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帶着家裏的下人将秦雲斂和祝卿卿找的那家醫館打掃幹淨,祝景信讓他們先回去, 自己則在同水街這邊逛了逛。
醫館原來的主人, 那個兇巴巴的老頭, 五日前死了——在秦雲守派的人送藥方來的前一天,他家裏那個病人也沒能幸免。
他家的門緊閉了半個月,他也有一段時間沒出來過了, 若不是每日的中藥味, 鄰裏都以為他已經暴斃在家中了。
五日沒有聞到中藥味, 他們的鄰居報了官。
官府的人趕到時, 院裏還有不少的藥材, 因為淋了雨,都發了黴。
老大夫死在了病人床前, 兩個人身上遍布着黑斑,一看便知是得了時疫。
他們家的院子裏還長着一叢往生竹, 可惜這老大夫行了一世的醫, 到死都不知道不知道這微不起眼遍地都是的植物竟就是治病的良藥。
老大夫沒有什麽親人, 官府怕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勢遭到破壞,便把他的屍體燒了, 骨灰葬在了城外老大夫早就給自己選好的墳地。
至于那個病人, 經查明, 他是炎丘村裏一個和老大夫關系還不錯的農戶,妻子早逝,家中還有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官府将此事告知了炎丘村的村民,沉默過後, 雲娘提出要撫養他們。
寡婦去撫養遺孤,村民們沒什麽異議。
老大夫家的門緊閉着,旁邊那家夫妻在吵着些什麽,大體就是要搬出這裏,去別的生活。
女人的聲音尖銳刻薄:“那老頭将人帶了回來,自己染上病就算了,也不怕傳染給我們,必須搬出去,這裏晦氣!”
男人的聲音沉悶又無奈,他試圖和女人講道理,卻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炎丘村那是我娘家在的地方,我還能嫌棄我娘家不成?你是什麽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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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心思在聽他們夫妻之前的争吵,祝景信走出了同水街。
這條街生了這樣的事情,怕是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在住下去了,他要不要把這裏買下來呢?
可是買下來又能做什麽呢?
祝景信一邊想着,迎面撞上了霍北林,她手中拿着小包,包中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什麽,看到祝景信,她把手背在了身後,微微一笑:
“祝少爺,好巧。”
“不巧,我是來替我姐姐辦事的。”祝景信眼神掃過她背在身後的手,又往同水街看了一眼,問道:
“霍姑娘是來祭拜劉大夫的吧?”
霍北林臉色一變,也不在遮掩,将手拿了出來:
“劉大夫曾經幫過我們家。”
“我知道……”
祝景信話說到一半,便聽到剛剛和丈夫吵架的那女人的聲音:
“都是那個老東西!死在哪裏不好偏偏要死在這裏,現在連房子都賣不出去!!”
尖利的聲音回蕩在小巷中,重重地砸在霍北林的心上,她眼眶發紅,像是在喃喃呓語:
“劉大夫他只是想救人而已……”
“無妨,這種心思狹隘之人,也不配住在這裏。”祝景信安慰道,目光看向那扇敞開的木門,臃腫的女人拿着一把掃帚,正奮力的清掃着門前那條路。
那是祝景信剛剛走過的路,上面十分幹淨,連一塊泥土都沒有。
“她也就是仗着自己沒有得病,她丈夫不也是差點就被傳染了嗎,若不是秦大人發現的早,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霍北林小聲的說着,祝景信輕笑了一聲。
确實,若是她丈夫也病重,她斷不會這樣嫌棄劉大夫,說不定一條街的人都會奉劉大夫為神祗,等着他來救他們呢。
只可惜……劉大夫雖然有經驗,但是太過保守了,還未等到救贖,便先一步踏上了黃泉,死後還要被他曾經救助過得人這般唾棄。
“這條街的人可能都要搬走了,這次城裏一共發現了疫病十五例,病重兩例,死亡的……只有劉大夫和他家的那個人。”
聽着祝景信的話,霍北林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祝景信又補充道:“不過二哥說了,他依然會把醫館開在這,名字還是叫劉氏醫館。”
霍北林擡起頭,有些驚訝的看着他,祝景信薄唇勾起,粲然一笑:
“說起來今天我姐姐和秦二哥要回來了,霍姑娘,先失陪了。”
望着祝景信挺拔歡快的背影,霍北林長舒一口氣,劇烈跳動的心平靜下來,她抓緊小包,在女人的罵聲中走進了那條小巷。
【祝府】
“姐姐!”祝景信歡騰的跑進大門,看到了門口的霜降,滿心歡喜的開始尋找祝卿卿的身影。
就在他要踏入後院之時,守在那裏的末白攔住了他:
“小少爺,您小點聲,老爺和夫人在裏頭呢。”
祝景信不解的看着她;“那我姐呢?”
末白輕嘆一聲,給他使了個眼神,祝景信立馬會意。
雖說祝卿卿之前帶着他也偷跑過很多地方,但這次一去去了有八九天,還是去了那個瘟疫爆發的村子,可是把祝九化和楊青潭擔心壞了。
就算她們這次算是立了功,但是這次回來,怕是少不了一頓罵。
活該,誰讓你不帶我!
祝景信朝院裏看了一眼,沒什麽聲音,便倚着門和末白聊起天來。
“末白姐姐,你也老不小了。丙雁姐姐都要出府嫁人了,你什麽時候出嫁啊?”
末白:“……”
“祝卿卿,你知道你錯哪了嗎?”
祝九化端坐在木椅上,盯着祝卿卿,眼中滿是威嚴和怒氣。
“來,喝口水。”
跪在地上的祝卿卿不慌不忙的接過楊青潭遞過來的茶,小啜一口:
“女兒知錯了。”
“胡鬧!你這是認錯的态度嗎!”祝九化重重地怕了下桌子,站在一旁的下人都跪了下來:
“老爺息怒。”
完了,真生氣了。
祝卿卿心髒被震得狠狠一跳,她把茶杯遞回給楊青潭,正色道:
“女兒知錯了。”
祝九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哪裏錯了!”
“你兇什麽兇!”
看到祝卿卿受驚的樣子,楊青潭将她扶了起來,沖着祝九化吼道。
祝九化被她說得一愣,眼神轉向她:不是說好了要好好教訓一下她的嗎?
楊青潭根本不理會他的目光,将祝卿卿攬到一旁,噓寒問暖。
“沒事就好,你姐夫都跟我們說了,你們這次可是幫了大忙呢,這幾日你好好休息,三日後是秦融的滿月酒,咱們去北懷居好好吃一頓。”
秦融是秦雲守女兒的名字,是于世淨回道觀之前幫忙起的:“這小丫頭……命好。”
祝卿卿想起許久未見的秦鶴其和小外甥女,心中也有些想念,她乖巧答道:“好。”
祝九化:“……”
好不容易等着祝九化他們走了,祝景信趕緊溜了進去,在祝卿卿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姐!”
“哎呦,祝景信你吓我一跳!”
祝景信笑得燦爛:“姐,被罵了吧?”
祝卿卿:“……怎麽,你是來看笑話的?”
“怎麽會!”祝景信一臉的真誠,在祝卿卿旁邊坐了下來,“聽說那邊有瘟疫,我可擔心你們了。”
雖然祝景信說這話時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祝卿卿知道他說得是真話。
“你放心,已經……沒什麽事了。”
只是……
想到周木青,祝卿卿心中還是充滿了疑惑,他到底是不是任遲,如果是,那為什麽沒見任丙雁和他聯系過呢,難道兩個人一直在僞裝嗎?
雖然但是……任丙雁她都要和府裏的一個廚子成親了啊,兩人之間的計劃還不打算實行嗎。
祝景信沒有發現祝卿卿的不對勁,興高采烈地開始說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來:
“二哥在京城聽說了此事,他來信慰問你們來着。還有齡王爺,嶺葉城那邊的瘟疫已經控制住了,齡王爺很高興,說要在融融滿月酒的時候過來,還要帶上小世子。你還記得小世子不?對,就是那個說要娶你的小世子,齡王爺在信裏說,小世子聽說要來見你,開心的上蹿下跳,哈哈哈哈……”
祝卿卿:“……”手裏的茶它突然就不好喝了。
【秦府】
秦雲守兄弟回到家中,先去了書房。
秦雲斂把魚芷留給自己的信物攤在桌上:“魚芷姑娘說,我要是想去太醫院,便拿着這個去京城找她在太醫院裏的朋友。”
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秦雲守挑眉:“怎麽,你想去太醫院?”
“不。”秦雲斂搖搖頭,“我想和卿卿一起去一趟京城。”
秦雲守:“……”
“秦大哥,你回來了?”
身上忽然多了件衣服,祝念念轉過頭,秦雲守的臉映入眼簾。
八年過去,那張臉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能是性格使然,周身的氣質也與從前無異。
秦雲守輕‘嗯’了一聲:“鶴其和秦融睡了?”
祝念念指了指床上,秦鶴其在秦融旁邊縮成一團,小手緊緊抓着秦融身上的小被子。
“這幾日他可是很想你,昨天還吵着要找你呢。”
“我看他這幾日肯定沒有好好讀書吧。”秦雲守語氣一貫的冷漠,看着床上的兩個孩子的目光卻含着萬丈柔情。
祝念念笑着給他倒了杯茶:“你別對他那麽嚴歷。”
秦雲守走回到桌前,從懷裏掏出來兩個小盒子:“這是給你和秦融的。”
打開其中那個大一點的木盒,裏面是一對玉镯——祝念念在心底數了一下,這應是秦雲守給她的第五對玉镯。
“這個上面刻得是蓮花,和之前那幾對不一樣。”秦雲守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笑着換上秦雲守帶來的玉镯,祝念念問道:“那鶴其呢?”
秦雲守正色道:“我回來了,親自輔導他功課,就是禮物。”
“……”
已經醒了但是一睜眼就聽到這話的秦鶴其選擇了繼續裝睡。
另一邊,和祝卿卿說過話,知道她過不久會去京城之後,祝景信熱情高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祝景信歡快地背影,總覺得忘了些什麽。
忘了什麽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坐在自己院子角落裏的小黑孩吓到,祝景信尖叫。
被祝卿卿吩咐下人先帶到這裏但是莫名其妙被遺忘的鴻風擡起頭:
“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秦鶴其醒來之後還是收到了自己的禮物,一把專門為自己定制的短劍。
就在他捧着短劍開心的去找自己的母親時,看着母親對着桌子上幾個的首飾盒發呆。
秦鶴其走過去,往裏面一瞥,裏面清一色的玉镯,另一個裏面是發簪,還有一個是項鏈——款式基本相同,花色有些許不同。
祝念念嘆了一口氣,将它們合上了:她只不過是說了那支梅花玉簪款式不錯,秦雲守便給她買了同款式的蘭花桃花菊花牡丹花……
看來以後還是少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