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花開(評論三千四加更)
自從家中有了秋千, 張顯便不愛呆在房中看書了, 他喜歡坐在秋千吊椅上, 一邊搖晃一邊背。旬休在家時也常邀高江、高河兄弟倆來玩耍, 因他有許多好吃的糖果糕點,連帶着清河村附近的孩童都跑來希望張顯能帶他們玩。
張顯本有許多獸糖、果子備着, 只是他自換牙後,張鶴便不怎麽給他買獸糖了, 連帶着夏紀娘給他的月錢也縮減了。不過家中有夏紀娘備着的花糕、兜子、夾子, 他也百吃不膩。
清河村別家的孩子過來玩時, 只要乖巧,張鶴與夏紀娘也會給他們分一些。
素來冷清的宅院中, 忽然便喧鬧了起來, 時常傳出孩童的嬉笑聲。找孩子回家吃晚食的人往往都要先來張家問上一句:“我家孩子在裏頭嗎?”
也只有在張顯去村塾時,家中能安靜一些,張鶴與夏紀娘清閑下來了便坐在秋千吊椅上歇息。不過更多時候, 張鶴則是利用這樣清閑的時候來培植花卉。
種在屋後的那片海棠花,有八成能順利地盛開。由于是嫁接移栽的, 生性強健又易栽培, 所以僅是這第一年, 便開了花。
二月花蕾含苞待放時,嫣紅如胭脂暈品。及三月漸漸盛開,花瓣的顏色便褪去,如少女情窦初開,遇見心上人時的臉色緋紅, 又如淡淡的妝粉。
海棠樹上挂滿了嬌豔欲滴的海棠花,雖無濃烈的香味,可每逢夏紀娘坐在梳妝臺前,朝窗外看去時——溫和的陽光灑落在花枝上,鳥兒落在枝頭輕啼,微風輕撫,海棠花瓣便飄落兩兩三三。她便發現原來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愛海棠花。
張鶴也愛海棠花,尤其是她将之摘落,将花瓣分開,泡在浴桶之內時。明知海棠花沒什麽香氣,可她總有少女心思時,便學着電視上的人泡花瓣澡。
夏紀娘哭笑不得:“二郎種花,便是為此而用?”
張鶴道:“我不過摘了幾朵,且過些日子,花期結束,便看不見這些花了。紀娘若覺得浪費,不如你我一同沐浴。”
夏紀娘為她大膽奔放的話而羞紅了臉,嗔道:“我不曾用花瓣沐浴,談何浪費?!”好在她知道張鶴也就嘴上會說如此不害臊的話,而實際上自己每回給她将衣衫送進去時,她都要羞許久。
到了春耕的忙碌時節,李家的熱鬧勁兒也還未消去。李清實的孩子“三朝禮”過後又是“三臘禮”,每逢一臘便有李家的親戚送豬腰、豬肚、豬蹄等作禮給陳紅滋補身子,李家也要相應地招待一番。
好在這段日子有李清實、李清貴在家忙農務,還向張鶴借了一頭老牛幫忙,否則李家怕是會錯過最佳的耕種時間。
張鶴的稻田也開始播種育苗,六十畝地,再算上出芽率等,雜交水稻每畝用種兩三斤;優質常規稻則每畝用種八斤,還用了一些本土雜交水稻來混淆視線。
為了使谷種能有較高的發芽率,她自然少不了用系統的育苗功能來偷偷育一部分苗。幫她看田的雇工總覺得稻田中的秧苗長得快,且在不知不覺之中便多了起來。在寒食之前,便已經長至五六寸。
三月也正是張鶴去年秋冬種植的豌豆收獲之期,為此等插秧結束後,她便立刻着手安排收豌豆。
豌豆耐寒,即便是去年冬天裏下過幾場雪,對它也沒多少損害。何況張鶴對于出自系統倉庫的作物十分有信心,在豌豆生長的過程中,也因氣候問題而少蟲害,結出來的豆莢翠綠飽滿。
不過因生産條件的限制,最終每畝也只是長了兩三石,被張鶴依照慣例藏了三分之一。餘下的除了每隔兩三天便摘一部分到附近的草市賣,便是留着自家貯藏。
與此同時,張鶴從去年便開始琢磨要種的西瓜,也被她種了大半畝在種着土豆的地裏。她目前能種的土豆并不多,那幾分地空着也是空着,幹脆種一些西瓜,只供自家入夏後食用。
除了茄地、稻田以及豌豆的豆田她需要別人來打理外,餘下的地,都是她與夏紀娘親自打理,包括施肥、澆水、除草等。
知道她的出身之人見狀,有稱贊她的,自然也有笑她失了身份的。
在此期間寒食與清明,張鶴與夏紀娘、張顯回了一趟張家莊祭祖。
相較于她初來的那一年,她回張家的頻率變高了。這其中的緣由除卻她當初不懂風俗習慣,也不想暴露了身份以外,還因她始終放不下自己身為現代人的身份。
只是當她漸漸地重新接觸張家時,不管她對張家的人或喜歡或厭惡,不可避免地逃不開自己叫張鶴的命運,心中也漸漸地有了認同感與歸屬感。
雖然心中還會挂念和想起前世的家人朋友,可讓她有時候會感到害怕與慌張的是,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的記憶中漸漸地模糊、淡去。她甚至已經鮮少會在偶爾想起她們,觸及心中的那抹悲痛記憶時而落淚了。
臨回清河村前,柳氏又給了夏紀娘兩匹素羅,讓她給自己與張鶴、張顯做幾身入夏後能穿得舒适的羅衫。
清明後在田間忙碌的身影更多了,除了服夫役回來的春夫外,督課的小吏的身影也随處可見。
邱三興致勃勃地登門造訪,見了張鶴便忍不住喜道:“張家郎君,成了!”
“什麽成了?”張鶴疑惑。
“水轉翻車,成了!”邱三說到此事時,激動得險些将唾沫噴到了張鶴的臉上。
張鶴十分詫異,旋即也期待了起來:“可是真的?在哪兒?”
“就在我們初次談話的地方,只有那兒才是最合适搭建水轉翻車之處。”
“能帶我去看一看嗎?”
邱三很樂意,道:“自然,水轉翻車成了以後,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張家郎君了。畢竟這可是全靠張家郎君的慷慨相助,否則也做不成!”
張鶴不在意地笑了笑,剛準備跟邱三出門,她忽然想起也想與夏紀娘分享一下這份新奇的心情,便道:“邱佐官還請稍候,我想帶上家內。”
邱三愣了一下,不過他很理解張鶴的“愛妻”行為。
張鶴匆匆地跑到正屋尋夏紀娘,夏紀娘正裁剪着柳氏送的素羅,為張鶴裁制衣衫,便見她跑了進來。問道:“邱佐官這麽快便離去了?”
“他還未離去。”張鶴拉着夏紀娘的手,“他将那水轉翻車做出來了,打算帶我去瞧一瞧。我想這那是新奇的農器,便想帶你去見識一番,特意回來尋你。”
張鶴以私房錢補貼邱三建造水轉翻車的事情,夏紀娘是知道的,而且她在此過程中沒少幫忙指出邱三的構造不合理之處。水轉翻車一成,若論功勞,張鶴便占了一半,她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
“好,你等我将針線收起來。”
張鶴與夏紀娘出來後,邱三也将張保長喊上了。一行人趕至架起了水轉翻車的地方,只見那兒已經圍起了衆多好奇的百姓,而為了防止他們将水轉翻車破壞了,一些壯丁便攔在那兒。
一條深窄的溝渠中,翻車便放置其中。踏軸中間一根木頭延伸,在其中一頭放置一個豎着的轉輪。與翻車的轉輪輪齒相對應的是橫着的卧輪,上下各置一個,下面的卧輪則置入湍急的河中,如此一來,水拍打着卧輪,便能使得翻車的豎輪也轉動。
水轉翻車與人力翻車最大的區別在于它利用輪軸、輪齒之間的傳動關系,讓它能憑借水的流動來轉動翻車,以達到晝夜不停地提水的便利作用,還省去了人力、畜力。
翻車中不斷有水被傳送到溝渠中,本來要從大老遠的地方挑水灌溉的衆人見狀,都歡喜地跑回到自家的田邊,只待溝渠中的水充盈時,他們再從中挑水。
夏紀娘看着水轉翻車,眼中閃着稀奇的亮光,她問道:“我們那兒也能造嘛?”
張鶴搖了搖頭:“我們那兒水流過于平緩,不夠湍急。”
夏紀娘心道,也是,連筒車都沒有,水轉翻車又焉有用途?
“大不了造一架牛轉翻車,用牛來運轉,雖然不能做到水轉翻車這般晝夜不停地運轉,可也能省出不少人力來。”張鶴又道。
張保長聞言,也頗為心動,若有了這些翻車,他們便不必每逢農忙時期便從每家每戶中抽出壯丁來人力踩踏翻車灌溉了!
至于制造翻車的錢,他自然不會從自家出。如同這水轉翻車,邱三建造在此處,百姓多有便利,可并非就是白白給他們用的。
每一年各家各戶都要繳納一次作為村社義務的費用,一大部分自然是交予了官府,而官府才會在水利、灌溉方面給予重視等。
邱三的想法一開始并沒有被官府所認同,可如今他造了出來,官府自然不會視若無睹,該給他的補償也一定會有。而後此處便是作為官家的農器了,官府自然也還是會從百姓的身上收回來。
“若能為天下農家所效仿,那農人可輕松許多了。”邱三有些得意地說道,只要水轉翻車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再推廣開來,他也不怕不被官府重視。
張鶴笑了笑,也不附和,農民是否輕松可并非由這些生産工具決定的,而是由朝廷的政治是否清明所決定的。若無苛捐雜稅,百姓的日子自然便不會困苦。
邱三又對張鶴道:“張家郎君所說的以鐵打造的精巧輪齒,我想撫州城內有一個鐵匠能打出來。”
張鶴的眼神這才凝重起來:“邱佐官是說……”
“張家郎君對輪齒的精細要求,我都還記着,我替你去張羅,等他打好了我就即刻送來給你!”邱三笑道。
“那就有勞邱佐官了。”
“張家郎君跟我客氣什麽!”邱三認為他日後若要打磨出更多的農器,若無人欣賞與支持,自己是堅持不下來的。他對張鶴的熱情原本有摻和了利益,那如今便是三分利益驅使,七分惺惺相惜。
張鶴與夏紀娘又到翻車的邊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張鶴還就器具的磨損程度等給予了邱三建議,畢竟若是水流速度過快,器具的磨損程度便越嚴重,甚至容易崩壞。
回去的路上,張保長略遺憾地對張鶴道:“當能讓衆人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張二郎的功勞,張二郎怕是可以名留青史了吧?”張鶴這麽幫邱三,可事成之後,別人也不會記得她的名字,她這麽做又有何好處呢?
張鶴道:“江東犁是何人改良而成的,保長是否知道?”
張保長想了想,搖頭。張鶴便道:“因為都是農人,所吸取的也是前人之所長,只要用起來好,何人會在乎改造出來的人是誰呢?”
夏紀娘在張保長沉思之際,輕聲道:“況且當初二郎與邱佐官幾番暢談,邱佐官看起來是有造福天下百姓之心志的人,也不會在乎這些名與利。”
邱三有一些得意是難免的,連夏紀娘也看了出來。只是她們并不清楚他是否會改變初衷,夏紀娘也不想讓今日的對話傳到邱三的耳中,避免張鶴在無意中得罪人,便開口替張鶴将話說得圓滿些。
張鶴扭頭朝夏紀娘眨了眨眼,又比了比口型:紀娘真細心!
夏紀娘嬌嗔地看了她一眼,回道:不知二郎說什麽,又做什麽擠眉弄眼?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甜得牙疼,還是正經地說會兒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