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土豆(評論兩千四加更)
李清實一直拿着那倆未成熟的土豆塊莖把玩, 見張鶴也拿了一個過來, 便知是夏紀娘拿回去的那個。他笑道:“二郎是知道此為何物了嗎?”
張鶴搖頭:“我哪裏會知道, 不過是對它的來歷頗為感興趣, 想知道清實兄是打哪兒得到的罷了!”
“表妹沒與你說嗎?我途經西坡那邊的荒地時發現的。”
“那可真是有趣了,我對此物甚是好奇, 想一探究竟。不知清實兄是否有空暇,為我帶帶路?”
李清實爽快道:“這自是沒問題。”說罷便走在前頭。
張鶴忙喊住他, 道:“清實兄便不跟清實嫂說一聲嗎?”
李清實愣了愣, 不解道:“我們只是去西坡一趟, 為何要與她說一聲?”不過他想起了什麽,便笑着進去跟陳氏說了一聲, 出來後便如釋重負地說道, “我知會她一聲了,走吧!”
出了李家的院門,李清實才問張鶴道:“莫非二郎出門之時, 都會如此知會表妹一聲?”
“是呀,免得她不知我去了何處, 擔憂。”
李清實恍然大悟:“難怪前些日子表妹讓我多關心一下紅娘, 想來都是跟二郎學的。”
張鶴還未反應過來“紅娘”是誰, 便又聽見李清實道:“近來紅娘很是纏人,一些小事也要計較一番,還莫名其妙地要上妝。”
“或許還會向你耍脾性?”張鶴問。
李清實贊同道:“是呀,偶爾會耍性子,動怒, 好在只是偶爾,也不會不懂事讓娘受累。不過二郎為何會這麽清楚?”
“清實兄不妨多稱贊一下清實嫂,外出時也知會她一聲,偶爾給她買些小物件,她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張鶴說完,發現李清實盯着她笑,心中發怵,“清實兄可是有不同的見解?”
李清實搖了搖頭:“非也,只是覺得半年前還不知情為何物的二郎,開竅之後,會如此深谙夫妻相處之道。虧我年長你五歲,又早你三個月成家,卻不及你了解婦人心思。”
“……”因為我就是婦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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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聊着聊着,便走到了李家的下田附近的荒地。此處是一面朝西的土坡,故叫“西坡”。西坡遠離清河,也無溝渠,雜草叢生,又多沙石,官府亦不曾開墾荒地,便任由雜草生長、荒廢下去。
而在稍高的斜坡上有幾座孤墳,這些都是沒錢在山上修築墓地,便将先人的屍骨随意掩埋在此的人家所堆起來的墳墓。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立,至于寒食來祭祖,便只得靠記憶來辨認了。
李清實撿起一株半枯萎的苗給張鶴,道:“便是這株苗下結的果。”
張鶴佯裝好奇又細心地觀察了一番,忽而将目光一掃,指着不遠處的一株相似的苗道:“那裏還有一株!”
“二郎好眼神!”
倆人走過去,張鶴拔掉周圍的草,讓那株開着花的苗顯露在眼前。她瞧了瞧李清實:“清實兄曾從它的根莖處挖到這樣的芋子,所以還是清實兄來吧?”
李清實點點頭,他在附近找了塊木頭,便繞着那株苗開挖。每挖一下,他的心裏竟也生出了期盼,便越發賣力。此處的泥土并不夯實,不一會兒,便見到它的根莖,以及連結着根莖的塊莖。
有村中之人看見二人如此“鬼祟”,便走了過來,大聲嚷起來:“哎,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如此鬼祟!”
“你才鬼祟,我們挖草也要跟你說嗎?”李清實被他的話惹得很生氣,此處是荒地,他們也沒做什麽壞事,為何要被他說得如此不堪。再仔細一瞧,這人是掐死了好幾個新生的女兒的張花,更加沒好臉色給他看了。
張花被他這麽一兇,倒有些萎縮了,嘀咕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偷偷埋些什麽厭勝之物呢?”
“我們可不是你,掐死女嬰不說,妻兒病了,不想着找郎中醫治,竟還信那些巫祝之言,讓她以冷水沐浴,又喝下一碗不知用什麽煮出來的湯水,愣是活生生折磨死了她!”李清實冷道。
“你胡說些什麽?!”張花被他說得又羞又惱。
附近又有一些人聽見了動靜,圍了過來,張鶴瞥了張花一眼,對李清實道:“清實兄,勿要與他多言,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郎言之有理。”李清實颔首,将地裏的五個雞蛋大小的塊莖都挖了出來。不過這五個塊莖比之前的三個要好看一些,至少表面都是黃色的。
張花對衆圍觀之人解釋道:“我見他們二人鬼鬼祟祟地在此挖東西,也不知是要做些什麽,便過來一問,豈料他們血口噴人。你們看地裏的東西,又青又黃,也不知是什麽毒物!”
“不會吧?”有人困惑道,“這看起來不像是什麽毒物呀?”
“有點像……蛋?”有人附和道。
“我倒覺得像葛根。”
“這是芋艿吧?”
衆人争執不休,張花見他們沒有順着自己的話來質疑李清實與張鶴,心中甚是氣惱,道:“你們也不怕有毒?”
“這是我今日路過此地之時,發現的,也不清楚為何物,便領張二郎過來瞧一瞧。我們又發現了一株這樣的苗,便打算挖挖看,沒想到你愣是要說我們在做不見得人的事,你是何居心?”
“你!”張花怒瞪李清實。
有人看着李清實所指的苗,又發現在遠處也有一株,他登時便興奮地喚道:“真的,這兒也有一株!”
衆人圍了過去,動手挖了起來。不過他們只挖出了幾個又黑又發青的塊莖,便再度回到李清實的身邊,問道:“這是何物,何時長在這裏的?我們都不曾注意到。”
“也不知能否食用!”
“給我瞧瞧?”他們盯着李清實手中的塊莖。
李清實大度地分給他們每人一個,道:“這一株苗的根上便結了這麽多果,與那芋艿相似,莫非也是什麽不知名的芋子?”
“有可能!”衆人深以為然。
“要不切開看一看?”又有人道。
李清實将這些塊莖收了回去,笑道:“是要切開看一看,待我看出是何物了,再告知你們。”
這些東西都是李清實與張鶴挖到的,而且不是什麽貴重之物,衆人雖然好奇,但不會動貪念。即便他們動了貪念,這張鶴在此,他們也不敢從張鶴的手中奪走這些東西。
回到李家,李清實拿出刀來将其中一個塊莖切開,只聽見清脆的“喀嚓”聲,塊莖便分成了兩半。李清實詫異道:“這裏面可真是好看,這顏色十分勻稱。”
張鶴摸了摸下巴,她也發現了這些土豆似乎都不怎麽被蟲咬。而且在沒有打理,仍由它自行生長的情況下,也能有結果,這已經是十分意外的了。除了之前那幾個暴露在土壤之外的土豆發青以外,這五個都接近了成熟期的土豆。
“許是剛開始種,所以還未出現相應的蟲害?”張鶴不太清楚,只能在心裏琢磨。
令她欣喜的是,這土豆并不是由她發現的,而且也無人質疑它的來歷,最多只是為它的物種而有所争辯罷了。即使她将來将它培植出來,光明正大地開始種植,想必別人也不會懷疑它的來歷跟她有關系!
“它與芋艿相似,想必也不會是什麽毒物,我想琢磨一下能否耕種。若能種出來,再嘗一嘗,便知有何作用了。”張鶴笑道。
李清實沉思片刻,道:“何必要花心思去種呢?”
“清實兄看,它只是一株苗,根莖上便長了這麽多芋子,若能食用,這一株苗便可供一人一日的口糧了吧?若一畝地種上百株,便能有多少呢?”張鶴道。
“芋艿一株結芋子三四個,可許多人依舊不願意耕種,因為它除了能充饑,卻不能作兩稅繳納之用。而且許多人都不知如何種才得當,以至于常常收成微薄。”李清實笑了笑,這東西雖是他發現的,可他卻未想過去種,畢竟他考慮的是溫飽。而張鶴不同,她并不擔憂溫飽的問題,也有閑工夫去琢磨。
張鶴仔細一想,要在短時間之內讓人接受這些新鮮的物種并不容易,而且在許多人的眼中,許多薯類的作物都被劃到“芋”上去,在他們的心中這些土豆或許也是“芋”,故而沒必要培植。
再想到紅薯也是萬歷年間引入,乾隆年間才廣泛種植,而且其中少不了官府的推廣,她便不再與李清實争辯。只要她能将土豆、紅薯等種植出來,總有一日這些作物會推廣到別處去。
不過她想起了紅薯來,當初也偷偷種了紅薯,紅薯耐瘠薄,她相信土豆都能奇跡般自然生長,那想必紅薯也可以。只是紅薯要十二月份才能采收,而她也不能保證在連續發現兩種新鮮的作物後,衆人是否會産生懷疑。
眼見到了晌午,張鶴還未歸來,夏紀娘便到李家去尋她。而張鶴正打算當着李清實的面咬一口土豆,讓人知道它沒毒,夏紀娘見狀,連忙按住她的手,急道:“二郎你這是做甚?”
張鶴被吓了一跳,眨巴着眼:“嘗一嘗此物,看看味道如何。”
“此物來歷不明,怎可随意食用?”夏紀娘道,若此物是張鶴所種,或與之有關,那還不至于讓人如此着急。可此物乃李清實無意中發現,與張鶴無關,她焉能讓張鶴去冒險?
“是呀。”李清實也道,“雖說我們将它暫時當成芋子,可也并非就是芋艿呀!”
張鶴只好作罷,她對夏紀娘說起與李清實去挖土豆的事情,夏紀娘也頗為驚奇:“竟真是野生的?”
“我打算回去剁碎了它喂養雞鴨,看是否有毒,若是無毒便琢磨一下怎麽培植。若是有毒,便告之鄉裏,見到了也勿要誤食了。紀娘以為如何?”
夏紀娘見她執着,便允道:“只要無害,便随二郎的意吧!”
作者有話要說: 唔……那時候一堆跟“芋”沒關系的蔓性草本植物被冠以“芋”的名稱,所以土豆不會那麽快就有名稱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