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涉險
山城客棧天漸漸亮,花鳳凰就走了進來,她找了最靠門邊的一張桌子,點了一盤桂花糕,一碗清粥,兩個小菜。昨夜她并沒有跟随古桐離開,為的便是今日前來收網。
白索搖着竹節扇坐在了旁邊,見到花鳳凰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想起昨夜古桐趁夜離開,微有怒火。“你就不怕我對你用刑?”
花鳳凰死豬不怕開水燙,回道:“我怕,所以我找了一個最顯眼的地方,只要你一動手,我就大喊救命。這裏人來人往,你就不怕丢了你白公子的面子。”
白索眯着月牙眼,陰狠地說:“你要知道我們青苗教最擅長的就是下毒,就算你死後骨頭化成了灰,也不會有人察覺是我做的。”
聞言花鳳凰一驚,看着白公子此刻的眼神心裏發毛。急忙道:“你不是派了兩名高手守着嗎?他們都守不住,更何況我一個弱小的女子。再說了他們也沒帶上我,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白索半信半疑,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瓶子。一邊打開,一邊道:“這是本公子最得意的作品,名叫金玉良言。只因吃了它之後,那人說的話都只能是本公子愛聽的。”說着慢慢地往花鳳凰的菜裏,粥裏各灑了一點。
花鳳凰下意識丢了筷子,怔怔地看着他,道:“什麽意思,難道吃了這藥的人會受你控制?”
白索悠悠地搖了搖頭,答道:“吃了這毒的人,眼前會晃動心裏最害怕的畫面,若是沒有解藥,就會因為恐懼肝膽俱裂而亡,而唯一的解藥就只有我有。所以我想聽什麽,她就只能說什麽。”
花鳳凰早已忘記了過去的記憶,此刻回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害怕的是什麽,未知擴大了她的恐懼。起身就想離開,可惜面前早已堵了一道會移動的牆。坐回原位心想,我逃不了,那我不吃就是。可見白索卻笑得奇怪,似早有預料。他将瓶子收了起來,道:“你以為不吃東西,我就沒辦法了?”
花鳳凰自然知道他有辦法,而且不只一種。開始有點後悔,要不是急于想知道答案,她應該跟着上官閱回飛流宮的。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以為白索就算生氣也不會對自己怎麽樣。所以才敢獨自留了下來,現在當真是追悔莫及了。不過輸人不輸陣,她豈是輕易認輸之人。深吸一口氣,擡起頭,昂起胸。反唇相譏:“我知道你不會對我,一個弱女子下手的。這樣只會讓古桐看不起你,更讨厭你。”
這話可戳到白索的心窩子了。白公子輕笑一聲提起筷子,夾起盤中的菜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說的不錯。不過本公子并沒有綁着你,也沒有逼着你。只是将瓶子裏的東西往飯菜裏灑了一點,你可以選擇吃或不吃。”
花鳳凰訝異地看着他吃一口又一口,猜不準是因為他自己有解藥,還是那菜裏根本沒有毒。腹中忽然傳來一陣雷鳴,咽了咽口水。索性坐到了旁邊,陪着吃算了。
白索輕笑道:“怎麽,不怕我在菜裏下毒了?”
花鳳凰憋着氣答道:“被毒死好過被餓死。”
慢慢地,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了心頭。花鳳凰只覺得眼前一晃一晃,似乎有許多的影子。緊接着一片漆黑,砰的一聲,一扇大門重重地關上了。她躲在角落裏瑟瑟地發抖全身緊繃,忽然聽到一陣小孩的哭聲,眼前便是一片鮮紅的血液。花鳳凰想喊想哭,可是淚水默默地流出卻發不出聲音。她忍不住往後退,往後退,但卻已退無可退。眼前的模樣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心頭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地敲打着,慢慢地擠出汗水從額頭冒出。正當她感覺快要窒息,忽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猛然驚醒。
白索問道:“怎麽樣?滋味不好受吧?”
花鳳凰擦掉額角的汗水,道:“我還是沒什麽好說的。”
白索原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冷哼一聲。繼續吃着自己的飯菜,悠悠道:“你當真以為本公子需要靠為難一個小姑娘才能知道答案?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他們是去了飛流宮。”
花鳳凰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白索放下手上的筷子,拭了拭嘴角。答道:“雖然這裏不是南疆,但是本公子還是本公子。不管到了哪裏,本公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說着起身走向門口,道:“揚塗,備車。”
花鳳凰試圖回想着方才見到的那一個畫面,可是如何想都想不起來。直到小二過來算賬,這才反應過來。可惜為時晚矣,沒想到白索竟然将這幾天吃住的賬單都留了下來。可憐的她可沒剩下多少銀子了,這下算是傾家蕩産了。
苦逼的花大小姐孤苦無依在街上游蕩着,時不時地聞到一股香氣,默默流着口水。現下她哪裏還有心情去找什麽兇手,中午的午飯都不知道去哪裏了。走到一個包子攤面前,看着香噴噴的肉包子。才剛剛吃飽的早飯,又覺得肚子空空了。這是提早替中午的午飯叫屈吧,可惜此刻已是買不起了。她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忽然有人喊道:“姑娘,買饅頭吧。”
花鳳凰看了一眼香噴噴熱騰騰的白饅頭,無奈地搖了搖頭。買饅頭的大娘卻不肯罷休,急忙走出來拉着她的手道:“姑娘,我的饅頭啊可是十裏八街都有名的。你嘗嘗,嘗嘗。”
花鳳凰無奈答道:“我沒有銀子。”
大娘呆了一下,眼露同情。道:“看你樣子也是好人家出身的,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吧?”
花鳳凰頓覺一絲溫暖,用力地點了點頭。
大娘輕嘆了一聲,道:“我看你啊,也不是什麽壞人。肚子餓了吧。這樣,你幫我把這幾個饅頭送到前面巷子裏的張家,我給你一個饅頭做酬勞。你看怎麽樣?”
花鳳凰當然高興,只是她初來咋到如何認識路。為難道:“我怎麽知道是張家?”
大娘指着一個方向答道:“你朝着這裏一直往前走,等到了巷子口,往右拐,一直走到盡頭就看到了。”說着先把一個饅頭遞給了她。
花鳳凰一直就覺得提要求先付報酬的,是最實誠的,高興地答應了。卻不知這天下哪有如此輕易得來的午餐。
拿着大娘包好的饅頭,花鳳凰順着她的指示走到了巷子的盡頭,果然見到一所房子。只是這房子不大不小,看起來有着些許身份,怎麽會特地讓人送來這大白饅頭。她起手敲了三聲門,聞聲一名中年男子打開門,道:“找誰?”
花鳳凰将手上的饅頭舉起道:“我是代前面的大娘來送饅頭的。”
中年男子瞧了一眼側身道:“進來吧。”
花鳳凰原以為将饅頭交給他就可以走了,滞了半刻,道:“大娘說饅頭已經付過賬了,饅頭給你就可以了。”
中年男子道:“你這饅頭是不是我家主人要的饅頭,要我家主人吃過才知道。”
花鳳凰想想也是這個理,要不然別人怎麽特意讓人送來了這饅頭。遂點點頭,随了進去。
中年男子将她帶進了一間房間,這房間布置極盡華貴。沒想到從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戶人家,竟然這樣深藏不露。花鳳凰剛走進去,中年男子就退了出去,順手将門關了起來。花鳳凰急忙要去攔,卻是沒攔住。直覺是羊入虎口了,花大小姐警覺地看着四周。
“原來那日你是女扮男裝。沒想到我在風場多年,竟然看走了眼。”
花鳳凰一驚轉身,只見眼前一名女子側坐斜靠在榻上,金色的九重長裙沿榻而蓋。半睜着雙目流轉着幾分妖媚,竟是醉玉樓的九娘。自己站在門口,房間也就這般大小一覽無餘,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九娘問道:“你想知道秋雁是為了什麽自盡的?”
花鳳凰道:“不錯。”
九娘輕聲一笑,手繞青絲,輕啓朱唇。“你與她非親非故,以身犯險就只是為了想知道她的死因。你這人可真是奇怪。”
花鳳凰卻不以為然,選了個位子坐下,才答道:“若你前幾日剛種的一朵花,今日在你面前凋謝。而你想起昨天鄰居的貓接觸過這花,你不會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這只貓所為?”
九娘颔首道:“會。只是貓沒有危險,可人卻有危險。”
花鳳凰答道:“就算是整日閉門不出都難保禍事不臨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九娘含笑道:“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既然如此,你随我來吧。”
話落坐起,轉身将背後一副與床榻同等大小的水墨雲山掀起,後面竟是個密室。難怪方才見不到她是從何出來的,原來是牆後別有洞天。
漆黑的密道走了不遠,便豁然開朗。令人意外的是,這裏不止沒有密室的幽暗,路的盡頭竟然是一座湖面清風的小別院。而在別院遠遠望去可以看到一座高樓,似曾相似竟好似醉玉樓。
花鳳凰奇怪道:“這裏是在醉玉樓的後面?”
九娘道:“不錯。這裏正是醉玉樓最後面的別院。”
花鳳凰奇怪道:“難道你不怕被抓?”
九娘道:“我原已借着花轎逃了出去,你可知我為何還要回來?”
花鳳凰不解道:“是因為我說的那段話?”
九娘輕聲一笑道:“不全是。”
花鳳凰道:“那是為何?”
九娘道:“只因付林城來了一人。”
花鳳凰原以為他們會上鈎,看來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自嘲道:“這麽說來,你抓我是另有目的了。”
九娘嘆道:“你比我想的要聰明。”
“與那人有關?”花鳳凰剛一出口,就見九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領着花鳳凰來到了一條走廊,一路而過,就聽裏面莺莺語語。雖然隔着門,但有心偷聽,還是能聽出些門道的。
“劉大人,您瞧我這一輩子都讓人踩在腳底下,也就借着您的關系威風了這一次。您說什麽也得幫幫我啊,讓我在那些土親戚面前擡起頭。”那馨香軟語的直聽得人都酥到骨子裏去了。
随後有人心疼嗚呼應道:“好了,好了。我辦,我辦還不成嗎?你個小妖精。”
聞言不是傻子就能猜出,這劉大人必定是身居朝中要職。只聽着耳邊風吹兩聲,就輕易許諾。朝廷有此蛀蟲當真堪憂。
又走了兩步,聽得裏面動靜倒是文雅了許多。
“你說當年要是有小娘子你幫我籌謀我哪裏還用娶那母夜叉。此刻她父親壓在我之上,在家我一點夫權都沒有。真是憋屈死我了。”
一女子冷冷回道:“這有何難,只要你能讓她不聲不響地消失,到時候想娶什麽樣的女子還不是你說了算。只是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奴家的好才是。”這女子聲音雖然柔柔的,可話裏卻帶着狠戾。當真是最毒婦人心。
就是那名男的心腸歹毒就算了,竟還如此毫無主張。害自己的嫡妻,還要聽憑一個花樓女子的主意。當真是丢盡了天下男子的顏面。
兩人回到方才的庭院,九娘道:“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花鳳凰問道:“你為何要這麽做?”
九娘道:“你可聽說,錢權不分家。有了他們,我就如同有了通往金山的大路。”
花鳳凰不相信,道:“當真只是為了錢?”
九娘意外道:“不然,你以為如何?”
花鳳凰不知,可在她看來事情遠遠不止如此。或者是她不願相信就為了金錢,她竟要犧牲掉許多女子的一生。“我只是覺得秋雁死得不值。在我看來,縱然要金山銀山,也不應是用一人的一生去換。”
九娘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花鳳凰以為看錯了。可她卻忽然朗聲大笑,仿佛這笑聲能夠掩蓋所有的不安。“為何不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活着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秋雁和那些女子是如何來到的醉玉樓,還不是她們的父母将她們賣進來的,一個人五十兩。”
花鳳凰深感訝異,不知該如何回話。她一直以為父母是這世間最愛子女的人,可竟然有人舍得将她們推進這樣的深淵。
九娘得意道:“怎麽?小姑娘。現在想明白了,這世間也并非全是良善光明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