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
飛流宮，取名自山後的飛流瀑布。高山懸崖，一線高水宣洩而下。飛流宮的宮主，人稱月華仙子。衆人只知她師承天山雪域，與廣酉子同門。至于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一概不知。傳聞她美若天仙，雖然已年過三十卻依舊保有妙齡之貌，膚如映雪。傳聞之所以為傳聞，就是因為并不是随意可以見到的，甚至極少的人才可以看到。
花鳳凰并不知道飛流宮中有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宮主，她只知道這裏有一個溫文爾雅的如玉君子。只是這人在哪裏了？偌大的飛流宮想找一個人還是有些難度的。“平旦，你知道上官大哥在哪裏嗎？”
“不知道。”平旦疑惑地看着她，一瞧就是心懷不軌。提醒道：“你不是來看古桐的嗎？找上官大哥幹什麽？”
花鳳凰識趣地收回視線，跟着小師傅後面先看古桐去。
不過話說曹操曹操就到，花鳳凰加緊小碎步上前打招呼。“上官大哥。”
上官閱回頭見是她沒來由的心情好，“小花，小師叔。這是千年靈芝，母親讓我送來給古姑娘。”說着将手上的盒子遞給了平旦。
平旦接過，心裏訝異這千年靈芝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誰得到不是悉心收藏。師姐竟然舍得将它送給一個陌生人，當真奇怪。可他也知道月華仙子行事向來古怪，便沒有多問。只道一聲好。
三人走進房間，就見古桐憂心忡忡地看着一封信。花鳳凰關心道：“古桐，怎麽了？”
古桐答道：“沒事。只是父親來信問我的狀況。有些想家了。”
平旦安慰道：“你放心，有千年靈芝的幫助，你的身體很快就可以完全恢複了。”
古桐訝異道：“千年靈芝？”
上官閱解釋道：“是這樣，當年在平南的時候，母親曾聽聞平南王事跡，心有佩服。所以希望能盡一點綿薄之力。”
古桐有心推辭，但見上官閱态度堅決，只得打消。
“挺熱鬧的。”聞言衆人轉身，只見八字胡男子出現在門口。花鳳凰就奇怪了怎麽走到哪裏都能見到。
古桐起身道：“郝公子。”
這名字一出花鳳凰驚呆了，好公子，這聽着怎麽那麽別扭。問道：“你叫好公子？”
八字胡男子微笑颔首，“不錯，在下郝請，有請便來。”
花鳳凰笑道：“我看不是有請便來，是不請自來。走到哪裏都能看見你。”
八字胡男子道：“确實巧，我剛剛來給古桐送信，出去走了走，回來就看到了你。莫非這就是那叫緣分的東西？”
花鳳凰皮笑肉不笑道：“還真是。看來你輩子你欠了我不少錢，這輩子打算怎麽還啊。”
不想八字胡男子還挺高興，答道：“慢慢還。”
“師兄。”青娥站在外面喊道，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只有在見到上官閱的時候才會見到一絲的溫度。“師傅找你。”
上官閱轉身告辭，随她離開了。花鳳凰遙望着兩個人的身影，或許是出于身為女子特有的直覺，總能感到一絲不安。
郝請走到她身邊，悄聲問道：“看上他了？”
花鳳凰畢竟是女子，臉皮還是薄薄的。臉現紅緋，道：“是啊。”
郝請沒想到她連避諱都不用，坦誠得可愛，卻莫名有一絲怒氣。忽然道：“那我幫你。”
花鳳凰奇怪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只見郝請忽然啪的一聲展開了折扇，這聲響之大仿佛郁悶的一聲輕吼，卻又伴着一絲得意。“行不行動是你的事，幫不幫是我的事。你只需搖頭或者點頭。”
花鳳凰自然樂意，半帶疑惑地點了點頭。
兩人轉移陣地，庭院小樹，風和日麗。
“話說這選日不如撞日，又者武功都講究一個唯快不破，再有兵法講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需要一個快字。首先就是向他表白心意。”郝請頭頭是道，倒是頭頭講的花鳳凰心悅誠服。“好，那我現在就跟他說去。”
郝請急忙将人攔下，勸道：“矜持，注意矜持。你這樣大大咧咧的，不怕等一下把他吓跑了。”
花鳳凰問道：“那要怎麽做？”
郝請道：“送香囊。你親自繡一個送給他。可選并蒂蓮，鴛鴦戲水。這一番小小的繡工，既能含蓄地傳達你的意思，又能展現你的賢良淑德。”
花鳳凰為難地看着他，道：“可是我不會刺繡，我好像連針線都沒拿過。”
郝請心裏暗道：就是要你不會。但表面上卻是遺憾連連，随後道：“你可以學啊。”
花鳳凰問道：“學要多久。”
郝請慢悠悠地計算着，答道：“不久，學得快的也就三天左右，慢的半個月吧。”
“啊。”這日子算起來，不早失良機了。花鳳凰問道：“有沒有其它的辦法？”
只見郝軍師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這個方法是最能表示誠心的。”
于是乎花大小姐下定決心，那就學吧。
可是怎麽樣學了，那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夜晚風有點涼，花鳳凰心裏卻熱乎乎的。郝請躲在不遠處的大樹下微有懊惱，沒想到花鳳凰消失了一下午回來就帶了個香囊。香囊僅左下角有一副小小的花開并蒂，繡工精細十分好看。當然這并不是花大小姐繡的，她可不會繡工。只要你反轉到背面一看，就會發現同樣是左下角，繡着一個花字，歪七扭八，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俗話這禮輕情意重，物陋心思深。花大小姐香囊有了，親手繡也繡上了，就只待今晚送香囊表心意。不過她有好主意，郝請也有急中智。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花鳳凰此刻才發覺郝請的英明，原來這表白還真是一件膽戰心抖的事情。原以為開開小口就出來了，可是話到嘴邊卻是很難出口。
上官閱見她不似平日爽朗，提議：“若是你覺得不方便開口，那我們就先在這裏坐坐。”
花鳳凰向來直來直往，心想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擡頭快速将香囊遞了過去，正欲開口，忽然瞥見上官閱腰間挂了一個。兩相比較，竟是超出了雲泥之別的範圍。她默默地縮回了手，試探道：“你的香囊真漂亮。”
上官閱低頭一看，似乎才想起自己身上有這樣一件飾品。“這是青娥今天剛給我的，她知我不喜歡普通的香囊，覺得色彩缤紛不夠清雅。就特地選了玄色的布料給我做了一個，上面繡的是青竹，簡單一些。”
聽他如此說，花鳳凰哪裏還敢将自己的拙作拿出。轉手收進袖子裏，羨慕道：“當你的師妹真好。”
上官閱不知她的小心思，回想起青娥的身世，感慨良多。“青娥，自小沒了父母。只有我和母親兩個人可以依靠，她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從小她就十分懂事，除了照顧好自己不讓母親操心，更悉心地知道我和母親的喜好。說是妹妹，她反倒照顧我們多一些。”
花鳳凰聞言心頭說不出滋味，默默有一種被隔開的感覺。忽然問道：“那你喜歡她嗎？”問題破口而出後，她才發現問得有點唐突。好在上官閱并不在意，淡然答道：“我一直将她當作妹妹，其餘的事情并沒有多想。在我以為感情是很奇妙的，時機未到，誰也說不清楚。”
月間似有朦胧，彷一伸手就可以撥開，可卻是夠不着。花鳳凰問道：“那你遇到了嗎？”
心中預設了答案盼着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不想上官閱卻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忽然道：“天晚了，我們回去吧。”
花鳳凰如百爪撓心，慢慢地回過神來，人已走遠了。
嘩然的流水，宣洩入湖。無波的水面蕩漾，到了遠處歸于平靜。心若能如此便不會感傷失落，可終究不是。花鳳凰看着旁邊的大樹，樹端立在月間，随風搖擺。似要觸碰卻無能為力。她用力一抛将香囊抛向了大樹，看着香囊挂在枝頭随風擺蕩，忽然釋然一笑。希望是最簡單的，而想要抓住希望就得再接再厲。她小跑追上了上官閱，忽然想起道：“其實我現在也是你的師妹了，我剛剛拜了平旦為師。以後師兄可要多關照關照，我喜歡吃梨子，喜歡吃桂花糕。你喜歡吃什麽，我們相互了解了解。”
郝請看着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忽然起跳躍上樹梢。将花鳳凰的香囊取了下來，反手一看，忽然覺得這背面繡的‘花’字竟要比正面的荷花可愛許多。
翌日清晨，花鳳凰一起床便急忙奔向了軍師的懷抱，不，是房間。卻見郝請的房間空無一人，正奇怪着。忽然背後有人道：“找我？”
花鳳凰一個激動轉身，正中下懷。急忙退開了三步，問道：“你一早到哪裏去了？”
郝請懷有餘香，心情愉悅。答道：“身為軍師，當然是想辦法去了。”
聞言花大小姐高興道：“想到什麽辦法了？”
郝請神秘兮兮地将人帶到了廚房，就見忠叔早已候在那裏。爐竈已經燃火，桌上擺着幾樣食材。豆腐，筍，蔥，……
花鳳凰印象中可從未下過廚房，疑惑道：“你是要讓我做菜嗎？”
郝請點點頭，道：“人的味覺是最有記性的。不同的人做出的菜會有不同的味道，一旦他喜歡上了這個味道，就會對你念念不忘。我打聽過了，上官閱最喜歡吃的是香菇炒筍。你若是能做出讓他回味的味道，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這次有忠叔教你，現學現做。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花鳳凰不知道他到哪裏看來的這麽多莫名其妙的道理，不過聽來卻是有幾分道理。挽起袖子，洗菜摘菜，油煙鍋。噼裏啪啦一陣，伴随着尖叫連連。
郝請急忙躲了出去，對于這個戰場不忍直視。
幸好有忠叔耐心十足，總算一道小菜起鍋，看着還不錯。
花鳳凰提着小籃子，信心滿滿地來到了上官閱的房間。剛要敲門，不想房門自己開了。上官閱道：“老遠就聽到你哼唱的聲音了，什麽事情這麽開心？”
花鳳凰将手上的籃子提到了眼前，獻寶道：“在裏面，我自己動手做的哦。”
上官閱饒有興趣地掀開一角，一股濃濃的香味揚出。“是香菇炒筍？”
花鳳凰見他猜出，高興道：“怎麽樣，想不想嘗嘗。”
上官閱含笑點頭，見她開心也莫名的好心情。将她迎了進來，聞着頗香，一看卻有點小失望。“看着還行，我嘗嘗。”
上官閱提起筷子一塊入口，味道有些特別，有些奇怪，默默地吃下了一塊。正為難之際，就見青娥走了進來。手上也提着一個小籃子。花鳳凰預感不妙，果不其然。就見青娥将籃子放在桌上，一道道小菜擺上。那個色香味俱全，樣樣把眼前的那盤抛到了九霄雲外。
縱使花鳳凰心如磐石，韌如蒲葦，也不免小小地脆弱一下。有氣無力地拖着小腳步，低着腦袋慢悠悠地朝着房間游去。忽然碰到了什麽，擡頭一看，不就是那張麻子臉。“怎麽了？上官閱不喜歡吃？”
花鳳凰搖了搖頭，只覺得是自己流連不利，事事碰壁。
郝請原就在一旁看着，心裏默笑。表面惋惜道：“這樣啊。看來得出絕招了。”
聞言花鳳凰瞬間精神重抖擻，急問道：“什麽絕招？”
且聽郝軍師細細道來：“患難見真情。”
飛流瀑布的對面是一片小樹林，花鳳凰四面環顧，疑惑道：“這裏別說狗熊了，連一只狗都看不到。上官大哥怎麽會相信我遇到了危險。”
郝請不以為然，“正所謂關心則亂，他越是相信，越能證明他對你的緊張。”
似乎有點道理啊，花鳳凰聽憑處置了。兩人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一個深坑。花鳳凰奇怪道：“這裏怎麽會有一個坑。”
郝請答道：“有了就是有了。我已經讓忠叔半個時辰後去通知他。等一下他過來的時候，你就假裝要摔倒，等他到了眼前，拉住他的手一起掉坑裏。那時候只有你們兩個，又是在那樣的一種環境之下，生死離別之時，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不錯，不錯。花鳳凰不由開始想着等一下該說些什麽，不由有點小緊張。忽然想到那日在竹屋旁邊的竹林裏，上官閱的身形飛快。擔心道：“這個坑是夠深，可是他的輕功也很了得，能困的住他嗎？”
郝請向下望了望，似有疑惑。提議道：“這坑的四面光滑，再高的輕功也需要着力點，應該起不來。要不然這樣我下去試試，你等等就把這條繩子綁在大樹上，我拉着繩子爬上來。”說着縱身一躍跳入深坑。
花鳳凰見他試了兩次不成，也就放心了。将早已系好的繩子放了下去。郝請拉緊繩子慢慢地往上爬，不想剛向上走了五步，繩子忽然啪的一聲斷開了。花鳳凰急忙拉住繩索，可惜力量有限，更有一股向下之力順帶将她帶了下去。嗚呼一聲，兩人在坑底重重地摔在了一起。
花鳳凰起身看着深坑，恍惚中聽到了一陣孩子的哭聲，模糊的鮮血淋漓。她打了個機靈，全身不由顫抖。郝請始料未及，急忙将她攔在了懷裏。随着太陽慢慢地落山，花鳳凰心中的恐懼也在慢慢地擴散。她突然嚎啕大哭，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哭得郝請心都軟了，緊緊地将她護在懷裏，柔聲安慰。
忽然上面傳來喊聲，細細一聽是有人在喊小花。聞聲花鳳凰眼前一亮，急忙喊道：“在這裏。”
上官閱快速趕來，就見郝請将她抱的緊緊的。心頭莫名一沉，兩人對視瞬間，直覺到一股不善的來意。
逃出深坑後，花鳳凰慢慢地緩了過來。擡頭見上官閱臉上從未見過的陰郁，回憶起方才的情形。不由暗叫不好，急忙想解釋，卻見他一言不發轉身就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