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五眼
春季，是容易生病的季節。
有的人只是簡單的春日流感，有的人卻是這個年齡的孩子難以理解的傷痛。
丁卯很清楚地記得那日。
那天下起了大暴雨，不僅打雷，還有一個接一個的閃電。
她害怕打雷，也害怕閃電。
因為，從小到大，她媽媽總是跟她說，打雷閃電的時候，要待在室內。
在外面的話，會被雷打住，會被閃電電住。
她信以為真，因為周圍的人也都經常說哪裏哪裏今天打雷的時候，又電死了一個人。
可是，這天讓丁卯記憶深刻的原因不是雷聲和閃電，而是在大雨中狂奔的趙天宇。
下午，同學們向往日一樣，都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裏上課。
外面，雷聲一聲比一聲大，閃電一個比一個亮。
好幾個女生，因為害怕，直接趴在桌子上了。
幾個膽大的男生，将頭伸出窗外，估計是想看看暴雨中的學校。
歷史老師的講課聲已經被雷雨聲幹擾得聽不見了，只好讓大家自習。
這讓丁卯想起了西南聯大靜坐聽雨的故事。
不知道是誰喊了聲趙天宇不見了，丁卯依稀記得好像是他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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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這才注意到班裏少了一個人，老師這才注意到往日上課一直趴着睡覺的趙天宇今日竟然不在。
有個同學說，中午吃完飯還看見趙天宇在宿舍。
還有個同學說，下午上課前，好像看見趙天宇往操場跑去。
歷史老師立刻聯系了班主任，劉老師冒着大雨和閃電來到了教室。
現在想起來，劉老師的确是一位很負責的老師。
見趙天宇确實不在，劉老師開始慌了，她立刻跑到辦公室，将情況告訴了校長。
校長迅速組織了幾個男老師，在學校裏尋找趙天宇。
班裏的同學聽說趙天宇不在了，加上這詭異的天氣，一個個都不淡定了。
教室裏亂成一團，林永秋決定帶着幾個男生一起出去幫忙。
柳時源、張曉城和其他幾個坐在後排的男生都出去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終于回來了，渾身濕透，目光呆滞，神情沮喪。
班裏的其他同學見狀，紛紛圍上前去。
“趙天宇瘋了，趙天宇瘋了……”
林永秋一個人站在門口，喃喃自語。
看樣子，是被吓到了。
“什麽情況？發生了什麽？”
丁卯轉過頭，問坐在位置上，一臉呆滞的柳時源。
“趙天宇病了，他被送去醫院了。”
柳時源面無表情。
“病了？怎麽會病了？他那麽健壯，好像籃球明星一樣。”
丁卯不相信，在她的意識裏，班裏哪一位同學都有可能生病，唯獨趙天宇不可能。
“真的，我們在操場上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圍着操場散步，身上都濕透了，雨水順着衣服往下流，他還想還一點也不在意。”
柳時源哽咽着回答。
班裏同學亂成了一團，大家不知道平日裏好好的趙天宇究竟是怎麽了。
雖然他平日裏看起來很不友好，但是同學們還是很擔心他。
初二（8）班的這一個下午就這樣在忐忑不安，焦躁難熬中度過了。
一天過去了，趙天宇沒有回來。
一個星期過去了，趙天宇也沒有回來。
一個月過去了，趙天宇還是沒有回來。
······
後來，班主任說他休學了，估計這一輩子都沒辦法上學了。
再後來，大家隐隐約約地聽說，趙天宇瘋了，那天他一個人在操場跑步，口中念念有詞，好像什麽托生或轉世。
再後來，丁卯長大了，學了更多常識後才知道，趙天宇不是瘋了，他生了一種病，那種病有一個學名叫羊癫瘋。
從那以後，大家都沒再看見過趙天宇。
他就像一個風筝，在春日裏飛走了，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只留下手裏那斷了的繩子，提醒着同學們他曾經來過。
直到初三又一次換教室的時候，劉老師才撤掉趙天宇的座位。
那之後，丁卯才明白了：
在我們短暫的一生中，大部分人都是過客。
他們參與我們的人生旅程，在我們不知道的站點下車，活在我們的回憶中，或者某個幡然悔悟的時刻。
那之後的有段時間，因為是夏日，經常會有暴雨雷鳴和閃電。
一遇到電閃雷鳴的天氣，大家就會談起趙天宇，談起他留下的那一點點的回憶和驚心動魄的告別儀式。
沒有人想到趙天宇會這樣離開，或許是那個時候，年齡還小的同學們，不知道有些人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所有人都在不斷地經歷，不斷地心痛，不斷地成長，不斷地成為自己。
初中二年級下學期，很快又到了期末時段。
可能是因為經歷了趙天宇的這件事情，同學們都格外珍惜學習的時間。
丁卯和自己的組員一起，夜以繼日地學習。
其他的同學也都很認真，大家好像在靜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比賽。
“你聽過四葉草的故事嗎，卯卯？”
這天，周思雨和陳欣一起出去上洗手間了，柳時源看着正在認真看書的丁卯問道。
“聽過啊，不就是關于愛情的傳說。”
丁卯一向對這些花花草草的不感冒，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關于四葉草的這個與愛情有關的傳說，她還是從柳時源的書上看到的。
“也有那層意思，但是關于它們最重要的意義是幸運。因為五千株三葉草中只有一株四葉草，所以找到它的人都很幸運。”
柳時源十分認真地解釋，讓丁卯想起來古代宣聖職的那些人。
“哦哦，還有這一層意思啊。那，你又多了一個作文素材，說不定有的作文題目可以用得上。”
丁卯想了想說。
“卯卯，今天下午體育課的時候，我在草地上找到了一株四葉草。”
柳時源說着拿出桌子上的一本書，翻開一頁。
丁卯湊過去一看，竟然是一株四葉草。它被壓扁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千言萬語中。
“哇，這樣看起來還挺漂亮的哈。你真厲害，竟然做成了标本。”
丁卯第一次見到四葉草的标本，眼睛都直了，充滿了好奇。
“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柳時源笑着說。
“啊！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我可從來沒有告訴任何同學啊。”
丁卯十分害羞，臉都紅了，小心翼翼地接過四葉草。
“我不是說過了，我什麽都知道。”
柳時源見她歡喜，自己也歡喜。
好幾個星期以來，每逢上體育課的時候，他都蹲在草地上尋找。
他一直想送卯卯一個別出心裁，與衆不同的生日禮物。
現在，他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希望卯卯在以後的人生中，能夠永遠幸運，一生幸福。
他懷着這樣的期待找啊找，找啊找，終于找到了。
柳時源覺得，上天肯定是被他的誠意感動了。
“卯卯，你拿的是什麽？給我看看。”
陳欣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站在丁卯身後，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東西，還以為是好吃的。
“哇，竟然是四葉草啊，在哪弄到的。我在操場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陳欣搶過去，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
“柳時源給我的，是不是非常漂亮。”
丁卯笑着回答。
“哎，柳時源，你很不講義氣哈，竟然只送給卯卯。”
陳欣撅着嘴，看着柳時源。
“這不，馬上卯卯要過生日了，我就尋思送她一個和你們不一樣的禮物。結果，就選了這個。”
柳時源笑着回答，他沒想到她們兩這次去洗手間竟然這樣快。
“哦，卯卯，你生日要到了。可是我沒錢給你買生日禮物，怎麽辦？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就收下我的香吻吧。”
陳欣笑着要親丁卯。
“媽呀，你就饒了我吧，我可經受不住你這一吻的威力。”
丁卯笑着躲到一邊。
周思雨看了看柳時源，抿着嘴笑了笑。
自從趙天宇離開後，她就沒怎麽笑過。好不容易展開的笑顏，又恢複了往日的冰冷。
大家不知道她為什麽如此這般，她也從不願提起與趙天宇有關的話題。
小夥伴們也不好意思主動問起，便這樣日複一日地拖延了下去。
不過，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周思雨與趙天宇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甚至于後來還牽扯到了胡敏。
因為自那件事情發生以後，一直處于難過之中的女生，不僅有周思雨，還有她。
張曉城雖然也為趙天宇難過，可是當他想到以後胡敏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興奮了片刻。
可是讓同學們都沒想到的是，從那以後，胡敏一次也沒有提醒過他的作業。
他以為胡敏後來喜歡上了趙天宇，日夜難過。
“你又怎麽了，馬上都期末考試了，還不把學習當一回事。”
這一天，柳時源經過他身邊，見他十分頹廢地趴到在桌子上，問道。
“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複返了。”
“額，我看你的青春還在啊，怎麽會飛走呢。”
“她的眼裏沒有，就是我的青春不再。”
“快醒醒，別做夢了。”
柳時源拍了拍他的頭，笑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