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要釜底抽薪,胡非為也不會繼續去針對路衣殘。

路枕涼将鐘靈山脈的位置細細描述了一番,其中将藥王谷如何隐蔽谷口、規避外人的手段也盡數說了。謝楓疏越聽越是心驚,暗道路枕涼竟把如此大的機密和盤托出,不但将藥王谷進出秘密告知,連赤練勾在誰那裏也說得一清二楚。如若他與袁紹凡有半點私心,今日路枕涼全無遮掩的信任,可真是要所托非人了。

待得路枕涼說完這些之後,一雙墨瞳如水,認真無比,卻是凝然地注視着袁紹凡,鄭重道:“太師父還在谷裏的時候,曾說這天下後輩之中,當得住英雄豪傑這四字的,莫如丐幫大弟子袁紹凡。早先枕涼是不信的,但你得了藥王請帖後竟将它給人,還自當擋箭牌地代人受罪,俠義二字,已是定然。”

袁紹凡這下便明白路枕涼對他的信任從何而起,想必謝楓疏與他們一同被抓,請帖被搜,路枕涼與路衣殘一直都在關注藥王諸事,只要胡非為三言兩語,便會明白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便是那胡非為不說,裏頭的事情,聰明點的也是能夠猜到的。

謝楓疏不由看了袁紹凡一眼。七種武器對于普通人尚且有那麽大的吸引力,武林中人,便更加難以抵禦它們的誘惑,袁紹凡能把藥王請帖給他,的确是難得。

路枕涼卻是目光一黯,閉目續道:“藥王谷龍潭虎穴,赤練勾又是燙手山芋……如今我與師父都不方便出手,兩位,有勞了。”

袁紹凡與謝楓疏忙道不必如此,謝楓疏更是真心實意地說到了自己兄長的事情:早些能進藥王谷,正好早些打聽謝林朗的下落,路枕涼睜開眼睛,一雙黑潤潤的眼睛明亮而又有神,謝楓疏與袁紹凡與他說了許多話,路枕涼只是聽着,待得後頭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底下有動靜傳來,是來伺候路枕涼的侍女,袁紹凡低聲道了句:“有人來了。”與謝楓疏一同向路枕涼告別,攬了謝楓疏,帶他從小樓窗外飛出。

從鑄劍山莊翻牆而出,再坐到馬車裏,兩人便已準備啓程去往洛陽了。

藥王谷位于洛陽城外一片山林之中,雲遮霧籠,無門無路。早先謝楓疏未得到請帖時曾在那山林中轉過許久,兜兜轉轉,一無所獲。如今他們得了門路,卻是成竹在胸。

坐車坐到洛陽城便已下車,謝楓疏給了車夫銀錢,兩人用膳住店,第二日天還未亮,他們便一同尋到洛陽城外一處破廟,破敗老舊,所有物什厚厚灰塵,正中供奉的神像被常年風雨侵蝕得坑坑窪窪。幡布飄搖殘破,腐舊的氣息不住入鼻……

袁紹凡兩人俱是屏息。走到那腐蝕了的神像後,撥開一小點蛛網,用根粗木頭,按下神像腰椎處第三節骨頭位置。

沉悶一聲,一條通道出現在了眼前,兩人互看一眼,謝楓疏先跳了進去,袁紹凡緊随其後。

機關在頭上封閉,兩人掉到了地上,只見一座破廟,破敗老舊,神像腐蝕得坑坑窪窪,幡布飄搖殘破——如若不是灰塵積攢得沒有上頭那麽厚,兩人幾乎要悚然自己是否重見了先前的破廟。

“……有人已經來過了。”謝楓疏看了一下四周,忽然這麽道。

袁紹凡以食指在那神像前的供臺上一劃,細細的一層灰:“這灰中厚外薄,散射狀,是有人故意撒上去的。”

當即,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藏到了神像的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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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灰塵将兩人蓋得撲面,蛛網重重罩在四周,袁紹凡捏着小縷破碎蛛絲,将它們拉回原位。

謝楓疏捂着口鼻不讓灰塵嗆入鼻子,兩人緊緊靠在一起,一時之間只聽見外頭輕輕的風聲、輕輕的雨聲。

下雨了。

這個時節,倒也正是多雨的季節。

雨敲石臺,雨打芭蕉。

“怎麽沒有人?”未聽到絲毫腳步聲,但是不多時,卻聽到了神像外頭傳來的清晰人聲。

“明明機關動了。”另有一人出聲,而後傳來幾聲武器破空的聲音,顯是那人憤憤地空揮亂舞,還打斷了破廟裏頭幾根爛木。

一個稚嫩的聲音冷冷道:“就憑你們這樣的草包,也找得到藥王谷入谷的地方?”冷笑一聲,“說,到底是誰洩露的機密?”

一陣沉默,忽然他們不再小心,走動的聲音都能聽到了。

“你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麽?”拖拽之聲響起,一個人明顯被那孩童激怒了,扯了那孩童衣服硬聲質問,“我們自己找的地方,你憑什麽說是別人洩露?”

那孩童的聲音倒是沒有絲毫波動,冷冷地道:“機關下頭灰塵薄了些,有幾處又顯然聚集壓實……那是被人踩上去的,你們看不出來?”頓了頓,道,“連有人進來又走了的痕跡都看不出,你們倒是敢和我吹牛,說是自己找到的這入谷方法?”

捉着孩童的人竟有些慌亂:“胡,胡說八道什麽?我告訴你,你別亂說話!”

捉人的反而倒沒被捉的有底氣,袁紹凡與謝楓疏均是皺眉,覺得十分古怪,而且那孩童說到“進來又走”前,明顯頓了頓語氣,很有可能,他是注意到進來的人還沒走掉的。

“知道我在這裏的人不多,鬼鬼祟祟不敢讓我知道的人更加不多,你們是姓王的人的手下,還是姓張的?”

那兩人對視一眼,将揪着孩童衣物的手放下:“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哼,你給我老實一點!”

謝楓疏與袁紹凡藏在那神像之後,不多時,聽見那孩童古怪的笑聲:“哦——這麽看來,你們既不是姓王的的手下,也不是姓張的的走狗,看你們武功修為分明內虛,只怕是吃了什麽藥強提的功力吧。前段日子窺伺過藥王谷的,也就那胡非為一人有這樣的藥丸。怎麽,他控制了你們,讓你們代替他混進來嗎?”

一人驚呼道:“你怎麽知道?”

有人呸呸兩聲,搓了手掌,惡聲惡氣地道:“若不想死,你便給我老實點兒,再敢多嘴,小心老子一刀砍下你的左手來下酒!”

小孩冷笑一聲,卻沒再吭聲了。

沒過多久,柴火掉在地上的聲音驟然響起,再過了半柱香左右,破廟裏頭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漸漸響起的火星爆炸聲。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那幾人顯然準備在這破廟之中久留。

謝楓疏與袁紹凡在這灰塵蛛網之中只敢小幅度地動彈,要想交流,便用手指在對方的掌心上寫字。對方的指尖在自己掌心劃過時,兩人的心尖都流過一陣癢意,同掌心一樣,癢癢的。

過了大概一刻鐘左右,破廟外又有一人進來的聲音,三個人聚在一起小聲說着什麽,而後有人出聲埋怨:“怎麽到現在還沒來!”

“不若咱們先幹?”

“若幹了之後找不到東西怎麽辦?”

“那人先前曾說不要打草驚蛇……”

“反正都已洩露了身份——”

孩童便忽地出聲,道:“神像後頭的朋友,你還不出來救我麽?”

袁紹凡與謝楓疏俱是一驚,面面相觑。

廟中幾人登時如臨大敵,抄起武器對着神像:“何方鼠輩藏身于此,不如現身一見?”

謝楓疏在袁紹凡手上寫:怎麽辦?

袁紹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

謝楓疏猶豫地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他,又伸出一根。這是以一敵三,過于兇險之意。

“識相的快點出來,否則咱們兄弟就要過去了!”

袁紹凡搖頭,在他手上寫了“放心”兩字,縱身躍出神像之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蛛網,笑着拱手:“在下丐幫袁紹凡,機緣巧合來到此地,不知幾位朋友如何來此,為何要抓着這位小公子不放?”

破廟唯一一把完好幹淨的凳子上,正坐着那被挾持的孩童,只見那孩童約莫八九來歲,眼眸漆黑,瞳仁清亮,坐在那兒,無端卻有一種倔強孤傲之意。

那三人對視一眼,一人上前兩步,嘿嘿一聲,道:“袁紹凡?丐幫大弟子,竟在這裏相見!哥幾個這麽些日子,還沒碰到過硬茬兒呢!”

後面兩人也跟着上前,顯然有動手之意,袁紹凡思及先前那孩童口中“藥丸”之意,暗自戒備,他們三人敢和他動手,只怕有所依仗。此時以一敵三,未必能勝過他們。

“袁某未曾見過幾位,想必今日一見,也是緣分?”一邊說一邊動着步子,繞着圈,走到一側稻草堆旁。

“嘿,自然是緣分,上!”為首的人一聲呼和,三人一擁而上,便要砍向袁紹凡面門。袁紹凡後跳一步,掌力一推,整個草堆一下子飛起,撲到了他們三人身上。三人左砍右砍仍是未砍到人,呸呸地吐着紮到面上的稻草。袁紹凡卻已到幾丈之外,以腳尖挑起一根撥火堆用的長木條,直接用那木條當做棍棒,打将上來。

揮舞聲、砍劈聲登時大作,謝楓疏在神像後頭偷看他們纏鬥,只見袁紹凡使棍使得綿密無縫,你來我往之間将刀鋒盡擋在身外,但那三人招式雖然樸拙,砍劈之間力道極重,顯然用了極深的內勁揮舞。勝敗難分,結局竟是難料!

袁紹凡躍上橫梁,雙腳勾住長木,上身挂下來一棍打向最高之人的肩膀,那人悶哼一聲,打了個正着,捂着肩膀退後幾步半跪下去,袁紹凡在上頭翻動,順着頂梁柱滑下來,剩餘兩人一人一刀,砍至他肩頭左腿兩邊。袁紹凡矮了頭去,一棍駕開,手中木頭被削了三分之一,一人手中的長刀震落,虎口迸裂,“啊”了一聲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後退。

先前被打至肩膀的人立刻又補了上來,仍是兩人與他對打。

謝楓疏看得心驚肉跳,既擔心袁紹凡被砍中,又怕他們聲響太大,又有敵人會來。那孩童坐在那兒半晌,忽然出聲,笑了一笑,道:“爛番薯臭鳥蛋便是重新加工,那也還是爛番薯臭鳥蛋,連自己的優勢都不會利用,竟然還想硬取?”

三人恍然大悟,虎口迸裂的那人連忙從懷中掏了什麽物什,将外頭蓋着的布扔到火堆裏頭,抓着那東西便往袁紹凡身上撲頭蓋臉的砸去。

袁紹凡本是要躲,好巧不巧那東西正好往神像處砸來,怕那物是什麽厲害東西波及到謝楓疏,袁紹凡手中只有長木,沒有法子,只能一棍敲去,将那物打偏,打偏之時白色的東西洩露出來。袁紹凡暗道不好,連忙躲閃。兩人卻正好往他去路攻來,阻了他的路途。半晌纏鬥,那藥粉也沾了不少在袁紹凡身上。

将三人打趴下來,袁紹凡将長木重重地敲在地上,皺着眉,道:“你為什麽要提醒他們,幫着他們來對付我?”

那孩童看他一眼,道:“等會還有人來,若抓不到來救我的人,他們是不會放了我的。”

袁紹凡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救你的,你姓江?”

那孩童瞳孔微縮,眯着眼睛,道:“我是姓江,原來你真是來救我的。”

話說到這裏,袁紹凡卻想到他方才說的“等會還有人來”一句,若是這時候帶着謝楓疏走,是一定跑不遠的,但若他和謝楓疏繼續藏着,這姓江的小鬼一定又把他藏身之地洩露出去,剛才吸入的藥粉還不知道是什麽效用,以防萬一,正該趁這時候把他弄暈才對!

忽然出手,将孩童打暈,他震驚的眼尚還未閉上,袁紹凡将人扛起,幾下子便跳回了神像後。

謝楓疏幫他把人扶抱住,袁紹凡點了點頭,便又去下頭把那幾人給敲暈,拖到了一邊掩藏好蹤跡。

做完那一切,袁紹凡又将留下的痕跡改了許多,做出纏鬥後跑掉的樣子。

躲回神像之後,全身氣力竟散失了大半,先前吸入的藥粉,竟是散功散一流。

“怎麽了,你?”看出他臉色不對,謝楓疏連忙擔憂詢問。

袁紹凡皺眉道:“我怕是中了散功散。”

謝楓疏還要再問,袁紹凡搖搖頭,噓了一聲,不多時,又一個人走進這破廟,站立良久,負手于後,淡淡道:“神像後藏着的朋友,出來吧!”

袁紹凡一驚,在同樣吃驚的謝楓疏手上寫:中元教左護法王全義,謝楓疏的面色立刻變得慘白,與袁紹凡對看一眼,均是心跳如雷。王全義的心狠手辣,就算是中元教內,都不一定有人比得上他。更重要的是王全義此人心機深沉,喜怒不定,這樣的人摸不準他的脾氣,比單純好殺還要難以對付。

那姓江的小孩既說來人抓到救他的人便放了他,那麽王全義,顯然是想釣他們倆這來救人的魚了。

以王全義在江湖上的兇名,此時他們兩人一個不擅武,一個中了散功散,若是出面,都有可能九死一生。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卻必須得出面一人!甚至,不兩人一起出來希望都很渺茫。

“不出來嗎?”王全義淡淡一笑,“我倒數二十個數,還不出來的話,我就過去了。”

“二十——”

“十九——”

王全義說得十分雲淡風輕,明顯篤定神像後頭有人,甚至,他倒數時的速度都不快,仿佛貓抓老鼠一般的戲弄。他不是在詐,他是真的篤定後面有人!

“十八——”

“十七——”

看來不出去不行!

“十六——”

心幾乎跳出了喉嚨口,深吸一口氣,反而平複下了心跳。謝楓疏目中幾經明滅,最終閉了閉眼睛。現在這情況,兩人必出去一人,況且聽王全義的口氣,他甚至都不想抓那姓江的孩子,如路枕涼所說,別人都以為那小孩不是關鍵,只有他們師徒猜到……必須得有人瞞下這一點!他不會武功,留袁紹凡下來是最好的選擇。

如若來得及,袁紹凡還可以來救他……

“十五——”

“十四——”

“求——”謝楓疏睜開眼睛,拉過袁紹凡的手掌,在他手心上寫字,“你一事。”

袁紹凡一愣,辨認出自己手掌心上的字後,看着他低垂下去宛如蝶翼般震顫的眼睫……

“若我一去不回,找我兄長謝林朗——”

“十一——”

“莫告我雙親……死訊……”

都這個時候了,他心中想的竟還是別人。

心口漏跳,袁紹凡忽然握住了他在他手心上書寫的手指。

冰涼顫抖的五根手指被握,謝楓疏渾身一震,擡眼看他,袁紹凡搖了搖頭,忽地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湊上去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

蛛網層層在,破廟漏屋處,謝楓疏捂着臉頰,原本目中含滿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愕然地看着袁紹凡,袁紹凡對着他一字一句地做口型,道:“我願與你同生共死。”說罷,不等謝楓疏反駁,抓了他的手臂,便拉着他走将出去——

“久聞王護法聲名,今日此處相見,袁某失儀。”袁紹凡對着王全義行了江湖上的禮節,謝楓疏趕忙行了普通人的揖禮。

王全義盯着袁紹凡半晌,目光掃了一眼謝楓疏,笑了一笑,道:“雖然早知道不止一人藏匿于此,但你們若只一人出來,我也只抓一人就可,兩人出來,袁少幫主自信得很嘛。”

袁紹凡正色道:“此刻我們兩人都打不過王護法,王護法既要找我們,沒有一上來就喊打喊殺,想必我們對王護法,還是有點用處的。”

王全義陰陰地笑了一聲,看了一眼他與謝楓疏中間相距不到半寸的空隙:“那姓林的捉過你們,想必你們也有了茍且,如今這般,莫非是想效仿尋常夫妻一般,做一對同生共死的鴛鴦?”

謝楓疏看了一眼袁紹凡,沒有說話,袁紹凡卻是笑道:“若能與心上的人做同生共死的鴛鴦,哪怕立刻就死,那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謝楓疏面上一紅,着惱地瞪他,然而此刻情形容不得他去反駁袁紹凡的話,因而他緊閉着嘴巴,一聲不吭。

王全義便收了笑意,冷冷地看着他們兩個人:“你們不是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但若想要活下去,就得聽我的話。”如毒蛇一般的視線在謝楓疏和袁紹凡身上來回游走,兩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陣寒意,“我已經看見了你們,既然看見了,哪怕袁少幫主恢複了武功,你們敢逃,我也會抓住你們殺了你們。”冷笑一聲,“便是認識你們的人,我若是不高興了,也都一起殺光!”

謝楓疏一凜,暗道自己家人全不會武,惹上中元教裏的瘋子當真倒黴。沉下聲道:“我們既然敢出來,便不會逃走。”忍住沒去看袁紹凡,“你想要我們做什麽?”

“教裏姓江的夫婦把赤練勾偷走了,他們的兒子一點用也沒有……”王全義眯了眯眼睛,眼角處幾條皺紋,充分将他的年齡顯現,“藥王谷鐘靈山脈陣法重重,只有知道的人能闖進去,你們既然來救人,想必是知道的吧。”

若是此刻說不知道,王全義立時便要将他倆殺掉。謝楓疏不等袁紹凡開口,自己便道:“我們知道。”

王全義看他一眼,也不懷疑,只微微一笑,道:“知道最好。若是不知道,還可以幫我試陣。藥王谷裏的陣法,最輕也能腐骨蝕肌,一個不好,全身爛掉了也很可能……”

袁紹凡皺了皺眉,抓住了謝楓疏的手腕,謝楓疏的手顫了顫,沒有掙脫,袁紹凡握住他的手腕,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握住了一般,柔下聲來,輕聲地道:“我們當然是可以闖過這一關的,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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