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趕路
這一日倒黴的,花鳳凰怨念叢生,走到扇子攤時想到方才的遭遇,全因一把扇子而起。氣不打一處來,拍着桌面。對着老板說道:“老板,給我一把空扇子。”
少年見她怒氣沖沖,也不好違逆,快速地拿出了一把遞給了她。
花鳳凰展開扇子,伸手拿過桌上的毛筆。只見她大筆一揮,空白的扇面上立時豪氣幹雲地落下了幾個字。“登徒麻子”
花大小姐寫完,滿意地點了點頭,總算小小地舒了口惡氣。取出銀子遞給少年,道:“把這扇子送到南山東籬,交給一個男的。他的左臉上有麻子,鼻子下面還有對八字胡子。”
少年怔怔地點了點頭,花鳳凰放下毛筆,轉身離開。不忘囑咐道:“記得,一定要親手交給他。讓他好好看看。”
月亮剛剛見了個影子,花鳳凰就侯在了客棧的大堂。見小姐和丫鬟走了出來,急忙上前問道:“你們也是要去找廣酉子的嗎?”
小丫鬟聞言先是一愣,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
花鳳凰怎麽會知道的,讓我們來看看。昨夜匆匆一看,就發現了那名小姐的臉色不大好。再瞧瞧那個丫鬟,不就是一名下人嘛。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擺明了在告訴別人:我即使是個丫鬟也比你們有身份。這麽有身份的一戶人家,若非有什麽迫不得已,又怎麽會日夜颠倒長途跋涉。更何況花鳳凰剛剛就打聽過,往前再趕上一日的路程就到付林城了。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就算是剛巧趕巧了,那随口一問也不吃虧。
花鳳凰答道:“你家小姐不是生病了嗎,我也是啊。”
小丫鬟狐疑地打量了她兩眼,道:“是嗎?”那小眼神分明是在說着:你到底對我們有什麽企圖。
花鳳凰可不理她,轉頭征求小姐的意見,道:“你說吧,帶不帶我上路。”她之所以如此篤定,是看清了這小姐雖然冷漠可卻是有着俠義心腸的,要不昨天晚上也不會一句話都不問就讓自己上了馬車。
果不其然,小姐沉默了片刻,便點了點頭。任小丫鬟再怎麽不願意,也不敢異議半句。
月色上了樹梢,一行人繼續趕路。一路上三人無言,小姐靠着閉目養神。小丫鬟也不敢發出聲響,間隙看到花鳳凰,便時不時地抛了個白眼。
你看我不順眼,我還看你不順眼了。花大小姐也不理她,起身走到了駕座上。車夫朝她微笑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十分友好。花鳳凰問道:“大叔,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車夫答道:“我們從平南來的。”
“平南?”花鳳凰之前是聽說過這個地方,可是現今一切都忘記了。問道:“那是在什麽地方,很遠嗎?”
車夫道:“離這裏要一個多月的路程,在大德的最南邊。”
花鳳凰來了興致,問道:“最南邊,那裏跟這裏有什麽不同嗎?”
車夫道:“那裏四季如春,不像這裏四季分明。那裏的人熱情好客,喜歡唱歌,喜歡跳舞。只要聚在一起啊,就會手牽着手,熱熱鬧鬧地唱歌喝酒。”
聽起來是多麽讓人向往,花鳳凰腦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副美麗的畫面。“我也想去看看。”
車夫含笑點頭,道:“要是有機會,你來平南,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兩人說話間,忽然聽見一聲喊聲,車夫急忙勒住了缰繩。與此同時,馬車後嗒嗒的馬蹄聲朝這邊而來。花鳳凰朝後面望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急忙躲進了馬車。
小丫鬟見狀好奇地拉開看了一眼,奇怪道:“不就是官兵嗎?瞧你吓的。”
若不是外面來的是沐英,她至于躲嗎?花鳳凰辯道:“普通老百姓哪有一個不怕官兵的。”
小丫鬟本來就對她看不上眼,聞言只當她是膽小怕事,便不再理會。
小姐卻不這樣以為,見她說話理直氣壯,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并不像一般的老百姓見到官兵的驚慌,倒像是怕被什麽人發現。微微瞧了一眼,但也不多問。
馬蹄聲漸漸走遠了,車夫走了過來,回道:“小姐,是大內侍衛統領,沐英。他們正在追捕一名逃犯,例行詢問了一下。已經走了。”
小丫鬟方才見花鳳凰臉色不對,疑問道:“要抓的是什麽人?”
車夫答道:“一名男子,身穿黑衣,身高六尺。”
聞言花鳳凰可就放心了,看來不是來抓她的。
小丫鬟卻有些失望,問道:“是犯了什麽罪了嗎?”
車夫答道:“我沒有多問,不過聽那些士兵說,好像是要劫法場。最後只逃出了他一人。”
小姐聞言心中有數,既然确定不是花鳳凰了,便毋須節外生枝。吩咐道:“忠叔,趕路吧。”
夜黑朗朗,沒有幾顆星星。花鳳凰一時無法入眠,走到了駕駛座上,想着還不如陪車夫說說話。“大叔,你說他們為什麽要劫法場啊?那些要被砍頭的人,不都是犯了法的嗎?難道他們也是壞人?”
車夫有感而發道:“小姑娘,你還小。很多事情并非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這些人能舍了性命救自己的同夥,不管是好是壞,也算義氣可嘉。其中的是非對錯,也不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随意評判的。”
花鳳凰點了點頭,忽然草叢中傳來隐隐約約的簌簌聲,看影子個頭還不小。只聽一聲輕響,一道白色的煙火咻的一聲,升到了上空。與此同時,就見一人半個身子倒在了草叢外面。
花鳳凰快速跳下馬車,上前一探。就見這人穿着一身黑衣,身高六尺左右。不正是沐英要抓的人。他雙目閉合,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不知是怎樣的事情,讓他能在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後,還能如此欣慰。
車夫走過來急忙拉起花鳳凰提醒道:“有人來了。”就聽一陣嘶鳴聲。
花鳳凰急忙跳上馬車,躲了進去。
随後沐英迎面騎馬而來,下馬走到那人前面,看了看,随手一揚招來人将他擡了回去。
車夫打了聲招呼,沐英微微颔首,便離開了。
花鳳凰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那人死後臉上的釋然,久久無法忘懷。
小丫鬟疑問道:“小姐,他剛剛放的白色煙火好像是一種信號。”
小姐答道:“是死亡的信號。”
花鳳凰奇怪道:“是告訴別人他死了嗎?”
小姐點了點頭,頗有點惋惜。解釋說:“他們未能完成使命,被敵人所俘,所以放出了這白色的信號。為的是怕有人涉險去救他們,罔顧了性命。”
馬車繼續前行,三更時分,天微微下了點小雨,夜色本就模糊,趕路就更是危險了。小姐見狀令馬車停了下來,找到了一間破廟暫時過夜。車夫拾了點柴火點燃,屋子頓時亮堂了許多。
花鳳凰印象中第一次在郊外過夜,有點小興奮。給自己墊了個草垛坐坐,好奇地四處看。轉眼見小姐取下了黑紗帽,只見她柳眉杏目,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若不是臉色極其蒼白,瞧着倒是一副飒爽英姿的模樣。好奇道:“你生的是什麽病,怎麽臉色這樣難看?”
小姐聞言微微一笑答道:“只是身子有些弱。你了,為什麽要找廣酉子?我見你氣息均勻,健步如飛。并不像尋常的病患。”
花鳳凰并不意外,要不怎麽說是小姐了,看着就是個聰明人。回答:“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去哪裏,有此機會也想去見識見識這大名鼎鼎的人物。”
小姐微微颔首,頗有感慨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命運的選擇常常由不得自己。能像你如此大膽,率性而為的,只怕也不多了。”
花鳳凰想想也是,就如這月色的迷離,何時才能風吹雲霧見清明,誰也不知道。這一夜過得十分的平靜,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正像珠簾一般将四人隔在了繁華世道之外。
花鳳凰也不知睡了多久,微微可見晨曦,忽然聽到旁邊傳來簌簌聲。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就見小姐睡夢中竟然不斷地打着冷顫。而睡在旁邊的小丫鬟卻絲毫沒有動靜,許是這連日奔波太累了。花鳳凰急忙推了她一把。
小丫鬟睜開眼一看,急忙喊道:“忠叔,快燒水。”一邊已經把火堆升了起來,拿出裘袍将小姐裹得嚴嚴實實的。
忠叔聽着手腳也算快,不大一會兒就把熱水提了進來,轉頭又燒去了。花鳳凰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麽小丫鬟要吩咐小二每半個時辰送一桶熱水了。只是這裏不比客棧,沒有洗澡的大木盆,小丫鬟只能不斷地擰着熱毛巾往小姐的額頭上敷。可卻不怎麽奏效,小姐依舊不斷地打着冷顫。丫鬟一時想不出法子,急得眼淚直掉。焦急道:“小姐,這可怎麽辦啊?”
花鳳凰靈機一動,起身便去解小姐的衣扣。丫鬟見她如此無禮,哪裏肯。一邊哭着一邊急忙阻止道:“你這是做什麽,就知道你沒安什麽好心。”
花鳳凰不理她,一揚手将人揮到了一邊。将自己的衣服扣子也解了開,便躲進了小姐的裘袍裏,緊緊地摟住她。
小丫鬟愣了一會兒,還想阻止,可瞧着小姐漸漸不打冷顫了,便作罷。只是始終不敢移開視線,就怕有誰心懷不軌。
花鳳凰見她如此緊張,是根弦都快繃斷了。含笑道:“你去弄兩碗熱水進來,你家小姐喝了熱水會好點。還有,我也渴了。”
小丫鬟連忙點頭,跑了出去。
花鳳凰可以感覺到,懷中的人全身徹骨的寒冷。摟着她,自己也不由地抖了抖。溫度漸漸降低,就如同一塊寒冰正在融化一般。她的臉上也慢慢有了一層白色,幸虧小丫鬟此刻進來,急忙接過,猛地灌了一碗熱水。舌頭湯了一下,總算是回過了神。
不知不覺太陽當空,小姐還在沉睡中。花鳳凰只覺得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麻麻的。輕輕動一動,就是鑽心地刺痛。早飯誰也顧不上,午飯誰也不在意。可憐花大小姐就這樣硬生生地坐了一早上,咕嚕一聲。實在忍受不住了,提醒道:“喂,我餓了。”
小丫鬟見小姐還在昏迷之中,哪有心思尋思這些。擡頭想了想,道:“包袱裏好像還有點幹糧,我去看看。”
剛起身,就聽一陣詭異的笛音越來越近。笛聲尖銳缭繞。只要是還有一口氣的人,都無法閉上眼。花鳳凰緊張道:“是什麽人啊?”
小丫鬟驚地跳起,喊道:“是他們。”急忙跑到了門口。
小姐微微睜眼,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忠叔。”
忠叔匆匆進來回道:“小姐莫要擔心,來的只是五僵小吏,老奴還應付得來。”
聞言小姐微微颔首,試着想要起身,可身上如墜了千金,不住地喘着粗氣。無奈閉上了雙目,慢慢地自我調息。
片刻外面就傳來了打鬥聲,花鳳凰心癢癢想要到外面看看,着急地探着頭。只能見到小丫鬟站在外面,緊張兮兮地護着門口。一時向左,一時向右。忽然外面一聲尖銳的笑聲,就聽有人喊道:“好大的口氣。那今天我們就試試,到底是你的開山拳厲害,還是我們的五毒陣厲害。”
話落,小丫鬟焦急喊道:“小姐不好了,他們用毒。”
小姐眉頭一皺,可再怎麽擔心也無濟于事。調息之中最忌諱分神,一急怒火攻心,身體一顫。花鳳凰立時覺得一股寒風錐了一下。她雖然不懂武功,可是明白小姐是因為擔心外面的情況才會如此,遂朝着小丫鬟喊道:“你認真看,沒死不要喊話。”
小丫鬟起先想要發怒,轉眼見小姐臉色更差了,便了然了,點了點頭轉了過去。
外面的打鬥聲持續了很久,看樣子忠叔的開山拳還是挺厲害的,以一敵五。忽然花鳳凰見小丫鬟驚地一手捂住了嘴巴,便感覺事有不妙。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再怎麽樣厲害,也不敵五人使上車輪戰。
小姐就算沒有看到小丫鬟的表情,可也感覺到了花鳳凰的異樣。她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快速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
花鳳凰急忙随後,就見她一招弱柳飛花,闖入五人陣中。一手青松迎客将忠叔救了出來。
兩人站定,小姐道:“回去告訴白索,我的事情不用他管。若是他再苦苦糾纏,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那五人皮膚黝黑,眼睛深邃。分別穿着紅藍青土黑的衣服。月牙半褂,寬腳長褲,頭上盤着藍色的布圈。花鳳凰瞧着有點眼熟,跟揚塗看着像一家人。穿紅衣服的一人,走上前來道:“少夫人,少主說了。若是請不回您,我們也就別回去了。您就別讓屬下為難了。”
少夫人,花鳳凰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姐。見她一臉怒氣,憤憤道:“你們莫要胡說八道。我同白索毫無關系,也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你們若是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五僵小吏聞言,互看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那就請少夫人恕罪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