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秋千

李清實之妻陳紅臨盆在即, 李大娘對于這頭一胎十分重視, 早早地準備好“催生禮”, 待陳紅臨産, 便以作滋補養身之用。還請了穩婆,按照穩婆所說的日子來備着。

夏紀娘也時常到李大娘家看是否有幫得上忙的時候, 畢竟春耕的日子,李清實和李清貴還得顧着田裏的活而抽不開身來。

二月下旬, 一場春雨來得急, 綠豆大小的雨水直打下來, 幹涸的地表迅速被打濕。

李清貴匆忙地從家中跑出去,直奔田間, 朝李清實喊道:“大哥, 嫂子要生了,快回家去!”

李清實聞言,愣了片刻, 旋即扔下鋤頭便往家中跑,他問道:“去請穩婆了嗎?”

“二郎去請了, 家中有娘與表妹在陪着大嫂。”

還未回到家中, 便聽見陳紅痛苦的呻-吟, 李清實的心都提了起來。剛要闖進去,夏紀娘便将他攔下,道:“姨母不讓實表哥進去。”

“她怎麽樣了?”李清實問道。

“姨母說頭一胎是會幸苦些的,但是會沒事的,實表哥便在外等着吧!”

“那我們就這麽幹等着?”李清實問。

“那去幫忙燒一些熱水吧……”夏紀娘又吩咐道。

李清實和李清貴便轉身進了廚房, 而張鶴也将穩婆帶了過來。

接下來的事也輪不到張鶴來插手,熱水燒好後,她便與李清實、李清貴呆在門外的屋檐下,看春雨淅瀝、聽陳紅聲嘶力竭的叫喊。每一下敲在他們的心頭,都讓他們有些心顫。

于李清實而言,更是一種折磨,他忐忑不安,又略微期待,然而随着那不停歇的叫聲,他的心七上八下,整個人也恍惚了起來。

張鶴對李清實道:“清實兄,不管待會兒清實嫂生的是男孩或是女孩,你都該好好地感謝和關心一下清實嫂。”

李清實回過神,颔首:“這是自然。”

鄰裏聽見動靜的也來看了一眼,不過情況還未知,他們也不好多問,不一會兒便離去了。一直到戌時,他們才聽見嬰孩清脆的啼哭聲,以及穩婆喜氣洋洋的賀喜聲:“恭喜李大郎,生的是個兒子。”

李清實心中一喜,初為人父的心情充塞心頭,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想起張鶴的話,便問道:“我娘子如何了?”

“她也好,不過是累了些,正在裏面歇息。”穩婆說道。

李清實正打算進去,李大娘連忙攔下他,道:“裏面還未打掃,血氣重,你便先別進去了。”說着又将洗幹淨身上的污垢的嬰孩,遞給他。

李清實抱着這小家夥,鼻頭竟有些發酸,險些便落了淚。李大娘對穩婆是謝了又謝,還讓李清貴多給她一些錢,才将她送走了。

今夜對于李家的人而言,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得知母子平安,在這裏幫了大半日忙的夏紀娘便松了一口氣,恰巧張鶴來接她,便帶着疲憊離開了李家。

沐浴過後,張鶴比往常更為急切地将她拉上床,她無奈道:“二郎,今夜不行。”

今夜不行?不行什麽?張鶴困惑地看着夏紀娘,她猛地領會過來,道:“我是覺得你今日太累了,想給你捶一捶背!”

她為夏紀娘的誤解感到羞赧又不甘,她看起來對床第之事有那麽熱衷麽?!

夏紀娘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也暗自反省,道:“是我不識二郎的好意,今日二郎也幫了不少忙,想必也累,不如我替你捶一捶如何?”

張鶴想了想,便在床上趴下,又将腦袋擱在松軟的枕頭上,道:“那紀娘捶吧!”

夏紀娘好笑地跨坐在她的臀上,旋即在她的肩頭或輕或重地捶了起來,偶爾會揉捏一番。張鶴初時還不能适應,緊繃着身子,心神也不由自主地順着夏紀娘的手在背上游移。

“紀娘,清實嫂怎麽樣了?”張鶴半眯着眼,一臉享受。

“雖然很是幸苦,可她還是挺了過來,穩婆說孩子生的順利,她的身子應該也能很好地恢複。”夏紀娘并沒有到房中候着,而是一直在門外聽穩婆的吩咐去做些倒水、拿剪子之類的繁瑣之事。待陳紅生完了孩子,她進去才見到陳紅一面。

“那我們是不是該備些滋補的東西送去?”張鶴又問。

“第三日便是三朝禮,我們需要備米炭醋之類的相送;還有三臘禮,才需要送豬腰、豬肚、蹄腳。”

“三臘禮是什麽?”

夏紀娘道:“二郎為何連三臘禮都不知道?嬰孩新生後第七日為‘一臘’,第十四日為‘二臘’,第二十一日為‘三臘’,每逢一臘便要送豬腰等滋補身子的臘食。”

張鶴“哦”了一聲,又道:“那新生的孩兒叫什麽?”

“怕是後日才能定下了。”

張鶴被她捶得昏昏欲睡,忽覺夏紀娘的速度慢了下來,她登時又清醒了。拱了拱腰背,将夏紀娘拱下來,旋即又将她按在床褥上,道:“該我給你捶背了。”

夏紀娘也學她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和她的手法有很大的不同的是,張鶴的力道均勻,從肩頭到頸椎,再沿着脊骨層層推開。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她的背部暈開了來,不知不覺中她的胳膊上浮起了一層疙瘩。

夏紀娘的确是很累了,自然并非是她幹了什麽粗重的活兒,而是她這大半日,精神都随着陳紅的叫聲而緊繃着。她想起自己的嫂子徐氏生夏丫時,也是頭一胎,從夜晚開始陣痛,到第二天的晌午才生下來。

要為人父的夏羅錦在縣學,沒有回來;夏老翁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在外幹等着;夏二、夏三自然不會過多地關注徐氏。便只有夏崔氏、夏二嬸與夏三嬸能幫上忙,而她在外被徐氏的叫聲驚擾了一日,尤其是看見那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更是觸目驚心。

困意漸漸襲上來,夏紀娘忍不住睡意,便緩緩睡了過去。

張鶴發覺她睡着了,便停下來,松了松手腕,再起身将燈盞吹滅。回到床榻後,她将夏紀娘輕輕翻過來,後者被她的動作驚醒,見四周已陷入了昏暗,只有窗外的一寸月光微微地透進來。

張鶴摟着她,輕聲道:“困了便睡吧!”

夏紀娘便又阖上眼,張鶴的溫柔體貼有時也讓她十分享受,它帶來的舒坦程度并不比捶背要來的差。

接下來的兩日,李大娘家便熱鬧得很,不少鄰裏都上門向她道喜,畢竟這頭一胎生的便是兒子,李家也不必擔心無後的問題了。

而陳紅生了孩子後,有許多事是李清實與李清貴料理不來的,夏紀娘得了空便會過去幫襯一下。

張鶴見她總是往李家跑也不在意,反而還趁着她不在家,去木匠那兒将她讓木匠按要求打造的秋千架子提回來,而後便在正屋前的院子裏,架起了秋千。

她并沒有要求制作成可以蕩很高的秋千,只因眼下的工具想要固定它十分困難。而她要打造的與其說是秋千,更貼切的說是秋千吊椅。不過頂架離地有一丈高,四根麻繩從上而下,懸挂着一張可供倆人同坐的木椅子。

她自然是在安全性上下了功夫的,用最穩固的三角将它支撐,底部則是用厚重的木頭将底座穩固。為了防腐防蛀蟲,還讓木匠刷了大漆,使它在外觀上又多了一絲觀賞性。

她坐上去試了一下,不管是平日歇息而坐,或是搖蕩都不成問題,且這個高度也不怕因晃蕩得太高而使底座翻了。

夕陽傍照,雁群北去,屋後的竹林被風拂起了翠綠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由東向西,蕩開了來。

夏紀娘推開家門,家中安靜得有種庭院幽深之感。她在前院以及牛棚都沒發現張鶴的身影,便以為她人在田裏,剛要去準備晚食,發現水缸裏的水快見底了,她便提着桶到後院去。

穿過前堂,便見東廂房前面的院中,安靜地立着一架秋千吊椅,她愣了片刻,看見地上的一些木屑以及廢掉的卯榫,便知是張鶴倒騰出來的。

雖然自唐朝開始,秋千便已經漸漸在民間流行開來,可普通人大多數也只在清明、端午才能蕩一次秋千以盡興,而在家中擺設秋千,也只有富貴人家為使閨中女子解悶才有的。

夏紀娘左顧右盼,不見張鶴的身影,便輕輕地放下木桶,走到秋千吊椅前打量了一番。她心癢難撓地看着它,自是歡喜。須臾,便過去輕輕地坐下,抓着兩旁的扶手,雙腿一使力,秋千吊椅便擺蕩起來。

衣衫飄擺,風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揉着。這種忽高忽低,看雲霞若隐若現的感覺,令她心曠神怡。

忽然,秋千吊椅的速度比她自己搖蕩時要快了些,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剛想往回看,可若不目視前方,她便有種要從秋千吊椅上飛出去的慌意,只能緊緊地抓着扶手。

當她漸漸地習慣了這樣的速度與高度時,心跳也慢慢地恢複平常。吊椅慢慢地停了下來,讓她有種并不盡興的失落,可旋即便被身後之人的摟抱而彌補了。

“紀娘蕩得可開心快樂?”張鶴摟着她的身子,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開心。”夏紀娘翹着嘴角。

“那是不是開心得便跟蕩高時一樣,好似要飛起來了?”張鶴又問。

“嗯,跟蕩高時一樣,歡喜得緊!”

“那便好,也不枉費我一番心血。”張鶴得意地笑道。

“二郎為何忽然想起設一架秋千在此?”夏紀娘記得不管是張家在撫州的宅邸,或是在張家莊的老宅,都不曾有秋千,可見張鶴生活中也是沒有秋千才是,她是如何想到這個的?

“原先只是覺得這庭院太空蕩,便想裝飾點綴一番,本打算建一處乘涼的木架廊道,再種一些藤蔓爬滿了廊道的牽牛花。可想來得需許久才能建成,便先做一架既能讓鹿兒玩耍,又能讓我們解悶的秋千。”

夏紀娘側過臉,便與張鶴的呼吸撞在了一起。她擡手撫摸着張鶴的臉,笑道:“二郎竟覺得悶嗎?可我有你相伴,卻并不覺得悶呢!”

張鶴也扭頭,親了夏紀娘一下,道:“我也不覺得悶,只是想盡一切可能,讓你歡喜更歡喜、快樂更快樂。”

張鶴是越發開竅,說的話也越發能讓她情動了。夏紀娘按住張鶴的後腦,檀口微張,便吻了過去,恨不得讓自己所有的心緒化作一池春水,将張鶴淹沒。

作者有話要說:  答案揭曉,竟然有猜中的小夥伴。捂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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