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少女的心
王堅的肉身躺在河灘之上，一片冰冷，靈魂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雖然他的靈魂早已撲入了肉身之中，但看上去，與之前靈魂與肉身脫離，徹底死亡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天空中黑雲低沉，大地之上，狂風怒吼，前方的小河河水流淌，傳來嘩啦啦的響聲。
王堅的屍身匍匐在河灘之上，冰冷、死寂，一動不動，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早已死透了的屍體。
河水的響聲更清亮，天地卻更黑暗了。
突然有陰風呼嘯而過，黑氣橫空，瞬息而來，在河岸上化為一道人影，素衣白裙，黑發披散，黑暗也無法遮擋她驚人的曲線美，只是在黑暗之中，她的臉色看上去似乎比紙還要白，不是白天負氣離開的樊素雲又是誰？
樊素雲曾經在混沌大床上沉睡數日之久，混沌大床是夢幻空間最本源的力量所化，樊素雲沉睡期間，混沌霧氣滋潤着她的靈體，讓她得以迅速吸收空間中的夢幻元氣精華，時間一久，就和夢幻空間産生了一種神秘的聯系。
因為這種聯系的存在，樊素雲縱然離開了夢幻空間，也能夠隐約感應到夢幻空間的存在。
這種感應，玄之又玄，無法解釋清楚。
就好像你明知道某種東西就在你的附近，時刻關注着你，你卻看不見摸不着，甚至無法确定具體是什麽東西，在什麽方位一樣，既神奇美妙，又讓人懊惱抓狂。
樊素雲對夢幻空間就是這樣，她明知道夢幻空間就存在于天地間的某一個地方，卻無法知道它究竟在哪裏，只知道它确實存在，也許，這就是夢的本質。
人們都知道夢真實存在，卻不知道夢究竟是什麽東西，夢的産生，是怎麽一回事。
白天的時候，樊素雲發現王堅居然是人類，并未真正死亡，不是陰靈，頓時感覺如同被五雷轟頂一般的難受。
做鬼是孤獨的，只能在黑暗中行走，根本見不到陽光，但樊素雲心中卻并不絕望，因為她還有王堅。
王堅是鬼，她也是鬼，縱然他是殺死她的罪魁禍首，但既然已經無法改變，王堅對她也很好，那段仇恨，她也就漸漸的放下了。
這段時間以來，王堅的身影，從來都沒有從她的心中離開過，甚至連楊小玄都沒有那麽讓她思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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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最初的驚駭過後，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
王堅是鬼，她也是鬼，這就是為什麽她思念王堅，對他難以忘懷的原因。
她雖然曾經深愛楊小玄，但楊小玄畢竟是人類，陰陽兩隔，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在一起。
既然王堅不願意讓她一個人離開，她又打不過王堅，那麽除了跟他在一起，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從王堅在蝙蝠洞中尋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暗中決定了，如果王堅不趕她走的話，永遠的待在他身邊，也不算是太過糟糕吧？
畢竟在這世上，她只認識王堅一個鬼啊。
可是在雪山之上她發現真相的那一刻，一切都變了！
王堅根本就不是鬼魂，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
這個世間，或許只有她樊素雲一個人，才是真正的鬼魂，孤獨的鬼魂！
王堅的謊言，改變了一切，讓她對他所有的信任，都成為了一個笑話。
她當時就想要殺了王堅，但她做不到。
畢竟，為了救她，王堅付出了很多，畢竟，她對他……
樊素雲發現自己的心徹底碎了，這一生，她再也不會相信別人，再也不會相信王堅。
她從雪山之上飛了起來，化為黑氣逃離，快速朝遠方飛馳。
她只想遠離王堅，遠離這個可惡的大騙子！
四周瘴氣漸漸稀薄，雲霧也稀疏起來，隐隐約約，九天之上的太陽穿透層層烏雲，要融化她的身軀，将她的魂體，化為虛無。
樊素雲全身針刺般疼痛，頭腦嗡嗡作響，整具靈體都要被光芒融化了，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眼中看出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恐懼襲來，她将神念擴展到極限，想要尋找一處躲避的地方。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樊素雲覺得自己運氣實在不差。
恰好附近有一間獵人臨時搭建的草屋，房門緊閉，裏面漆黑一片，于是她閃身躲進了茅屋中。
她心煩意亂，思緒如潮，在陰暗的茅屋中坐立不安。
終于等到天色黑暗下來，幾經掙紮，她決定前去尋找楊小玄，雖然無法和他交流，他也不可能看得見自己，但能夠再看他一眼，确保他平安無事，心中終究踏實。
這樣想着，樊素雲飄出了茅屋，朝着清河城方向飛了過去。
清河城一如既往，在夜晚的燈火中，有些冷清。
樊素雲先到城主府走了一趟，沒有見到父親和母親，卻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數日之前，叔叔樊秋山竟然被天母教主殺害了。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震得樊素雲癡癡傻傻，她躲在黑暗中哭了很久，潛進了她家的祠堂，看到了無數牌位擺了滿滿的一屋子，那是樊家歷代祖先的靈位，最下方的一方靈牌上，寫着“愛女樊素雲”幾個字。
“這是我的靈位……”樊素雲哽咽着，淚水漸漸流了下來。
她纖秀的玉掌輕輕觸摸着自己的令牌，雖然什麽也感覺不到，但她卻感應到了父母親在刻制這方小小的牌位之時，那種悲痛欲絕的心情。
在樊素雲的令牌上方，有一張新的靈牌，上刻“樊家第十八代弟子，護城将軍樊秋山”幾個大字。
“三叔……”樊素雲輕呼。
她在樊秋山的靈位前站了很久，突然間心中一動：“連我都能夠躲過鬼差的追捕，逃出界牌古林，三叔的修為遠遠在我之上，說不定也逃了出來，有朝一日，我們能再次相見，也未可知。”
樊素雲心中這樣想着，一時間，哀痛稍解。
她就這樣在祠堂中站了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祠堂的，等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城主府，走在前往二郎門的路上。
這個時候，樊素雲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這種感覺突如其來，十分難受，讓她驚訝不解，很是不安。
那一直與她保持若有若無聯系的夢幻空間，在這一刻突然消失了，消失的剎那，仿佛是回光返照，樊素雲清晰地感應到夢幻空間出現在清河上游五十裏之外。
剎那過後，夢幻空間就和她徹底斷絕了聯系。
“莫非王堅遇到了危險？”
感應到夢幻空間突然消失，樊素雲的臉色微微一變，一時間，心中有些不安。
很快的，她又搖了搖頭，自語道：“這家夥不但狡猾，修為也高，又是個壞蛋，所謂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像他這種超級大壞蛋，怎會有危險？哼，若不是他，三叔怎麽會死，他若真的被人殺了，我該拍手稱快才是。”
她心中這樣想着，漸漸接近了二郎門。
所謂二郎門，其實不過是一座小廟，曾經供奉着灌口二郎楊戬的神像，後來被楊小玄和一衆潑皮無賴占領，本就殘破不堪的小廟香火徹底斷絕了，成為一衆潑皮的安身立命之地。
二郎門中住着的一衆潑皮，就是二郎門的弟子。
樊素雲生前時常拿二郎門打趣楊小玄，此刻聽到廟中衆潑皮的呼吸聲，以及隐隐約約的說話聲，不禁心中一陣溫暖。她稍微感應，發現楊小玄并不在廟中。
樊素雲心中一陣失望，突然之間，她的心頭再次驚慌起來。
這種驚慌的感覺依舊突然而來，突然而去，讓樊素雲焦躁之餘，也是莫名其妙。
“不知小玄去了哪裏？”樊素雲強自收攝心情，賭氣不去想王堅。
她施展法術，想從衆潑皮腦中探出楊小玄的下落，可惜徒勞無功，潑皮們并不知道楊小玄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