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驚蟄(四)

黑色的洞口蜿蜒向下,身體斜傾爬行,泛着潮氣的泥土落在身上,發絲裏夾着一個個泥點,落下一些,很快又會被淅淅瀝瀝砸個滿頭彩。

破爛的折扇啪嗒一聲被壓折了扇骨,尖利的刺尖戳進皮肉,那行進的人仿若全然未覺,繼續伏地爬行。

這地道積年累月堆了很多前人落下的物件,玉石翡翠偶爾可見,若是拿上一塊,帶回去賣了,吃穿用度定是不會再愁了。

不過,痛也好,富貴也罷,與此刻直直闖入地獄的人,沒有絲毫關系,也得不到她一個眼神停留關注。

沙沙……

黑色的洞口被推下一層細土,粉色足尖一躍落地。

一腳踏下,沒有堅硬地面的實感,淡淡垂眸。

绫羅綢緞,粗布麻衣,無論貴賤,到了這死地,那一層身份地位全被扒了個幹淨,只剩一堆死肉堆積在一起。

前面是十幾個挖出的大坑,坑外散落着淩亂的衣物,裏面則是一堆堆蠢動的瑩亮白骨。

一個個光點紮在白骨上顫巍巍晃動,有的是一個灰亮的小點,有的則圓滾滾透着晶瑩,細微之處看去,大小不一。

無甚感想踩着那些堆在地上的死人衣物,旁雜不顧,眼角餘光對那些成堆的枯骨也絲毫沒有恐慌或興趣去觀摩一下,研究出到底是來自人身上哪一塊的骨頭。

空曠的山洞群火跳躍,點燃了根根黑柱,幽光閃動,貼着石壁畫出整個洞形。

寬廣、死寂、幽深。

擡目四望,孤零零瞧不見一點鬼影。

向前欲走再深入查探,腳下忽地一滞,眸光緩緩落下,黑色的粘稠液體悄然爬上腳面,扭動着身軀,将人一點點吞沒,無聲無息。

擡腳,黑絲勾纏,不過是丁點的牽扯,卻重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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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陰謀敗露,那些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膩糊起來的黑汁,就像伏在草叢中忽然暴起的野獸,四爪全力一蹬,出擊。

黑色的觸手争相奔湧,猛地跳起,狠狠紮下,似要把人的腿骨攪碎,獵物既然落網,哪有再放跑的道理。

嬌小身影迅速升起,拉出一根根黑長細絲,抽動着,全力向下拖拽,那人影就像忽然被人失了定身術,上下拉扯,竟停在了半空,成了不能動彈的死局。

火光下,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一旦被勾出來,魑魅魍魉便撕破平靜的假象,将自己一切的醜惡坦然展示在人眼前。

一坨坨黑色四散凝結,仿佛火山裏流出的岩漿眨眼又倒灌了回去,聚出一個下寬上窄的山行人影。

底下的黑影微微搖晃,成群默然朝上,随後一點白色從中間旋轉散開,擴出一張張白面人臉。

每張臉孔,臉型皆是不同棱角,空白人臉整齊一致,擡起對着飛到空中的人影。

然後剎那間,同一時刻悄然浮出一對彎眉,眉骨隆起,下面是一雙彎月笑眼,再是一點隆起帶着兩個孔洞做成一只鼻子,接着兩角翹起,嘻嘻嘻,笑口常開。

全黑的身體頂着不同形貌卻完全相同的笑臉,恍如一個個得了好死的鬼魂撕開了鬼門的口子,從門裏探出一個腦袋,浮在空中,盯着那只不怕死的小羔羊。

幾道黑影倏然朝兩側滑開,露出一張白面飄到前方。

他的臉上浮出兩搓白色的八字胡,根根整齊順着八字形斜豎排列,男的,算是比別人多了層自己特有的辨識度,笑得也是一臉和藹的詭異,不過看樣子該是個頭領身份的。

“這位神使前來我們鬼域到底有何貴幹”男人笑嘻嘻開口,語氣卻十分不善。

他的身後,無數張笑臉亦是笑得開懷,看不出整齊的面具下藏的是什麽詭谲心思,全都靜悄悄等着頂上的不速之客作答。

不動神色掃過那些邪氣四溢的笑臉,仿佛被抓住腳不能動彈的人不是自己,夜瑤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明白我要來拿什麽”

“好大的口氣,就算你的主子來了,要不要給還要看我高不高興,你算什麽?”

話一說完就是一陣陰恻恻地哄笑,配上那張森森笑臉,頗為應景。

夜瑤對于男人的挑釁絲毫沒有理會,淡淡道:“狼王蘇醒了,他已經奪回了自己的鮮血,恢複了一部分力量,萬年前的事大家都有份,你們鬼族一代代的傳承若是沒斷,就該知道如果讓狼王恢複了全部力量,他會怎樣報複,我的主人叫我告訴你們,要麽先發制人,要麽一起等死,二選其一”

陡然間,男人的那張笑臉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拉扯,強硬扭轉起來,彎眉斜成了兩撇倒八字,一對笑眼被拉直出兇狠暴戾的線條,嘴巴那兩角也從上往下倒了個弧,眨眼就變了張臉。

憤怒、兇狠。

他身後的人也跟着紛紛變臉,兩張臉孔,一喜一怒,變臉如翻牌。

“你在威脅我!”頂着張怒臉,話一出口,戾色愈甚,簡直下一瞬就恨不得把人給撕地碎屍萬段,不管是誰的手下。

粘附在腳上的力道更加沉重,身子晃了晃,稍微穩住了點,夜瑤便繼續不客氣道:“我家主人說了,若是有人忘記了萬年前過得是什麽屈辱日子,現在被困在這見不得人的陰暗底下又是拜誰所賜,不想有任何作為,等到狼王徹底蘇醒,記起一切,到時候要死便一起死,狼王絕不會厚此薄彼,一定會給大家都來個幹淨”

“放肆”

黑暗瞬間暴起,将人整個包攏拖下,按住。

四肢無法動彈,朝天仰躺,男人低下身來,白色的手掌從黑乎乎一團,不知是衣服還是身體的東西裏伸出來,反手一甩,脆生生一記響亮,打在夜瑤的小臉上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這麽放肆跟我說話,要把東西給你,可以,不過我就不明白了,這東西你主子要去了又能怎樣”

就算被打了一巴掌,夜瑤也像一個沒有靈魂不知疼痛的木偶一樣,神色不變道:“主人說了,既然能算計得了狼王一次,就能再算計他第二次”

“……呵呵,的确,你家主人的心機當真是出類拔萃,我們鬼族可是把當年的故事作為談資,閑來無事在這地下談論了許多年,哦對了,你家主子可不是只有你一個神使,那些入谷的人有些記憶很有意思,你家主人這些年下來算是做了不少好事,但是那些什麽神使的下場都是在被利用完之後就消失無蹤了,這些你知道嗎?”

夜瑤:……依舊全程冷臉,非常不給臉。

男人:……一張臉看着很生氣,但是這種一巴掌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一點肝火都冒不出來了,幸好還有張臉給自己撐住了場面。

一張怒臉又轉眼換了張笑臉,男人張嘴吐出一顆圓珠,白色碩大,就像一顆巨大的珍珠。

“這東西是那代族長的怨珠,裏面藏着他一身的驕傲,也是我們鬼族的至寶,只有每一代的族長才有資格繼承,你問我要這東西,哼,根本就是在挑戰我們一族的權位,只有族長才配擁有的東西,我憑什麽給你”

夜瑤安安靜靜躺在地上,也沒去看那顆珠子,她就這樣直挺挺成了一具新鮮熱乎的女屍,等着男人的下文。

滾圓的珠子被放到夜瑤面前,濕噠噠,沾了一層口水。

“告訴你家主子,要借我們鬼族的至寶自然是可以,不過有條件……”

笑臉湊到夜瑤眼前,她還是無動于衷,眼也不眨,這模樣真真是敲詐勒索最讨厭的難搞類型,一個巴掌拍不響,沒人響應,獨角戲唱的真是沒滋味極了。

男人啧了一聲,喜喜慶慶的一張臉,那感覺卻是滿滿的嫌棄。

“東西可以給你,不過那該死的龍什麽也要給我滅了,以前是被狼王壓了一頭,那家夥死了還要被區區人類釘死在這兒,通通給我殺了,把姓龍的血脈全部斷絕,如何?”

拿着珠子在夜瑤面前晃了晃,黑色的雙眸輕輕一動,似是幻覺,轉眼又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道:“主人自會将人都處理好”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總算是對上了那一號表情,看山去真的有了歡天喜地的味道。

黑色粘稠瞬間從夜瑤身上退下,消失在男人腳下。

圓圓的珠子被放到夜瑤手中,男人擡手拍了拍她柔嫩的小臉蛋道:“那你便拿去好好的用吧,用完了記得還回來就是了”

一塊碎石從山坡上滾下,颠兒颠兒翻倒在官道上,轱辘一聲被車輪碾過,震得車身一晃,坐在馬車裏的人也跟着晃了一下,簡木的臉忽地一僵,不自在的動了動。

一聲輕哼炸響在耳邊,灼熱的呼吸燙了耳根,甜膩膩,意猶未盡。

簡木傾身向前,想把車窗撐開了透透氣,再順便挪個位置,這馬車裏面的溫度熱的他想撩開衣襟扇扇風,不過手指動了動,卻還是忍住了,這境況,這動作,太露骨。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人攔腰攬了回來,腰側的肌膚明明隔着一層布料,簡木還是被從掌心透進來的熱度,吓得一個不穩撞進身後人的懷裏,又是一陣悶響。

心尖一蕩,酥顫的感覺從腳尖一路竄到頭頂,簡木猛地抖了個激靈。

“叫什麽叫,再亂哼哼就把你一腳踹下去”心中慌亂,紅了耳根,看入身後的人眼中,雙眸一沉,濕滑涼意悚然在而後擦過。

卧槽!!

雙腳軟綿綿,全無力道,快速推了身後的人一把,把自己整個往地上送了過去。

一看玩脫了,星若寒連忙跟着滾下了座位,稍稍把人一帶,簡木翻了個身壓趴在星若寒身上,砸上硬實的胸膛。

兩人就地滾作一團,簡木掙紮着想從星若寒的身上爬起來,卻被人雙臂環抱又壓了回去,某些部位撞在一起,尴尬地他想一頭撞死在桌角,實在是太丢人了,簡木瞪着眼兇道:“你能不能安分點!”

去皇城就去皇城,坐馬車就坐馬車,他身子虛要好吃好喝的養着,但是他怎麽就這麽腦殘居然讓這家夥包攬了所有伺候自己的活,能和其他人輪流照顧也行,他怎麽就放任狼崽子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現在一天到晚對着只餓狼,身子不知道是養不養的好了,他這飽受摧殘的小心髒是真的被折騰地要跳出胸口來了。

好好的羊絨撲在車位上,躺在上面別提有多舒服了,這家夥非要抱着他,讓他坐在腿上,他又不是廢人,真真是一只居心不良的禽獸。

心裏把人狠狠擠兌了一遍,一雙鳳目帶着怒氣,生氣盎然,直把人兇地心癢癢,眼底發熱。

星若寒霧蒙蒙盯着簡木,擡頭忽地一叼,撅住簡木的下唇,舌尖探出,舔了舔。

簡木:……

身上汗毛瞬間炸開,心跳狂亂失序,耳朵紅的燙人。

反、了、天、了。

他心中羞惱極了,想着要奮力掙紮,手和腳卻像黏在了星若寒身上,一點也不舍得挪開,他想擱句狠話把狼崽子兇開,反正有那傻逼系統在,無論他罵什麽,狼崽子都能品出別的滋味來。

但是他只要一開口,嘴唇就要碰到那片近在咫尺的薄唇,一時間變得兇不得,又動不得,只能垂死掙紮,把細長的眼睛用力瞪到最大。

底下的人把上面那張臉上一陣紅一陣綠的絕景盡收眼底,心底暗笑,叼着那片軟肉慢慢厮磨起來。

不知道是誰的氣息先亂了步調,細長的手指插進簡木的發絲,将人往下按了按,力道蠻橫,唇齒間氣息交織,同樣地熾熱。

左手抓着簡木的腰,将人擺弄地跨坐在身上,雙腳叉開在兩邊,抱着人坐在地上,星若寒的氣息越來越混亂,嘴上的力道也漸漸兇狠起來。

掐在簡木腰上的手越收越緊,右手抓着簡木的後腦,不容反抗緊貼着自己。

星若寒的吻太過霸道,簡木這純情男子應付地實在吃力,嘴上被咬的發疼發脹,氣都喘不順了,腰上的肉被掐痛了,終于忍無可忍,鄒着眉向後退了退。

一次,不成功。

再一次,自發貢獻大腿當成凳子的人不滿的把手下移,狠狠拍了一記,叼咬攆磨那兩片薄肉的間隙,低斥了聲:別鬧。

簡木:……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寫到一點多,想想沒修正過還是不發了,今天加班到七點不到,好想抓着那個把工作扔給我的家夥揍一頓,用小捶捶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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