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救還是不救

王堅大袖一拂，一陣陰風卷過，樊素雲全身勁氣消失得無蹤無影，身子一軟，再次坐倒在地上。

眼看樊素雲掙紮着又要起來拼命，王堅喝道：“看在楊兄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但你也不要得寸進尺！”

樊素雲怒道：“無恥惡賊，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好意思和小玄稱兄道弟？”

王堅沉聲道：“當日是楊兄親手将令牌交在我手中的，我可不會為了一面令牌，去傷害朋友。”

樊素雲呆住了，突然大叫道：“不可能，小玄不會那麽做的，他怎麽會将城主令牌交給一個陌生人，你騙我，你在騙我！”

她看着王堅，眼中的憤怒漸漸化為悲傷，化為絕望。她希望王堅是騙她的，但她中卻隐隐知道，王堅的話也許是真的。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楊小玄。

他太過容易相信別人了。

楊小玄向往江湖，向往那些傳說中聞名天下的俠士，一言九鼎，一諾千金，光明磊落，心懷坦蕩。

但楊小玄畢竟沒有多少江湖閱歷，對于人心鬼蜮，所知有限，加上他把人性想得太光明，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他生性樂觀，以為人人都如他一般，心胸磊落，沒有黑暗。

他的樂觀和自信，本來是樊素雲最看重的品質，可如今，這個品質，卻害死了她。

樊素雲只覺心中空空蕩蕩的，一種深深的孤獨感襲擊她的心靈，讓她對前途感到恐懼。

當日她聽說有人持城主令牌入城，以為是楊小玄，于是不顧侍衛的阻攔，離開了城主府，在老地方等他。

不料直到深夜，楊小玄依舊未出現，正自焦急，突然聽到奔跑聲，其音勁急。她心中好奇，剛剛站起身子，突然對面撞過來一道血影，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撞得筋斷骨折，五髒俱碎。直到她在界牌古林中覺醒過來，經過一系列變故，才明白自己已經死了。後來她知道，那個撞死她的少年，就是當夜持城主令牌入城之人。

樊素雲一直以為，那魔頭手中的城主令牌，是從楊小玄手中搶過來的。雖然擔心楊小玄，但她相信，以楊小玄的武功，縱然不敵，逃走應該沒有問題，故此也并不十分擔憂。如今才知道，原來放這魔頭入城，害死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愛的人。

一時間，她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悲傷，伏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Advertisement

王堅看着樊素雲哭得悲哀，有些不忍，上前去拍她的肩膀。

“滾開！”樊素推開王堅，擡起頭來，淚眼模糊地看着王堅，道：“你早知道我和小玄的感情，卻故意讓我明白，是小玄将你放入清河城，害死了我。你以為這樣，就能夠讓我痛恨小玄是不是？你不要做夢了，殺死我的人是你，我一生一世，都只會恨你一個人，我的仇人，只有你！我注定永遠孤獨，你這一生也休想要得到快樂。”

王堅嘆道：“想不到你愛楊兄愛得這麽深，我真是羨慕他，有紅顏知已如你，楊兄何其幸運，可惜如今陰陽兩隔……盧巧巧雖然曾經離魂，迷失在界牌古林中，但她終究不像你，複活是遲早的事。盧姑娘如今再世為人，也許會在你的墳前灑下幾滴眼淚，悼念曾經的表姐，兒時的玩伴。但你們終究天各一方，對面相遇，她也看不到你，時間一久，縱然親密如她，也會徹底把你淡忘吧？”

樊素雲收了眼淚，冷冷地看着王堅，道：“姓王的，不管你在打什麽主意，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你說這些話無非想打擊我，讓我覺得孤獨痛苦，哼，我偏不讓你如意。”

王堅失聲道：“讓你痛苦，這怎麽可能，你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誰看到你不心生憐意，想要一生一世呵護你，愛惜你，讓你開心，讓你快樂，生生世世保護你……”

正往下說，樊素雲打斷了他：“住口，虛僞的東西，你再這樣說下，我都覺得頭皮發麻，惡心想吐了！”

王堅笑道：“說實話，我也惡心，不過為了讓你開心，只好勉為其難，強忍住反胃說下去了。”

樊素雲見王堅一臉正經的樣子，險些笑了出來，強自忍住，道：“我原本以為你這種人，一定是冷酷無情，經常板着一張臉，二話不說就殺人。想不到說起話來，羅哩羅嗦，比婆娘還要婆娘，讓人厭煩。”

王堅道：“其實我想和你和好，人間尚自沒有永遠的敵人，何況身為鬼魂的你我？我雖然殺死了你，但那純屬意外，當時詛咒未除盡，一入人群中，頓時狂性大發，殺人甚多，激怒了你叔叔，在後面窮追不舍，要取我性命，我只得拼命逃跑。那個時候，恰好你出現在前方，被我撞到，死于非命。當時你問我為什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那是真話，因為誤殺了你，我心中飽受折磨，還痛苦地流下了眼淚呢。”

樊素雲呼吸一滞，暗想：“這魔頭的話倒也不錯，我的死亡，确實是一場意外，而且他真的哭了，當時彌留之際，我充滿了不甘，質問于他，他回答了我，我當時其實已經原諒他了。後來在界牌古林中，他奮不顧身戰鬥，與敵人戰鬥，救了我和巧巧。說起來，他雖然有殺我之仇，也有救我之恩，我痛恨他，只是因為他拆散了我和小玄麽？”

心中想着，終于“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叱道：“真是魔性難改，虧你還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起自己淌眼抹淚的狼狽模樣，毫不羞恥，還自鳴得意，連我都要替你害臊了。”

王堅道：“我早已經是鬼了，人世間的倫理道德，早已不放在心上，羞恥是什麽東西，我根本不知道。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誰管得着了？”

樊素雲點了點頭，似乎覺得王堅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

突然之間，黑暗空間震動，狂風呼嘯，無數金色的元氣彙聚成元氣河流，席卷空間，奔騰而來。

金色河流尚在數丈之外，王堅便已驚覺，想都不想，就躲進了夢幻空間。

王堅雖然逃走，但那樊素雲可就慘了，金色元氣尚在數尺之外，她便已驚叫出聲來，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就從人形狀态生生打落下來，現出鬼魂的原型，一團滾動的黑氣。

好在樊素雲反應也是奇快，剛一現出原形，立刻倉皇逃跑。

黑氣呼嘯如風，倏忽之間便飛出十數丈外。

可是那金色的河流太快了，瞬息而至，金河奔流間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将樊素雲化成的黑氣迅速吸入長河之中。

樊素雲的靈體化成的黑氣與金色河流相遇，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嗤嗤”之聲，迅速湮滅于無形，化為虛無。

剎那之間，那金色的河流就将黑氣吞噬了大半，樊素雲徹底虛弱下來。

“救我……”

滅頂之災就在眼前，樊素雲感覺到了濃濃的恐懼，心中明白，倘若被金河吞噬，她将徹底消失，不複存在。

恐懼戰勝了自尊，她不由自主的呼救。

雖然不知道王堅是否能夠救她，但好歹是一種希望。

樊素雲早已經感應不到王堅的氣息，金河已将她幾乎完全吞噬了，這一刻，她終于絕望。

正當樊素雲徹底放棄反抗，接受了永遠毀滅的事實的時候，一只大手憑空伸了出來，玄陰鬼氣彌漫，只一抓，她身上無邊無際的痛苦便消失了，視線模糊中，眼前七彩光芒閃爍，刺得她的眸子都眯了起來，似乎進入了傳說中的天堂。

“我死了麽？”樊素雲意識漸漸恢複，只覺魂體無比虛弱，随時都有可能煙消雲散。

“你當然死了，你早已經是鬼了，難道你不記得了麽？”一個聲音突兀在她耳邊響起。

“王堅，是你救了我？”樊素雲緩緩爬起身來，尋找王堅。

映入眼簾的，這是一個美麗到極致的空間，空間橢圓，霞光缭繞，七彩燦爛，如夢似幻。

空間不大，就像一個透明的七彩氣泡，卻能夠承載他們的魂體，有晶瑩的液體順着氣泡邊緣不斷滴落，那液體滴落地面的瞬間，一陣蠕動，就化為了五彩燦爛的土壤，散發出濃郁的馨香。

空氣清新，異香陣陣，微微呼吸，似乎就有無數神秘的能量注入靈體中。到了這裏，樊素雲的靈體迅速凝練，精神恢複，思維也更清晰了。

“這是什麽地方？”樊素雲看着眼前的景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