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合作
李清實發現新的作物的事情傳出去後, 并沒有在清河村引起什麽關注。眼下已近十一月秋稅最後的繳納之期, 他們在意的自然是早些将谷物舂成苗米上繳。這使得他們不得不上門找上等戶租借石碓、石碾等, 從辰時初到酉時初, 一刻也停不下來。
而張鶴則将那五個土豆擱置着,它們被挖出時還未長好, 故而沒過多久表皮便開始變綠。幾日後它們的芽眼也長出了一點嫩芽,張鶴便以芽眼來分塊, 将它們切成兩三塊, 分別埋入正屋後的地裏。
除了土豆, 她還花時間種了一些花。
系統的說明書上便有花卉的種植技術說明,雖然還附帶育苗的便利, 可對她而言, 花卉并不是糧食。糧食作物她為了解決溫飽問題必須要确保萬無一失,而在栽花這一方面,她并不想失去了栽培過程的樂趣。
她本打算種一些杜鵑, 又種海棠和梅花的,但依照種植技術說明書上所言, 杜鵑适宜酸性土壤, 而海棠卻喜歡堿性土壤, 倆者似乎不能好好地種到一塊兒去。杜鵑在撫州随處可見,所以張鶴最後選擇種海棠,而杜鵑可用盆栽的方式來栽種。
好在入冬後農事上也不怎麽需要她忙活了,否則她也沒這個閑功夫耐心地栽花。
幾場大雨伴着北風而來,天氣也驟然濕冷了起來。
每到此時, 最是磨人。
張鶴自從吃了調理身子的藥散後,已經連着兩個月來月事時只是輕微的痛感而已,本以為天寒會再度加劇痛感的十月卻只是有些沉悶。她高興地直呼夏紀娘的藥散有效,卻發現高興得太早——她畏寒的體質依舊還未得到改善。
身穿加厚的布衣,還加一件大氅,可每逢端坐在前堂之時,依舊抖成了篩子。若非有客人在,她寧願到後院去紮馬步熱身。
石青身穿官府派發的冬袍,端坐在張鶴的身側的椅子上。他此番過來是為了進行每年一次丈量田地、清算田産以及重新劃分戶等、更新戶帖之事,順便與張鶴多多交流以促進他們的交情。
他發現張鶴按照他所說的法子在前庭的水缸裏養了幾條錦鯉,而且又在前堂此處擺了兩盆盆栽,看起來比之前雅致了許多。
張鶴笑道:“石縣尉的法子果然管用,這錦鯉即便是在這麽冷的天裏,也依舊活蹦亂跳的。”
石青道:“我與張小郎君也算是相識甚久,有了交情,張小郎君便不必與我如此生疏,喚我的字,青山便好!”
“那我便喚石縣尉一聲‘青山兄’吧!不過青山兄喚我‘張小郎君’,不也生分了嗎?”
石青一愣,旋即笑道:“然也!那我便占一點便宜,喚你一聲‘二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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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在石青到來之時便尋思着青苗的事情了,畢竟她除了看在與石青的交情的份上,幫他在政績上錦上添花之外,也希望優質常規稻的推廣能提高百姓的糧食産量,改善他們的生活。
她一開始只是打算等自己試種出更多的常規稻後,再出借青苗給別人的,可秋稅之後,她見到清河村又有兩戶人家支撐不下去,而投靠上等戶,依附上等戶為生的情況後,便改變了主意。
“青山兄來得也正是時候,我恰好有一事想與青山兄說呢!”張鶴道。
石青好奇:“何事不妨直言?”
“青山兄先前問我青苗之事,眼下我或許能幫上青山兄了。”
上次張鶴婉拒了石青後他便到李尋家去詢問了,發現張鶴果然是在他這兒買了谷種。只是李尋家的稻谷畝産也不過兩石五鬥,而且還是肥沃之地的畝産,貧瘠之處依舊只有一石五鬥左右。
可在同樣風調雨順、土地肥沃的條件下,為何張鶴卻能種出三石五鬥的産量?用了她的谷種的李大娘家、高大郎家卻也能産出三石以上的稻谷呢?
石青覺得問題依舊出在張鶴的身上,他甚至沒想過找李大娘和高大郎借谷種。只是張鶴已經拒絕了他,他也不好再作糾纏。此番前來也閉口不談此事,卻沒想到張鶴主動說了出來。他心中欣喜,只是臉上不動聲色:“可二郎先前不是說……”
“先前是我記性差,忘了我的谷種除了向李尋官人買的那大部分以外,還有一些是我以前所留的谷種。當時我不并想浪費了,便混入了其中,後來也忘了這一茬,一直認為是李尋官人家買的。”
“原來如此,不過二郎說能幫忙,又是怎的一回事?”
“實不相瞞,上一次青山兄詢問我之時,我是有私心的,畢竟我來年也還得耕種,自然得留一些谷種。”張鶴略尴尬地說。
石青舒心地笑了笑,每個人都會有私心,他知道張鶴擔心他會侵犯到她的利益,故而有所隐瞞,這是人之常情,他道:“我知道二郎所想,也不會因此便惱二郎私心隐瞞。”
張鶴這才繼續道:“我留了幾石谷種,僅能種一百畝。”
石青明白了,張鶴只留了自家的谷種,若他問她借谷種,那她勢必便不夠谷種了。心中更加諒解:“是我唐突了,未能考慮到二郎的情況。”
“我本來打算來年種一百畝稻谷的,可眼下我種了三十畝豌豆,來年還打算種幾畝寒瓜,便省出兩石谷種來。若青山兄有需要,這兩石谷種便可借給你,只要來年依舊豐收,便有更多地谷種可出借了。”
石青仔細琢磨,雖然張鶴能出借的谷種只有兩石,只能種三四十畝,也不足以讓官府大量投入耕種。若來年真能豐收,加上張鶴的稻谷,便有三倍的稻谷可用作下一年的谷種之用。三百石谷種足夠他來年讓臨川的五十多頃地可種上這樣高産的稻谷,再一年便又翻數倍……
只是他的籍貫并不在此,按照朝廷律令他并不能在此置辦田産,他若要種這三十畝稻谷,便得想辦法找能試用的地方。他已經在此任縣尉一年,再有兩年,他便得到別處去了,而是升是貶,得看這兩年。
張鶴似乎看出他的憂慮,便解釋道:“青山兄有所不知,我這稻谷,既能當早禾之種,也可種晚禾,不必等幾年。”
石青又驚又喜,若是能種兩季,那無疑在來年種晚禾之前,他便能讓臨川五十多頃田地都種上這種稻谷!
他又與張鶴深談了許久,有些關于張鶴的谷種為何會如此高産的問題,張鶴也忽悠和糊弄過去了。而石青對農事并不算熟悉,他也無需熟悉農事,只需想辦法将糧食産量提高,讓他的考課更上一等便足夠了。
與張鶴定下了來年開春來找她買谷種之事後,石青便離去了,他要做這些事情,自然得知會縣令。若能得到縣令或是刺史的支持,那無疑是最好的,而且試種的田,他得從官田下手。
一陣北風襲來,張鶴冷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攏了攏身上的大氅,連忙跑回正屋去。夏紀娘此時在正屋內,屋內的暖爐中燒着炭,兩扇朝南開的窗戶半開着,北風吹不進來,使得屋內比屋外要暖和許多。
張鶴進屋後關上門,又把手擱在暖爐上烘了一下。夏紀娘見她進來,便知她與石青談完了正事,問道:“石縣尉離去了?”
“嗯。”張鶴點點頭,覺得身子暖和了許多,又将夏紀娘拉到暖爐邊,讓她也将手放來烘一下,“紀娘也要愛惜一下自己的手才是,瞧都凍紅了。”
“不過是方才沾了井水,故而涼了些罷了。”夏紀娘道。
張鶴捂着她的手揉搓,笑道:“那我多捂一捂,把它捂暖和了。”
夏紀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分明便是你的手要冷一些。”
張鶴被戳穿了也不害臊,反而理直氣壯地道:“那紀娘給我多捂一捂,把它捂暖和了。”
“我覺得還是得多吃兩份藥散。”
張鶴微微瞪大了雙眼,有一絲不情願。夏紀娘眉眼一彎,張鶴便意識到她是故意吓唬自己的,便捉住她的手,咬了一口。
張鶴咬的力道并不大,夏紀娘佯裝吃痛,呼道:“痛!”
張鶴松口,連忙揉了一下那淺淺的牙印處,緊張道:“我沒咬多大力!很痛嗎?我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
“下次不咬這兒了。”張鶴又改口。
夏紀娘臉一熱,又羞又惱地瞪了她一眼,将手抽回來:“不許沒個正經。”想曾經,初相識之時,張鶴可是一副翩翩君子、溫文有禮的溫雅模樣的。而初表露心跡之時,她也是十分害羞和嬌羞的,可如今她是越發大膽了。
不過即便是如今,對着外人時,張鶴也依舊溫文爾雅,讓她在自己的面前展露最真實的一面,大概也是自己獨享的了!
張鶴“哦”了一聲,又與夏紀娘說起從石青那兒聽來的事情。石青此番跟官府的小吏來丈量田地、更新戶帖,她家的戶等自然是沒什麽變化的,可村中卻有人因此而意圖弄虛作假。
以往除了官戶、單丁、女戶以及客戶無需徭役外,其餘戶等的身上都有徭役的負擔。即便是張保長身上的“保長”也是一種徭役,而一旦收成差,或是不能準時收繳足夠的賦稅,他便得自己補貼。
除了四五等戶充任的壯丁徭役半年一替換外,其餘戶等的徭役都是一年一輪替。對于不少上等戶而言,這些徭役都是一份苦差事。
尤其是一二等戶的人家,對保長、衙前等役都是避之而無不及。雖然有不少上等戶在充任保長的期間能利用職權之便欺壓下等戶,可若州府衙門的官員是為官清正、剛正不阿的人,那他們此舉便無異于自尋死路。
撫州刺史童歷瑜雖說不上十分清正廉明、大公無私,可對于形勢戶欺壓良民,橫行鄉裏的行為卻也十分厭惡。此等情形下,上等戶便得想辦法弄虛作假,降低自己的戶等來避開徭役了。
而最容易降低戶等的方法除了分家外,便是隐瞞田産。
清河村的主戶戶數本來便不多,加上剛獲得主戶戶帖的外來流民,也才二十八戶。而有兩戶人家撐不下去,将地賣給上等戶,依附上等戶成為客戶後,也還有二十六戶主戶。
賣谷種給張鶴的李尋家中本來便有一百五十多畝地,加上家中的資産,居二等戶。他前陣子又陸續地買了上百畝田,加上各種資産,便該更新為一等戶的。
可他卻利用戶帖制度的漏洞,将自己戶下的百畝田歸置到一戶女戶的人家,以欺瞞官府。本來官府也查不出來的,他家中的佃客卻将他告發了。
石青過來一核查,便發現了事實。然而依照律令也只是罰他将所隐瞞的那部分田産的賦稅重新補繳而已。可佃客告主,卻觸犯了律法,要被杖責。
張鶴将此事當作時事說與夏紀娘聽之時,門外便來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要找張鶴。
作者有話要說: 石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管它呢!
五一勞動節,方便面依舊在勞動,小夥伴們呢???
感謝三位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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