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初雪

張家的祠堂是從高祖父張胤當官後便開始修建, 原本只是三間四架的規模, 後官位上升後經擴建成了三間五架, 有九堂六院共三十餘間房, 占了約三十畝地。門前有一個池子,每逢夏天池中的荷花便會盛開, 為張家莊再添一抹靓麗的豔彩。

祠堂裏面的牌位從張胤的祖父開始,一直到張鶴的父輩, 除了無資格進入張家的祠堂被供奉的人外, 滿滿當當地擺放了七十多座。它除了供奉祖先所用, 還是家塾所在,不僅是張氏的子弟能到此進學, 連張家莊的一些外人也可到此進學, 不過筆墨紙硯外人需自備。

祭拜過了祖先,各家便将供品撤下帶回家中與家人一起食用。張鶴已經與張雁分家,自然也自備了一份供品, 不過回到祖宅後需要與張雁一家一同進食。

柳氏、小柳氏與夏紀娘正在內堂閑聊,而張顯與張雁的兩個兒子張桂芳、張桂怡則在邊上戲耍。他們剛剛從柳氏她們的手上拿到了冬除錢, 雖說一般按年齡給, 可小柳氏以十倍的數目來給也不見眨眼的, 把他們高興壞了。

“娘,我們回來了。”張雁與張鶴徑直去見了柳氏。

“可還順利?”柳氏問道。

“都很順利。”張雁回。

“嗯,你們先回去換身衣衫。”柳氏道,又吩咐婢女,“吩咐廚房, 準備晚食吧!”

待張雁與張鶴換了衣衫出來,小柳氏便好奇地問張鶴道:“二叔,我聽二嫂說你挖出了幾個奇怪的芋,可是有這回事?”

“是有此事。”

“那你為何不帶過來讓我們瞧一瞧?你們雖不知那是什麽,可大郎見多識廣,興許知道那是何物!”小柳氏直白地說道。

“……”堂上的氣氛登時便冷了下來,而小柳氏似乎毫無意識,向張雁闡述夏紀娘描繪的塊莖,“青黃色的皮,又是長在地裏頭,一株苗可長五個芋子,大郎,你快說那是什麽?”

張雁被她說得臉上一臊,他連鋤頭都未曾扛過,他哪裏能知道那是什麽?平日裏到田裏去巡視,所見之物也是五谷、蔬果,地裏長得除了芋艿、葛根,他還真沒見過別的了。

他若說不出來,豈非要在張鶴面前丢臉了?他心中責怪着小柳氏,臉上不動聲色:“莫不是長壞了的芋艿?”

張鶴憋着笑,她才不相信張雁會知道,而此物恐怕除了穿越者,恐怕也無人知曉了。受到四面八方遞來的疑惑的視線,張鶴才道:“壞倒沒壞,我覺得它并不是芋艿,因為它的皮十分光滑,裏面也是淡淡的黃色。我将它剁碎喂了家禽,發現也沒事,說明它是可食用的。”

“真不是芋艿?”小柳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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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是,我還留意到每個芋子上都會有幾個芽眼,而若将每個芽眼分開,也能繼續生根發芽。若來年它還長出這麽多芋子,我便帶一些來給娘、大哥與大嫂瞧一瞧。”張鶴尋思若想要快速推廣土豆,通過張家的勢力也是一條不錯的途徑。雖然她不喜歡張雁,可在推廣高産量作物、盡量使得更多的人獲利這方面不應該摻入過多的私人恩怨。

“琢磨那些東西做甚?倒不如多種些稻谷、大豆。”張雁的反應倒也在意料之中。

張鶴并不急在這一時,便笑了笑:“大哥說得是。”

“還有什麽有趣的事嗎?”小柳氏又問夏紀娘,“我在撫州結識的都是大家閨秀,平日裏也只是聚在一塊兒賞花、做女紅與撫琴,她們可不知道這些有趣的事情。”

夏紀娘向來不多言,只是被小柳氏纏着聊了這半日,也說了一些清河村發生的事情。即便清楚小柳氏說話過于直白又耿直,可夏紀娘險些便招架不住。好在柳氏也在,見她說得太離譜時便會開口說兩句。

連張雁也忍不下去了,雖說他沒少對張鶴冷嘲熱諷的,可那都不會在柳氏的面前。小柳氏并非有意冷嘲熱諷,可真因為如此,張雁才覺得她不僅沒有出色的容姿,更沒有一點眼色,他都不願讓朋友見到她。

好在仆役過來告知晚食已經備好,柳氏便令人擺菜上桌。衆人吃過晚食,便各自散去了。翌日一早,張鶴與夏紀娘又到張廷觀家中走了一趟,而後才告辭回清河村。

從冬至開始便已經是新年的預演,一直到元宵結束,都将是天下的百姓最為重視的日子。

即便是在寒冬,撫州也隔三岔五便下起了雨來,北風終日肆無忌憚地吹,本就冷得上牙打下牙。這雨一下,穿着靴踩在地上都只覺一股濕冷的寒氣直刺入骨髓,傳遍四肢百骸,恍若經脈寸斷。

臘月中旬的一個夜晚,雪花悄然飄落。至翌日清晨,為生計而早起勞作的人推開門一看,只見四處覆蓋着一片薄薄的雪,而幽藍的蒼穹下,雪花依舊不曾停歇。

“不妙。”不少人暗念,連忙趕去田裏看是否有蔬果被凍壞了。

張鶴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股冷風從脖子處灌入,她連眼睛都沒睜開便伸手将要起床的夏紀娘一把拉回暖暖的被窩中。夏紀娘掀開被子之時便感覺到冷意,她好不容易堅持起來梳洗,卻被張鶴拉了回去,意志頓時便消磨了不少。

張鶴蜷縮着身子側躺着,被子蓋過了耳朵,一頭秀發披散在枕邊,一雙手摟着夏紀娘的溫軟的腰,而腦袋幹脆埋至夏紀娘的肩窩處。只有随時都能感覺到熱源,她才覺得舒服些。

“二郎,該起了。”夏紀娘伸手捋了捋張鶴耳鬓的頭發,又在她軟軟的耳郭上揉了揉。

“再睡半個時辰。”張鶴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已經醒來。

夏紀娘聞言,又與她貼近一些,入眼之處是張鶴清秀的眉目以及靈巧的耳朵,她心中一動,便俯身輕咬了一下。張鶴一個激靈,登時便清醒了。

即便耳朵并不是敏感處,可夏紀娘如此一咬,恍若螞蟻在心中啃咬,又酥又麻。她輕呼:“紀、紀娘。”

她的鼻息之間聞到的都是夏紀娘脖頸的芳香,既熟悉又挑動着人的神經。

“看來冬日裏喊二郎起來,此法最合适。”夏紀娘狡猾地眨了眨眼睛,笑得如寒冬中盛放的海棠花。

“眼下也沒別的事要忙,起這麽早做甚?”張鶴不滿道。

“你莫要忘了與石縣尉之約。”夏紀娘提醒道。

張鶴的腦子又清晰了些,前幾日邱三旬休來清河村尋張鶴,給她看他用木材打出來的輪軸與輪齒。張鶴認為這樣的輪軸與輪齒若要打造水轉翻車是足夠的,可仍未達到可打造腳踏式脫粒機的細致要求,便給了他一點意見。

倆人相談了許久,邱三臨走前才想起他此行過來還幫石青帶了口信,邀張鶴到峨峰山的孫寧正店吃酒。張鶴正巧也得跟他說一些要事,便應下了。數一數日子,正是今日。

“此處去峨峰山無需太久,且定在晌午,還有好幾個時辰呢!”張鶴懶洋洋地說道。

“你真要賴着?”夏紀娘問。

“……”張鶴總覺得夏紀娘的眼神有些熟悉,感覺到沿着自己的腰往下滑的手,她的神情登時便不自在了。

天徹底亮時已經快到辰時初了,張鶴爬起來之際,床邊已經放好了她的衣衫。她躲在被窩裏裹好胸,穿了兩件單衣,再将厚厚襦衣套上才蹦下床,而後将與襦衣搭配的裳系上,再仔細将身上的飾物佩戴上、打理至整潔。

雖然她可以穿圓領袍,可圓領袍不好搭配大氅保暖,故而換上了衣裳,外出時再披上大氅,她便不再懼怕寒冬了。

打開門,入眼一片白雪皚皚,她愣了片刻,呼道:“紀娘,可是下雪了!”

夏紀娘并不在家中,她将吃過早食要去村塾的張顯送出門,回來便見張鶴踩着雪,留下一個個鞋印。不少雪花飄落在她的幞頭、衣裳上,她也渾然不在意,自個兒玩得十分高興。

“二郎怎的如此高興?”夏紀娘無奈道,對她們而言,下些小雪還無妨,可若是下起了鵝毛大雪,不少作物怕是要遭殃。

“也不是高興,只是這是初雪,比較有意思。”

夏紀娘道:“你若不注意身子,邪風入體了可就有意思了。”

“……”張鶴發現夏紀娘也學了她的腔調,變得俏皮了許多。

“你梳洗了嗎?“夏紀娘又問。

張鶴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夏紀娘卻道:“想必二郎一打開門便顧着玩雪去了,早便将打水洗漱之事忘了吧?”

“水好冷。”張鶴道,她可以含丁香清潔口腔,可洗臉她是沒此勇氣的。

“早便知你怕冷,鍋裏已經燒好了熱水,快去倒了洗漱。剩下的部分是給你洗衣衫用的。”夏紀娘道,“洗漱後趁米粉還熱着快些吃了,好暖和些。”

眼見夏紀娘又要出門去,她問道:“你去哪兒?”

“我去地裏瞧一瞧,別讓雪壓壞了菜。”

張鶴只好去廚房打些熱水回去洗漱,而後吃過了米粉便去洗衣服,待她做完這些,又去照看一下種下的花草,也就到了隅中。與石青相約的時候還有一個時辰,她便披上大氅,與夏紀娘知會了一聲便出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困哇啊啊啊

好久沒試過一天收到這麽多雷了,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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