗米。
張鶴并不需要繳納雜稅,故而百畝地所交的秋稅也不過是九石多。而尋常人家所交的秋稅以每畝兩石的産量來算,便要繳納五分之一。
石青将“稅租鈔”親自給張鶴拿來,張鶴自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也不會拂了他的臉面,将他與邱三請進了家中。
石青打量着張鶴的宅子,發現宅子有些舊,一些地方有新修葺的痕跡,不過整體而言也還是有大戶人家的底蘊的。
宅子的前庭四角各放置着一口大水缸,不過水缸外面并沒有什麽花紋,裏面只有一波清水,倒失了一點雅致的韻味。他道:“張小郎君何不在缸中養兩條錦鯉?所謂‘藏風聚氣,得水為上’,若添幾條錦鯉,聚財又富貴呀!”
張鶴一愣,倒是沒想到還有此妙法,便笑道:“石縣尉此計妙呀,改日我便養上兩條錦鯉。不過我不太會養,還請石縣尉不吝賜教!”
“這好說。”石青道。
夏紀娘将點好的茶端上,張鶴又為他們引見一番,不過夏紀娘自認為不合适這種場合,便很快離去。
石青對夏紀娘倒有些另眼相看,畢竟尋常人家會點茶的手藝的可不多。他知道夏紀娘的家世情況,在他查張鶴的身份時便一并查了夏紀娘,雖然倆人門不當戶不對,可就眼前來看,夏紀娘似乎的确有值得張鶴娶她的地方。
張鶴又與邱三一番交談,雖然倆人都能感覺到她的言辭間帶着一絲距離,可她溫和有禮的模樣讓他們讨厭不起來,反而生出了與之深交的念頭。張鶴更是将自己畫的傳動機構圖拿給邱三看,道:“若有人能以鐵來打造這樣的輪軸,想必邱佐官的心願也能早日圓了。“
邱三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張二郎君說的極是,只不過不用木卻用鐵,這造價可要貴上許多倍。”
“那不妨先從以木造輪軸、輪齒開始,只要能造出精巧的機關,接下來的一切,我或許能資助邱佐官一二。”張鶴微微一笑。
邱三詫異,他所要打造的水轉翻車适用的地方并沒有張鶴的田,她這麽做對自己有何好處呢?
張鶴笑道:“邱佐官體恤農民,心懷衆生,我深感佩服。若造成功了,便是一件大功德,只是出一點錢,略盡微薄之力罷了。”
邱三知道張鶴資助他的前提在于他能夠使最基本的輪軸與輪齒等形成精巧的機關,不過他依舊很感動,決定回去後便研究如何做出巧妙的機關來。
一盞茶涼,夏紀娘又過來給他們換了一盞。不過石青将邱三打發走了,張鶴正襟危坐,知道石青要說他真正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石青委婉地說出他知道張鶴七月收割之際,獲得了一百八十多石糧的事情。
張鶴并不感到意外,畢竟張保長與石青的關系也還算是密切,盡管張保長不願意讓官府知道張鶴大豐收,以免增加他的壓力;可即便官府知道了,這個人是張鶴,他們也不會拿張鶴或張保長怎麽樣。
這使得張保長毫無負擔地便向石青透露了實情,石青又知道張鶴借了谷種給李大娘與高大郎家,而此番前來便發現這倆家的産量也有三石,他更加确信是張鶴的谷種的作用。
石青不會滿足于在官場之路上一直平庸,所以他需要大政績,以求能在年輕力壯之時便打通一條迅速向上走的路。
張鶴頗為困擾,她若真的答應石青,可能不僅幫不到他什麽,甚至會害他被貶官;若是下一年歉收,他這官路便得從頭再來了。
“想必石縣尉也清楚,我并沒有留谷種,都舂成米,賣給了米商,所以我真的沒有谷種可出借給衙門的。”張鶴婉言。
石青執着道:“其實無需張小郎君出借谷種,只要張小郎君告知,這谷種是如何得來的便足夠了。”
張鶴完全可以說是她上次買傳統谷種的那戶人家,只是如此一來,石青所想之事必然落空。可她也不能說是張家的谷種,若石青到張家一問,這便露餡了。
“怎麽是好?”張鶴不由自主地呼出系統,盯着那些不同品種的水稻來看。
她這農場系統裏有十三種不同品種的雜交水稻,摒除了那些不适宜在長江流域種植的品種外,只有五種合适的稻谷谷種,其中有可作兩季生長的,也有單單一季生長的,而除了她上次種的中稻外,其餘的谷種只有三石。
每畝地需要谷種兩斤,她一次性最多便只能種九十畝,所以她眼下也沒多餘的谷種借給石青。
“為什麽這系統裏的谷種都是雜交水稻呢!”張鶴的腦中突然蹦出這麽個想法。
“石縣尉,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能豐收,這都是因為風調雨順,而并非是谷種的緣故。我的谷種當初便是向村中的李尋官人買的,石縣尉若是不信,大可去問。”
石青倒不至于懷疑張鶴的話,他沉思了片刻,決定先去李尋家看一看。盡管張鶴沒能給他最滿意的答案,可他也不會因此而遷怒于她,莫說她的背後是張廷軒,僅憑她的為人,他也不會埋怨她。
石青很識相地離去了,張鶴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她倒是不讨厭石青,并且多交一個為官的朋友,對她也總沒有什麽壞處。若是再過些年,待她想到辦法将土豆、紅薯等光明正大地種植之後,她或許能幫他在政績上錦上添花。
不再去想石青的事情,張鶴思及他所提的在水缸中養兩條錦鯉的事情,又想起自己的系統中便有幾條魚苗,便呼出了系統。忽然,她在系統倉庫中發現了一絲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 農場、牧場跟魚苗,其實都是屬于同一個系統
上一章,沒有滿分的同學!!劃重點:茱萸的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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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沒有車的,抄寫正确答案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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