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官司(評論三千八加更)
烈日曝曬下的石磚冒着滾滾熱氣, 恍若一口大鍋, 底下是灼灼烈火, 要将人蒸熟了去。豆大的汗水滴在上面, 不一會兒便連痕跡都沒留下。
竹林安靜得竹葉也不曾起舞,偏偏遠山的蟬群孜孜不倦地鳴唱, 讓人心生煩悶。
張鶴将泡在水中的西瓜拿了出來準備給夏大解暑。她種的西瓜除了藏在系統倉庫中的二十來個外,地裏的都已經摘完了, 其中有一些是在收稻谷時, 拿出來犒勞了衆人, 還有幾個藏在陰涼處等做祭時所用。
只是夏大卻一點吃西瓜的心情都沒有,他也不說話, 讓張鶴與夏紀娘心中惴惴不安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丈人, 這是怎麽了?”張鶴問道。
夏大回過神,看了她們一眼,終于有了開口的念頭, 可話到了嘴邊又卡主了。夏紀娘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爹有事不妨直言, 只有說出來才能想辦法解決不是?”
夏大的眼眶登時便紅了, 他的嗓音也有一絲沙啞:“你二哥, 他出事了……”
張鶴與夏紀娘心中一咯噔,夏紀娘心中有非常不好的感覺,她忙問:“爹,你快把話說完,二哥怎麽了?”
夏羅綢的生藥鋪才開張一個多月, 他先前還好好的,能出什麽事?
“你大哥從州學跑回來告訴我們,你二哥的生藥鋪出事了,有人告他抓錯藥,差些便鬧出了人命。他已經被官府抓了!”夏大說到這裏,聲音都顫了顫。
張鶴難以置信地看着夏大,夏紀娘則是腦袋一空,急切地問:“二哥怎會抓錯藥?這是何時的事?他被官府抓了之後呢?”
夏大沒回,而是神情複雜地看了夏紀娘一眼,又轉移了話題:“紀娘你們是不是跟禹哥兒鬧過不快呀?”
張鶴與夏紀娘好一會兒都沒想到“禹哥兒”是誰,直到她們記起黃禹的名字來。
“這跟他有何關系?”夏紀娘問道。
夏大此言雖看似轉移了話題,可卻問得有些古怪,畢竟要說起來,是夏家與黃家都鬧過不快。可夏大問的卻是她們是否跟黃禹鬧過不快,可見此事還與黃禹有關。
夏大搖了搖頭:“這事和他沒什麽關系,可我們若想要救你二哥,便與他有關系。”
“什麽意思?”
夏羅錦回六家橋村時,夏家的人還因大豐收而喜悅着。這一次他們每畝田的收成都有近三石五鬥,莫說六家橋村,哪怕是鄰近的幾條村子也沒這麽多的,讓人羨慕了一把。
夏家的人都到谷場曬谷,便看見夏羅錦慌慌張張地回來了,夏大驚詫道:“錦兒,你下個月便要考發解試了,怎麽跑回來了?”
夏老翁也難得嚴肅地呵斥了他:“你不好好呆在州學學校,跑回來做甚?!”
夏羅錦的臉色很難看,他對着夏大欲言又止,倒是妻兒許久未見他,甚是想念。不過也因他許久都不曾回來,兩個孩子對他都有些陌生,不敢上前去抱他。
夏羅錦也顧不得這些,想了想,還是慎重地開了口:“阿翁、爹,二弟出事了。”
夏老翁沒聽太清楚,夏大以及夏家的其他人卻吓得手中的農器都掉了:“你說清楚些,出什麽事了?”
夏羅錦環顧四周,這裏人多眼雜,他們不好說家事。便道:“回家再說。”
“那快回去!”夏大扯着夏羅錦便往家裏跑。
還未進門,夏大便迫切地問:“到家了!”
夏羅錦被他拽着跑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緩口氣,才說道:“我今日被官府的人叫了去,在牢中見到了二弟才知道,他被人狀告抓錯了藥,服食了他的藥後便險些丢了命。他的生藥鋪被封了不說,官府也将他抓去了衙門審問。只是他并不曾抓錯藥,便也不曾認罪。”
夏羅綢自開了生藥鋪,一開始上門買生藥的人并不多,不過倒是來賣草藥之類的人很多。他每日都忙着将草藥采制成生藥,同時也不忘請人幫忙四處給他宣傳一下,直到生藥鋪漸漸地有了生意。
而前些日子,有個腳夫來找他抓藥,他想抓那些能祛風濕、強筋骨的生藥。夏羅綢讓他先去找郎中開個藥方再來,他沒多久便真的拿了藥方來,夏羅綢也沒多想,便給他抓了幾副藥,還教他要如何炮制才能加以煎服。
可是沒過幾日,官府便來了人,直接将他帶走,鋪子也暫時封了。這時他才得知,那腳夫吃了他抓的藥後便惡心嘔吐、昏迷不醒。腳夫的東家便趕緊去找郎中,郎中将他救了回來,只是卻一直昏迷不醒。
後來郎中從他熬的藥湯中發現了香加皮的藥渣,便斷定他是服用香加皮過量險些喪命。而有人作證他的藥是在夏羅綢的生藥鋪抓的,東家便去報了官,而那腳夫的家人也尋了過來要找夏羅綢償命。
可夏羅綢記得他所抓的是五加皮,那記錄他每日賣出那些生藥的本上都有記載。然而對方卻稱他是将香加皮與五加皮弄混淆了。
夏羅綢自然不可能将這兩種外表相似、作用也相似的生藥弄混,可對方聲稱他的生藥鋪是新開張的,而他也并不熟悉各種藥材,極有可能弄混。
縣令覺得案情複雜,便先将他收監以待查證。
夏崔氏聽聞後受到刺激昏迷了一小會兒,醒來後追問道:“他怎麽會抓錯藥呢?這不可能呀!綢兒他在裏頭可有受苦?”
“官府還在查。”夏羅錦道,卻不肯說再多,畢竟進到牢獄的,有哪個不得先受點皮肉之苦?!
“這可怎麽辦呀?”夏崔氏抓着夏大的胳膊,心急如焚。
夏大回過神,忙道:“我們去衙門、去衙門找官人訴冤!”
“還未弄清楚事情,這麽過去豈非要挨打?!”夏二與夏三勸道,即便他們都習慣地占夏大的便宜,可夏羅綢好歹是夏家的子孫,出了事也挺讓人可惜的。
“那我也得到衙門去看看他!”夏大道。
“我也去!”夏崔氏着急得很,恨不得立刻便拉着夏大出了門。
“你留在家中,去做甚?”夏老翁斥責道,又瞥了夏二、夏三一眼,“你們陪着去,拿點錢……”
這些錢自然不是讓他們置辦什物的,而是必要的時候去衙門打點打點,他們只是普通人家,沒有背景便只會受更多的苦。
雖然夏羅綢出事,衆人也頗為擔心的,可夏三嬸心中總覺得不得勁,待夏大三兄弟出門後,拉着夏二嬸低聲道:“開生藥鋪給了一筆錢,這次又給一筆,這家裏的錢都給他們大房的花去了。而且這生藥鋪也關了,這可得賠了一大筆錢進去呢!”
“得了,別說了,都是一家人!”夏二嬸道。她的心裏也酸酸的,可卻不想将話說出來免得傳到了夏老翁的耳中,畢竟夏羅綢也是他的孫子,他雖寵夏三,可對子孫的重視是一樣的。
夏大三兄弟與夏羅錦到了撫州城後,夏大讓夏羅錦先回州學學校,他則與夏二去牢房看看夏羅錦,而夏三則先去找落腳的地方。
他們看了夏羅綢後,夏羅綢已經被打了十幾板子,疼得趴在草席鋪的牢中不敢動彈。見到夏大後,夏羅綢特別委屈,眼淚便這麽掉了下來,直訴自己的冤屈。
夏大也很是難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二勸道:“官府還未查明,或許二郎是清白的呢?大哥你別擔心了,二郎你也別擔心了!”
夏大從未覺得這個弟弟讓自己這麽暖心,他與夏羅綢又說了不少話,直到獄卒來将他們趕走。
離開牢房後,夏大他們便先去落腳的地方歇着,順道想想法子。很快夏二便道:“我們怎能将姑婆給忘了呢?!”
夏大還未緩過勁來,夏三則想到自己與夏惠之間的事鬧得很不愉快。夏二見他們沒反應,便道:“大哥,你忘了禹哥兒的丈人是誰了嗎?!”
事關自己的孩子,夏大一時之間也沒想那麽多,愣愣地問:“是誰?”
夏三道:“撫州的司法參軍,周參軍!”
“是了!”夏大只覺得眼前有一絲光明一閃而過,只是随之而來想起的是夏家與黃家曾經的不愉快。
“可……姑婆還會幫忙嗎?”夏三問道,他可是記得夏惠上次離開夏家時,氣得有種這輩子都不要再與夏家往來的模樣。
夏大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管如何,先去黃家,看看禹哥兒能不能請他的丈人幫一下忙。”
他不求周參軍能徇私枉法,他只想讓夏羅綢在牢中少一些皮肉之苦,若能查明真相自然最好。與此同時,他或許也得去找那出事的腳夫,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翌日,兄弟三人便到了黃家。
黃家的宅邸在永昌街,連着他們的黃記茶葉鋪。相較于以往,黃記茶葉鋪的生意似乎好了許多,而如今的黃家宅邸門口修葺得十分寬敞,可見黃家又有了底氣。
“你們黃二郎君在嗎?”夏二問門房。
門房瞥了一眼他們的衣着打扮,便知是哪兒來的窮親戚,打秋風來了。他冷淡地看着他們,道:“拜貼可有?”
“拜貼?沒有。”夏大道。
“我們是你們郎君的表親,有事要找你們的郎君!”夏二道。
門房便知他猜對了,冷笑了一下,道:“哪裏的表親?”
“我們姓夏!”
門房不緊不慢地道:“那你們在此等着。”
門房進去後,夏大三兄弟便在外等了兩刻左右,門房才出來,他驚詫道:“你們怎麽還沒走?”
夏二怒道:“你戲耍我們?”
門房道:“你們可是二郎君的表叔,哪敢!”
“走吧,要不我們去找張家?”夏三也實在是氣憤,他知道黃家這是故意在羞辱他們昔日的嘲笑呢!
“張家有何用,張家除了是官戶,還能左右官府辦案不成?”夏二道。
夏大沉默了許久,他上前給了門房幾十文錢,道:“麻煩你再幫我通傳一下。”
門房看了一眼手中的銅錢,似乎有些不滿,夏大便又給了他五十文,門房這才笑嘻嘻地進去幫他通傳。夏二道:“大哥,你給他錢做甚?還有分明就是黃家不願見我們!”
夏大沒回話,夏二與夏三便也不說話了,直到門房出來,讓他們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藥什麽的,瞎扯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