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相信他
過去跟張大嬸說要走了，張大嬸看他眼圈泛紅，可憐巴巴的模樣，母愛瞬間決堤，小心肝一突一突的。
又不敢問他們究竟怎麽了，只安慰着小可憐說待會要做和寧最愛吃的蒸雞蛋羹送過去，內心期盼他心情能好點。
和寧擡臉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将軍，眼淚都還沒擦幹淨，蓄在眼眶裏看起來楚楚又可憐。
林昭：“你看我幹什麽？”
和寧卷着自己的衣服下擺：“能吃嗎？”他着急地補充道，“我很聽話的，你說讓吃就吃，不讓吃的話……”他咽了咽口水，很不情願又難以割舍地說道，“那就不吃了。”
看他這麽委屈哪還忍得住，張大嬸為難地看向林昭：“這……少爺，雞蛋是有營養的。”
“他在生病，平常少給他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林昭沉了聲音，“我說過，他所有的膳食都必須經過你的手，這些來路不明的吃的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他視線若有若無地撇過案板上的小瓷碗。
“是，少爺，是我疏忽了。”難怪吵架了，原來是将軍聽見剛才兩人的對話了，張大嬸看向和寧微紅的眼圈，把錯誤全攬在了自己身上，內疚道，“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和寧坐在林昭的身後，抱着他的胳膊委屈兮兮地望着張大嬸，着急又不敢說話。
果然沒人能抵住他惡意賣萌，即便面前站着的是林将軍，但張大嬸還是鼓起了勇氣求情道：“少爺，那雞蛋羹的事情……”
林昭低頭。
小皇帝閃爍着晶瑩淚花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自己，眼底期待的精光唰地直射自己的心髒。
林昭額角微跳：“不能多吃，不然下午飯又要做不好了。”
“好。”和寧鼓着臉點點頭，欣喜地又望向張大嬸，嗡動着嘴唇沒說話，但笑容越發燦爛了，比太陽還要耀眼，但又柔和的讓人轉不開視線。
看他笑了，張大嬸也開心，急急忙忙放下手裏的圓子：“好，那我就少做一點，給小公子當零嘴。”
林昭不滿：“他身子還很弱，以後這些油炸的少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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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寧下意識攥緊了他的手：“不弱了。”說話太急，口水從唇瓣間飛出來，一個優美的弧度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落在林昭的手上。
小皇帝頓時臉就紅了，窘迫的幾乎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手抓着衣袖連忙在林昭手上抹了又抹：“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怕林将軍生氣，他又趕緊補充道，“不吃了，不吃油炸團子了，油條都不吃了。”他可憐巴巴地仰着腦袋，“你別生氣。”
林昭抽出自己的手，無奈又寵溺地揉揉小皇帝的腦袋：“沒生氣，你激動個什麽勁。”
和寧微垂着眼睑，長翹的眼睫毛游如振翅欲飛的蝴蝶，又像濃密烏黑的扇子，不好意思的忸怩道：“沒、沒激動，就是有點、有點流口水了。”說完他沒臉見人地把自己藏在林将軍的身後，死活不出來了。
林昭拉了兩把，看他害羞的緊，也不勉強他：“只說要少吃，油炸的對身體不好。”
他又不厭其煩地囑咐了張大嬸一些小的注意事項，盯着對方記住了這才戳了戳小可愛的腦袋，“好啦，我們先回去吧，雞蛋羹換完藥再吃。”
和寧像只小倉鼠一樣，探出來一顆小腦袋，手背抹一把眼眶裏粘乎乎的眼淚，跟張大嬸招招手，他蹦跳着轉身，心情看起來恢複的挺不錯。
林昭緊跟在身後急忙去拽他的手腕：“別亂動，小心蹭到傷口。”
和寧癟嘴：“不會啦，你看，都已經快好了，蹭到也不會疼。”他高擡着手在林将軍面前使勁晃了又晃。
林将軍給的藥效奇高，短短幾日，傷口就已經開始愈合了，新肉生長時整個手心都是癢的，和寧總是忍不住用手指去按，用指甲去摳。
硬邦邦的繃帶已經拆下來了，還上了更加柔軟的布料，現在動手要方便的多，他做了幾個抓取的動作，神氣地叫道，“你看你看，一點都不會痛。”
林昭被他晃得眼暈，拽下來他的手直接拉着就往前走。
和寧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差點倒在他的背上，趕緊調整好步伐乖順地跟在他身後，走出去兩步回頭望見張大嬸還站在廚房門口，想了想沖着她龇牙咧嘴做了個鬼臉，逗得大嬸笑顫了肩膀。
張大嬸笑着笑着就擦了擦眼眶：“真好，真好啊，沒想到少爺也有緊張人的時候。”
走過綠植纏繞的走廊，林昭忽然慢下了步子：“和寧？”
“嗯？”和寧小短腿，累的氣息有點不勻稱了，停下來抱着他的胳膊急喘氣。
林昭問：“你在将軍府住的還習慣嗎？”
和寧心裏一突突，擡起來的眼睛帶了兩三分惶恐：“将軍、将軍什麽意思？”
剛不是還好好的，為什麽一頓雞蛋羹的功夫就要把自己趕出去了，還不等他想明白，眼淚自動就掉了下來，他輕輕拽了拽林昭的手，驚慌地問：“将軍是想送我回去？”
這一哭就停不下來了，和寧哭的傷心，眼淚不斷順着指縫流下來：“不要，不要送我走，我真的會乖的，我很聽話，林将軍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真的很聽話的。”
林昭眼眸暗沉幾分：“真的？”
和寧淚眼霧蒙，迫不及待地點頭：“是，我肯定會聽話的。”他兩只手抱着林昭的胳膊輕微搖晃，“我求求你了，将軍，你說什麽都好就是不要現在把我送回去。”
看他小貓一樣晶瑩剔透的大眼睛閃着淚花，林昭的心都要融化了，哪還舍得吓唬他。
林将軍伸手碰了碰潮濕的眼睫毛，有些許懊惱：“我又把你弄哭了，我沒說要送你回去，我喜歡你住在這裏。”
“可、可是剛剛……”眼淚跑進嘴巴裏，有點癢，和寧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嘗到了鹹澀的味道，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林昭本就不善言談，尤其是一着急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擡手指腹抹去他嘴角的水漬，碰觸到他擱淺的舌尖，溫熱的濡濕感在指尖氤氲開來，連帶着半邊身子都泛起激靈，指尖劃了兩下停在他的下巴上，“怎麽這麽愛哭？”
哭的又這麽好看，再這樣下去林昭覺得自己可能忍不了多久的，天知道他已經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小皇帝身上總帶着淡淡的柔軟的奶香味，一道晚上這味道就像是濃縮過似的，一個勁地往他鼻子鑽，這時候的林昭就會想往小可愛懷裏鑽，上上下下好好檢查一番這味道究竟是哪來的。
每晚站崗的滋味不好受，可林昭忍得額頭上青筋暴起也要抱着小可愛入眠，聞着幽幽的體香，享受着甜蜜的折磨。
唉，林昭輕輕嘆了口氣，不着痕跡地換了一個姿勢站着，否則夾着有點疼。
“你不喜歡，我就不哭了。”和寧咬着下嘴唇，把即将掉下來的眼淚又重新憋了回去，小聲又祈求着說，“那你保證不送我回去。”
“我沒想送你回去，我只是想告訴你，把将軍府當成自己的家，盡量随意些就好。”林昭轉開臉，和寧觀察到他的耳朵尖似乎有些發紅。
“你也不要害怕我，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也不會勉強你回宮的。”
雖說這保證很随意，但小皇帝微垂着腦袋，鼻音濃重：“我、我相信林将軍的。”
林昭拇指在他臉上刻意地劃了兩下，停在他的額頭上，輕撫：“別哭，腫起來就不好看了，回去吧。”
和寧哭了兩次，眼睛也有些痛，抽抽搭搭地伸出手要拉手。
林昭看了看他的手，又跟他對視兩眼，一把緊緊攥住，雖然面皮沒動，但和寧在他的眼底看出了笑意。’
真好。
回去的路上，林将軍拉着他走的很慢，也不說話，和寧也就在後面默不作聲地跟着。
倒是系統閑的無聊，開始分析林将軍的行為來。
它好奇地問：“有沒有覺得将軍把你當小孩一樣地在養？我猜你要不是皇帝的話，他都能興起收養你的心思。”系統冥思苦想一陣，“如果單單看外表的話，你确實是一個乖巧可愛還令人憐愛的小孩。”在還不了解你精湛演技的時候，我也是被騙群衆中的可憐一員。
“收養就收養呗，将軍要是一直對我這麽好，給吃給穿還保護我，別說爹了，就是爺爺我都叫的起。”話雖如此，其實他心裏也有點惶惶的。
自從先皇駕崩之後，他就像是平靜海面上一只飄搖的浮萍，身心都懸在半空中無着無落，孤苦無依，不知何時就會來一場大的風浪将自己卷進更未知的領域。
而将軍府，就是現下他唯一抓的住的一根浮木。
“……還能不能有點節操了？”系統艱澀地想小皇帝晃着林将軍的胳膊，眉眼彎彎嬌俏着叫他爺爺爺爺的場景。
卧槽，不、不行，畫面感太強烈，有點辣眼睛。
“節操是什麽？有命重要嗎？”和寧是真的不知道節操是什麽，但即便知道了也還是這句話。
和寧笑嘻嘻地乖順跟在林将軍身後，甚至在對方時不時回頭的瞬間還羞澀擡臉跟他對視。
“其實不用想這麽多，胡思亂想也沒用，左右我改變不了将軍的想法，就只能在逆境中過好當下，當然最重要的就是盡可能地享受，即便下一刻可能就魂歸西天也不算虧本，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起碼在将軍府比在皇宮要安全的多，以前那麽怕死，是因為我從來沒體驗過人生的快樂，總覺得就那樣死去太遺憾了，而且不甘心。”和寧聲音忽然冷淡下來，“帝君失德，幸得當朝丞相輔佐，國泰民安，繁榮昌盛，然龍體抱恙，終纏|綿于病榻，感丞相衣不解帶盡心照料，傳位于丞相，希丞相擔當大任……”
“……”系統問，“你說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模拟丞相的思維，猜測他接下來的計劃，要真的在宮裏遇到不測了，皇位肯定是丞相的，讓他得償所願我心裏難受。”和寧抿了抿唇，低垂着眉眼閃過一絲陰鹜，“雖然現在還猜不到将軍心中所想，但……”
他忽然就笑了：“我相信将軍。”
“相信？相信他什麽？”系統第N次發現，其實自己并不了解這個一直以軟萌懦弱示人的小皇帝，對方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心機深沉的多，不過也正如他所說，要真沒有一點小聰明的話，又如何在深宮中裏存活至今。
“我相信一點。”和寧堅定地說，“将軍是大丈夫，是絕對不屑于在耍小花招在背後捅刀的。”
“我挺喜歡将軍的，我感受的到他現在是真的在照顧我。”和寧笑着補充道，“我直覺很準的，從來都沒有出錯過。”
系統：“你……”
毫無征兆的，和寧忽然講起了他以前的事情。
“很小的時候，就沒人喜歡我，我雖然是皇子，但處境尴尬，又沒有額娘護着，那時候雖說不至于每天提心吊膽，但也經常會遭受各種白眼。他們不怕我去告狀，因為先皇也不喜歡我，反正只要我還活着就行。”
“不過也确實，我沒有讓他們喜歡的資本，射箭騎術，我連馬都上不去，四書五經，到現在我都記不清當時夫子讓看的是哪幾本書。”
“這樣也挺好，畢竟我學到的第一個成語就是懷璧其罪。”和寧好似完全不在意，聳聳肩膀，“要真是被培養成一代明君的話，我恐怕得跟着先皇一起走了。”
系統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其實抛開一切來說，将軍還算是個好人。”
和寧點點頭，眼睛濕漉漉地望着前面高大寬闊幾乎頂的上自己兩個的背影：“是呀，将軍真是個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