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孰是孰非

于堅看向阮一,繼續答非所問:“遙望了那麽久的偶像,突然就降臨到你身邊,你是不是特別開心,是不是有種撲進他懷裏的沖動?”

這對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阮一斂了笑意:“你胡說八道什麽?”

“你在胡想什麽我就胡說什麽!”

阮一不喜歡他這種輕蔑的語氣,更不喜歡他質疑的眼神,仿佛她是可以出賣自己的……她冷着臉站起來,食指指着于堅的鼻子幾乎是斥責:“我警告你于堅,管好你自己的嘴,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一次。”

于堅登時皺了皺眉,擋開她的手起身走掉了。

在她的記憶裏,這是于堅第二次擋開她的手頭也回地走掉。

第一次還是在五年前,他們升入高中校園也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夏秋交替,秋老虎的餘溫炙烤着大地和屋宇,沒有空調的教室熱的像個蒸籠,六臺吊扇呼呼的轉也只能将熱風循環往來。

阮一雖然不胖,但是自小怕熱,最讨厭身上黏膩膩的感覺,所以不等下課就偷偷溜到了教學樓後面的涼亭。十月的涼亭還算是樹木蓊郁,加上小橋兩旁的水池,風吹起來格外涼爽,舒服的她通體舒暢,坐在小橋旁拿起英語書,就着手電的一點點微光開始背單詞。

她沒想到這裏還有人,正如于堅沒料到這麽隐蔽的地方做壞事也能被人發現。

五年前的于堅還沒有現在這麽懂事聽話愛學習,反倒是逃學打架無一不精,算是班裏的頭號壞學生。那天晚上他躲在草堆裏抽煙,彈掉煙蒂的時候連着火星子一起彈掉了,掉在草上發出嘶嘶的聲音。

阮一聽力不錯,循着聲音的方向看見猩紅的亮光,登時合上書本叫起來:“誰在那裏?出來!”

于堅本來是無所謂和別人共享靜谧的涼亭的,想着抽完這支煙就悄悄的走掉,沒想到阮一會突然亂叫,他害怕把老師和保安引來,只好不情不願地走出來,手上還夾着即将燃盡的煙頭,随手就甩了出去。

煙頭上還帶着火星,猩紅的一團“嗖”的一聲落進池塘裏。太快了,阮一伸手去抓卻沒抓着,直愣愣的呆了半秒鐘才指着于堅的鼻子大叫:“你居然還亂丢煙頭,還丢進池子裏,不知道這裏面有魚嗎,你想殺魚滅口呀?”

“你叫什麽叫?”于堅不耐煩地擋開她的手,從阮一身旁繞過去走掉了。

就因為這次的不打不相識,阮一才開始注意要麽不到要麽進了班級就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于堅,甚至私下裏找班主任調了位子坐在于堅外面。

近水樓臺不一定是為了得月,也可以用來捉弄別人,阮一可不是個宰相肚裏能撐船的人,誰得罪了她,她就非得讨回來不可,比如故意在上課的時候舉手回答問題,讓老師和同學都看向她這邊,也看見某人在旁邊呼呼大睡,結果某人被老師叫起來罰站;又比如下課了有人想上廁所的時候她就趴在桌子上裝睡,怎麽叫都不肯醒,逼得某人不得不跳桌子從後面繞出去……于堅也算是好脾氣,本着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基本上不搭理她,只有一次她做的過分了,被他擡腿一腳連人帶凳子踹的撞在牆上,肩膀青了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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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節是物理課,授課的老師是學校出了名的黑面神,誰敢在他課上遲到,非得被罰抄書抄到手軟不可,而且年末的評語也會慘不忍睹。于堅不在乎評語,卻極害怕抄書,她故意想整他,上課了也不肯讓他進來。

老師眼看就要進班級了,他也是急了,只得出此下策,一腳踹在凳子上把她踹進去,然後将他自己的凳子從桌子下抽出來坐在她原來的位子上。

阮一氣得整整一節課沒有說一句話,氣沖沖的盯着書本一邊揉着肩膀一邊罵于堅是王八蛋。

她沒想到下課後王八蛋竟然會跟她道歉:“涼亭的事算我錯,你也鬧別扭這麽久了,氣也該消了,咱們和解吧。”

說的理直氣壯,仿佛錯全在她,他不過是委曲求全而已。阮一揉着仍舊青紫疼痛的胳膊,寧願面壁也不願意看着他的臉,氣呼呼說:“憑什麽?你說和解就和解啊?”

“那你想怎麽樣?”

“什麽叫我想怎麽樣?”阮一氣得恨不得拿目光在他臉上剜出幾個窟窿,“你當着全班同學的面一腳把我踹的整個人砸在牆上,現在随随便便說一句和解就算完啦?我告訴你于堅,你這個只有暴力的王八蛋,本小姐跟你耗上了,有事也好沒事也好,就找你一個人的麻煩,有本事你滾出班級滾出學校,別讓我看見你呀!”

于堅被她的牙尖嘴利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落荒而逃,而阮一也沒想到,自己竟會一語成谶,不到一個星期就看着他媽媽收拾了他的東西幫他辦了退學,再見,竟然會是在兩年後。

那時候他們都各自經歷了一些事情,不再像小孩子一樣為了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仿佛能怨恨到天荒地老去,因為當真的長大後,再看以往的所作所為就只覺得那幼稚的像是最荒誕的笑話。

兩年後她傷愈出院,重新回到學校自高一念起,與于堅恰巧又在同一個班級。還是于堅先同她打的招呼:“瘋丫頭,真是冤家路窄呀!”

那時候的她基本上就沒什麽瘋的力氣了,性情淡了很多,倒是于堅,比起兩年前來開朗了很多。她對他淡淡笑了笑:“是呀,暴力堅,兩年前的賬還沒算完,得重新開始算起了。”

然後他們這兩個大齡學生在班級裏成了最無話不談的知己,于堅将她受傷休學兩年的慘痛了解的清清楚楚,除非必要堅決不提那兩年的事情,而她也知道了于堅休學又複讀的無奈和決心,自動自覺擔當起亦師亦友的責任,督促他認真學習。

記得最初聊起休學的原因時,于堅看着天仿佛無限唏噓似的:“高一那時候我天天跟我媽吵架,我說我不喜歡學習,寧願去工地搬磚頭也不願對着書本,我媽被我氣的不輕,拿着雞毛撣子把我打了出去,叫我一個人去外面自生自滅,看看打工的生活是不是真的這麽舒坦。我也是倔,身上統共幾十塊錢也敢往外走,買了張火車票什麽都沒帶就去了外地。我剛到外地的時候,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沒剩什麽錢,買了吃的就沒錢買喝的了,只好用手捧着自來水喝,不想下頓沒着落,就只能趕緊找工作,可是年紀小又沒什麽學歷,好不容易才找了份在理發店當學徒的活。”

阮一聽着也覺得挺不容易的,低聲問:“後來呢?”

“後來啊,呵,最初的兩個月基本上是被欺負過來的,什麽髒活累活都要學徒來做,雖然溫飽問題得到解決了,可是真的是身心俱疲,每天站着晾毛巾的功夫都能打瞌睡。再後來,實在是熬不下去了,腆着臉回家去,卻……”大概是難以啓齒了,于堅搖了搖頭,“以往在家的時候不覺得家有多好,吃了苦受了罪才能明白。現在回來學校重新念書了,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得要珍惜每分每秒好好學習了。”

“好呀,看你态度這麽誠懇的份上,我負責監督你!”

“那敢情好。不過事先聲明,除非我錯,否則不許你再拿手指頭指着我,好像我十惡不赦一樣,好歹我也是個男人,你多少留點尊嚴給我。”

阮一記起在涼亭見到于堅的那個晚上,因為他随手亂丢煙蒂而義憤填膺地拿手指頭指着他的鼻子,恨不得戳上去,現在想想,當時的态度也确實過激了些,況且男人嘛,也的确是面子至上的生物,即使面前這位自稱男人的家夥還只是個小屁孩。

于是她拍着胸脯保證:“約定好了,以後互相監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要是我哪天也犯錯了,你就學我的樣子用手指頭戳我鼻子罵我十惡不赦吧!”

五年前是于堅犯錯在先,可是今天,他是沒有錯的。

難道,是她錯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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