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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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心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有平日裏豐富的“怼爹”專用詞彙庫,好像全部都被清空了一樣。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臉已經徹底紅了,而且心髒都好像要從喉嚨口裏跳出來了。
哪料芮疏予說完這句話後,又轉過了頭去,蹙着眉頭說,“你怎麽背着那麽重?”
?這什麽直男言論?說女孩子胖是不想活了嗎?
她立刻什麽私心雜念都沒了,張口怒道,“老子才90斤!”
“我手臂都要斷了,”他仿若未聞,語氣鄙夷。
于是剛剛那陣奇怪的“暧昧”,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進別墅,就看到段艾倫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原地沒頭沒腦地來回轉悠,徐念也臉色沉沉地站在邊上,時不時地看一眼牆上的鐘。
“我的媽,總算回來了!”一聽到他們進門的動靜,段艾倫立刻像彈簧一樣地跳過來,“怎麽樣?小Q沒事吧?!”
芮疏予徑直把她背到客廳的沙發前,才慢慢把她放下來。
“是不是哪裏傷着了?”徐念跟着在她面前彎下腰,低頭掃了一眼,“腳踝扭到了?”
她點了下頭。
“把二樓藥箱裏的藥膏拿來,”芮疏予這時轉頭對段艾倫說。
段艾倫很快拿了外敷的藥膏過來,桃心本想伸手接過,卻發現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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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疏予接了藥膏,直接在沙發前半蹲了下來。
“前面芮總走前說你可能被迫留在訓練樓我還沒聽懂是什麽意思,怎麽會弄成這樣啊?”段艾倫皺着眉頭問。
“門被人從外面鎖了出不去,燈也關了,看不到地上所以被音響線絆了一跤,”桃心嘴上雖然回答着段艾倫的話,可此時所有的心思卻全都聚焦在那個正在幫她貼膏藥的人身上。
他微低着頭,漂亮的面部線條在燈光下卻崩得有些緊,眉頭也微微蹙着,似乎不怎麽高興。
他的指尖泛涼,觸到她腿上的皮膚時她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他立刻就撤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整面藥膏對着她腫起來的地方敷了上去。
因為他動作意外的輕柔和耐心,她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了。
“真的會有做出這種事情的練習生麽?”徐念也看上去不太高興,“你有猜到會是誰麽?”
桃心沒什麽表情地說,“大概吧。”
“誰?”段艾倫緊接着追問。
她思慮了一下,一時也沒有想要回答,而下一秒,芮疏予仰着臉,沖段艾倫擡了擡下巴,“你去給節目制片打個電話,明天早上我要找他們。”
沒等段艾倫接話,他又問,“訓練營的醫務室幾點開門。”
“七點應該是。”
他靜默片刻,轉頭看她,“你今天就先睡在一樓的客卧,有獨立衛浴。”
她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安排,張了張嘴,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醫務室離別墅區更近,過去方便,”他随口扔了一句敷衍的搪塞,起了身。
徐念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足足轉了兩圈,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下,“那Q寶你就在這兒安心呆着,等明天早上直接去醫務室,我先回去給你姐打個電話,她擔心得緊。”
等徐念離開了別墅,段艾倫去隔壁打電話,她從沙發上起了身,慢吞吞地準備去卧室。
一旁的芮疏予抱着手臂冷眼看她一個人單腳跳了一會,終于不耐煩地朝她伸出了手,“都這樣了還不開口求救?”
她原本還想嘴硬,但一對上他的眼睛,這股氣勢又消弱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自他今晚從天而降在訓練樓前的那一刻起,她原本每時每刻都在高速運轉的擡杠語言系統忽然就大面積癱瘓了。
桃心默不作聲地把胳膊伸給了他。
他果斷攙着她的胳膊把她帶到了客卧,然後示意她在沙發上等一下便轉身出去了,沒過一會又重新折返回來。
“應該可以當睡衣,湊合一晚吧,”他把手裏的衣服放在了她手邊。
桃心一看,發現是他自己的白T-shirt,立刻挑眉看向他。
“有什麽問題?”
她怔了怔。
……難道沒有問題嗎?拿他的衣服當睡衣,他沒覺得半點不妥嗎??
“浴室裏有小板凳,你洗的時候坐着,順便用毛巾包一下敷藥的地方,”
芮疏予已經接過了這茬,他的語氣聽上去雖然還是如往常般硬冷,但細品之下總感覺比平時多了不止一星半點的耐心和絮叨,“洗慢點,熱水不會不夠用的。”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衣服,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聞聲朝她望過去,發現她的眸子垂着,沒往他這邊看。
芮疏予的目光輕閃了一下,往外走的步子這時停了下來。
他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幾秒,才又啞聲開口道,“今天為什麽不來別墅?”
她依舊沒看他,“組內情況不樂觀,我得自己想想怎麽樣提升大家的整體表現。”
“你不能來別墅想?你知道如果你今天來了別墅,就不會遇上這種事情麽?”
他這話聽着有點荒唐,惹得她一下子擡起了頭,“但我總不見得因為怕被人搞,就不去獨自訓練了吧?”
“再說了,”她其實一直并不明白今晚心裏這種滿腔的酸脹感是怎麽回事,張口就來,“我有什麽天大的理由非要天天往你這總導師別墅裏鑽?真當你是我親爹?來得太頻繁昨天你不是還擺臉了麽?”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持,他們看着彼此,只能感覺到對方的眼睛裏有不同于以往的東西存在。
她的眼睛裏有什麽她并不清楚,但她覺得他的眼睛裏有隐忍着的怒氣,還有點兒她看不懂的,像是擔心,但又不僅止于此。
半晌,他擡手抓了抓頭發,皺着眉頭別過了臉,“我不是沖你擺臉。”
“還有……”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回答她另外一個問題,但最後還是冷冷扔了一個“算了”,轉身離開了屋子。
她望着被關上的門,心裏那種前所未有的酸脹感愈發地嚴重起來。
...
第二天一早七點,她是被芮疏予直接敲門敲醒的。
他全程冷着臉,在段艾倫的幫助下把她拎上車,自己親自開車把她送到只要五分鐘步行路程的醫務室。
到了那兒把她扶進去坐好,他又轉身就走人了。
她目送他開車絕塵而去,挑着眉問段艾倫,“他幹什麽去?”
段艾倫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有些痛快,“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麽生氣了,今天有人要倒大黴了。”
“……他很生氣?”
“他臉都臭成那樣了還不生氣嗎?”二蠢詫異地反問。
她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地轉過臉,“他的臉不是一直都這麽臭麽,誰分得清啊。”
雖然她覺得他今天這臭臉有一大半都和她脫不了幹系,但她又不想承認。
“昨天晚上晴姐其實想打電話去罵節目組的,但是被念哥硬生生攔下了,你猜念哥說什麽?念哥說,有人比她的火更大,會把她的氣一起出了的,”段艾倫賊兮兮地笑了兩聲,又說,“小Q啊,他真的對你很好,我敢說,我認識他這些年,他雖然一直都挺橫,但從來沒為別人這麽動過肝火,更別提這麽盡心盡力地保護過哪個人,連半個都沒有。”
二蠢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吐露出了什麽樣的內情,也絲毫沒往深處去想,但她聽在耳朵裏,心裏的情緒卻越來越洶湧,只能故意用開玩笑般的“誰叫我們父女情深”打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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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的醫生仔細幫桃心看了腳踝,說是因為敷藥敷得及時,扭傷程度也不算很嚴重,再配點藥膏這兩天塗一塗,多休息休息很快就會好了。
但是第二輪競賽就在下周,她并沒有那麽奢侈的時間可以“多休息休息”,于是她雖然口頭答應了醫生這兩天盡量少動,但心裏還是在思考着等會的訓練該怎麽樣繼續才能不影響團隊。
等到了訓練教室,納寶她們全都一股腦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她腳踝怎麽樣。
“你們怎麽知道的?”她有些詫異,畢竟她昨晚根本就沒有回寝室,也沒告訴過別人這件事。
“蘇晏今天早上在食堂跟我們說的,說你昨晚在訓練教室練習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傷了腳,”活力四射的小太陽搶先發言,“然後緊接着,張鶴和譚昕就被叫走了,而且張鶴一被叫住的時候就開始哭了。”
她環顧了一圈才發現教室裏算上她只有八個人,那兩個姑娘的确不知所蹤。
“我真沒見過這麽惡劣的人,”毛毛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手臂。
“是啊,她們真的太過分了,桃心你昨晚一定很害怕吧,”之西打抱不平地揮了揮拳頭,“你應該叫我們陪你一起去的,我們這麽多人她們就不敢這樣了。”
“現在還不确定是誰做的,”桃心伸手拍拍之西的腦袋。
“已經确定了啊,”芬達搖了搖手指,“今天早上聽工作人員說,芮總直接讓人調訓練樓的監控出來了,在你之前最後一個出教學樓的是誰,一看便知。”
“而且,”夏朵補充道,“聽說芮總還對着節目組和總制片大發了脾氣,把他們都給吓壞了。”
“節目組最開始還說要讨論一下對這兩名練習生進行什麽樣的處罰,但是芮總說不用讨論了,做出這種事的練習生,應當直接從比賽中除名。”
……
幾個姑娘一談到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就覺得大快人心,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得不亦樂乎,桃心将她們的話漸漸拼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腦中滿滿充斥着被她們提到的最多的那個名字。
果然他今天早上送完她去醫務室,就是趕着去處理這件事。
的确,被人這麽擺了一道她也很生氣,她又不是那種會任人欺負的軟柿子,但是她不願意用同樣的髒手段打回去,所以起先對肇事者的身份保持了沉默,總想着節目組肯定會查清楚、給傷她的這些人一個公正的處罰。
但是沒想到,有人卻先為她出頭了。
這個人,非但和她非親非故,眼比天高、金貴得一匹,甚至還處于一個很微妙、本來完全不應該出聲的位置。
但這個人為了她,不惜自己親身下場去剛,只是為了親自确保傷她之人落得一個應得的下場。
他腦中早已想好要為她做這些,卻對着她只字未提。
而且最重要的是,昨天也是他将她從那個占據她記憶深處很久、她從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小黑屋子裏解救出來的。
這麽多年,除了她的親姐姐桃晴,從沒有一個人将她保護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