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薔氣得差點沒當場把柳明修給揍了,被舒寧和楊夏及時拉住。

舒寧和楊夏一人架着她一邊胳膊,勸道:“嫂子,你冷靜一點,家暴使不得啊!”

謝薔兩腿又踢又蹬,眼睛都紅了,“柳明修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柳明修嗤聲:“這就受不了了?”他故意靠近她耳側,輕聲道,“謝薔,往後還有你受的。作為你背叛我的代價。”

“柳明修——!!!”謝薔被氣瘋,叫得更大聲了。

“沒什麽好看的,都散了散了啊。”舒寧沖旁邊圍觀的學生揮手。

楊夏好不容易把謝薔安撫好,謝薔坐在椅子裏,大口大口地喘氣。

楊夏皺眉道:“你幹嗎呢這是,好不容易把嫂子等回來,你就不能好好跟嫂子解釋一下,你和那些女的明明就——”

“放你的屁。”柳明修坐回椅子,手肘随意搭在椅背,涼飕飕地說,“我什麽時候等她了?”

“柳明修……”謝薔臉色很難看,喘氣越來越急促,顫抖地指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咳……”

柳明修臉色一黑,低罵了句:“操,藥呢?!”

她剛才情緒太激動,刺激得哮喘發作了。

謝薔胸腔劇烈起伏着,臉色發白,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喘鳴聲。

她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栽倒,柳明修一把摟住她的肩,把她帶回懷裏。

謝薔用力掙紮,想推開他。

柳明修将她抱得更緊,着急翻她的書包,“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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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藥,謝薔死活不肯張嘴,指甲死死摳着他的手,掐出血痕來,似乎在趁機報複他。

柳明修動也不動,任由她掐着,對她說:“張嘴。”

謝薔瞪着他,喘促着,嘴唇抿成一條線。

柳明修靜靜地看她:“再不張嘴我就親上去了,謝薔。”

“……”

最後謝薔還是張了嘴。

柳明修把氣霧劑對準她口中噴了幾下,用手輕輕拍撫她的後背。

藥物作用很快,她氣息漸漸平穩下來。

謝薔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推開柳明修,“離我遠點!別用你那只碰過別的女生的髒手來碰我!”

柳明修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我都沒嫌棄你讓別的男人抱過,你嫌棄我?”

謝薔氣不打一處出,“你放屁!”

“我柳明修從來不放這種東西。”

“……”

謝薔氣得又開始喘了。

柳明修臉色一沉,沒再把話說下去。

謝薔收拾好東西,把書包甩肩上,起身要走。

有個小盒子從旁邊的口袋裏滾了出來。

楊夏連忙喊她,“诶,嫂子,你東西掉了。”

她剛才吃完藥,順手把藥盒放在邊上,拉鏈沒拉好。

謝薔彎腰拾起地上的藥盒,掌心覆蓋住标簽的那一面,不想讓人知道。

柳明修餘光看見,微微眯起眼,“那是什麽?”

“不關你的事。”謝薔冷淡道。

她轉身要走,柳明修扣住她的腕,“你生病了?”

謝薔沒應他,用力把自己的手腕抽出,徑直離開飯堂。

長廊盡頭,謝薔倚在圍欄邊上,點了根煙。

這裏是教學樓頂層,風很大,吹散她長發飛揚。煙霧随着紅唇一溜兒滾出,轉眼便消散。

音樂教室裏,老師正在教自己的孩子拉大提琴。

“只能坐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琴頸與肩膀要有一個拳頭的距離,琴身左邊的高度要比右邊高,注意弓與弦始終保持垂直,D弦和G弦不可以相互碰到……”

老師輕輕握住小女孩的手腕,下弓時,大臂與小臂一同出去;上弓時,小臂先回,帶動大臂一起回來。

“好,很好,就是這樣。”老師溫聲鼓勵道。

謝薔看着,眸光不由溫軟下來。

記得小的時候,爸爸也總是在身後這樣教導她。

她剛出生沒兩天,母親就因為大出血去世,謝正明父兼母職,一邊顧着生意,一邊勞心勞力地把她帶大。

謝薔對母親毫無印象,只從媒體口中聽說,母親是位非常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

三歲的時候,謝薔在音樂方面就展現出了驚人的才能。

鋼琴她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後來七歲開始學大提琴,頂着逝世母親的光環,無論是去參加比賽還是演出,她永遠無法擺脫大衆的目光。

一次比賽失誤,她遭到媒體指指點點,說她只不過是頂着母親的光環,虛有其表。

謝薔下來就把大提琴砸了。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不肯吃飯,也不願見人。

謝正明想了個辦法,她不肯出來,他就在門外陪她熬着,沒日沒夜地拉大提琴。

從德沃夏克、埃爾加、舒曼、聖桑、再到柴可夫斯基……拉遍了世界經典大提琴曲目,并且成功拉跑了每一個音調。

第四天傍晚的時候,謝薔終于忍不住打開門,對謝正明發脾氣,說爸爸拉得實在太難聽了,柴可夫斯基聽了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謝正明對她微笑,溫和地說:那怎麽辦?爸爸實在太笨了,沒有小薔聰明,要不然小薔來教教爸爸?

那時候謝薔不知道,謝正明在轉型經商以前,其實和母親一樣,也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

謝正明只是為了能讓她開心,甘願放低姿态,扮演着小醜的角色。

後來謝薔每一次比賽、演出,謝正明從未缺席。

謝正明總是對她說:小薔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在爸爸心裏,小薔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需要去和誰比較。小薔永遠是爸爸的心肝寶貝。

在她成長過程中,謝正明既是父親,又是母親,一直給了她雙倍的愛。

所以即使一出生便失去了母親,謝薔也從未覺得自己比同齡孩子缺少什麽。

但現在,她連這唯一的、打從心底疼愛她的人,也都失去了。

許是頂樓風太大,沙子迷了眼睛;又或者是香煙的氣息太過濃烈,有那麽一瞬,謝薔竟紅了眼睛。

她深汲一口煙,想将心頭翻湧的思緒壓下,卻不留心被嗆到,煙草濃烈的味道湧入呼吸,順延着氣管一路沖進肺部,嗆得她眼淚直往外冒。

她控制不住,弓着身子開始劇烈咳嗽,仿佛整個肺部都要硬生生撕裂了。

手裏的煙忽然被人奪走,扔在地上,踩滅。

柳明修臉色鐵青,“謝薔,想把我氣死不用那麽大費周章。”

有哮喘的人還抽煙,無異等同于自殺。

謝薔壓抑地低咳了兩聲,啞着嗓子說:“不用你管。”

柳明修冷笑,“那你在這裏演苦情戲給誰看?”

謝薔沒心情和他糾纏,轉身要走,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謝薔瞪着他,“你放開我!”

柳明修束着她的腕,把她堵在牆角,“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就沒什麽想跟我交代的?”

“比如?”

“為什麽走了兩年毫無音訊,為什麽會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現在報紙新聞上……”柳明修逼近她,咬牙低聲地說,“謝薔,兩年前你離開的時候答應過我,你會回來的。”

謝薔說:“你想知道?”

“我不該知道?”柳明修反問,克制着情緒。扣住她手腕的力度加深,指骨在她的皮膚印出一道道紅痕。

謝薔疼得蹙了下眉。

她望着他,冷冷地說:“我不會告訴你的。柳明修,你不配。”

柳明修回到課室,臉色臭得跟吃了屎一樣。

還一腳踹翻了垃圾桶。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人勿近、誰惹誰死的氣息。

他在座位坐下,謝薔從外面進來。

一進門,全班男生的目光都不由黏在了她身上,各種愛慕的、欣賞的、崇拜的、追求的,讓柳明修的臉色又臭了好幾度。

謝薔在黑板寫下自己的名字,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臺下掌聲一片。

有幾個膽子大的男生,當場吹起了口哨。

下一秒,後腦勺被人用筆杆扔中,男生憤怒回頭:“誰?!誰他媽拿筆扔我?!”

柳明修靠在椅背裏,冷冷擡眸,“是你爸爸。”

“……”

對方是柳明修,沒人敢吭聲。

謝薔在臺上嗤了聲,不屑。

長松中學作為城內赫赫有名的私立中學,是以明家為首的,城中幾大富豪共同投資創辦的私立學校。

每年學費數十萬起步,選拔要求極為嚴苛,能夠進入長松的,大多是些有錢又有閑的富家子弟。

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一個老師從此在南城失去姓名。

班主任姓王,名福貴,在長松中學摸爬滾打多年,深谙這裏的生存法則,謝薔轉學回來之前,教導處謝主任就和他交代過,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兩個孩子分開。

王福貴懷揣着明年再升一級的美好願望,早就做好了安排,對謝薔說:“那個謝同學啊,你的座位就在柳明修同學的旁邊,以後你們就是同桌了,按謝主任說的,你們要相親相愛……”

謝薔循聲望向正在說話的老師,滿臉寫着不可思議:我能和這玩意兒相親相愛嗎?我不把他提起來背摔-三角絞-腕挫十字固再加背負空投摔斷丫的胸骨就算不錯了。

于是在全班同學的注目下,謝薔緩緩從講臺下來,走向自己的座位。

柳明修始終兩手插兜,靠在椅背上裏,清冷的五官逆着光影,看不清神情。

謝薔剛把書包挂好,準備坐下,柳明修卻沒給她動作的機會。

教室裏傳出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

柳明修擡腳,把她的椅子踹翻在地。

椅子歪倒在謝薔腳前。

背包裏的書灑得到處都是。

“……”

全班倒吸一口涼氣,以他們為中心,兩側同學紛紛拉着課桌後退三尺。

後桌的舒寧和楊夏不約而同地擡手捂臉:“完了完了,今晚全南城的榴蓮都要被明修跪碎了。”

謝薔看了眼地上的座椅,又擡眸寂冷地望向他。

柳明修兩手插兜,語氣随意:“不好意思啊,我這腿剛好抽筋了,沒吓着你吧?”

她要是信他,就是自己腦子進了水。

謝薔說:“扶起來。”

柳明修冷哼,權當沒聽見。

謝薔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成拳,眼神越來越沉,隐隐開始凝聚蟬聯三屆全國青少年柔道冠軍的信念與力量。

楊夏和舒寧心裏咯噔一聲,生怕明年這個時候柳明修的墳頭草不僅能長得放牛,還能讓他們全班一起去蹦個迪了。

楊夏趕緊道:“嫂子,你冷靜——”

楊夏話沒說完。

眼前腿風掃過,緊接着,耳旁傳來一聲巨響。

謝薔将面前的課桌一腳踹翻。

抽屜裏的書本、試卷、筆記、作文紙……漫天飛舞。

水杯摔裂開,打濕了柳明修的褲腳。

謝薔緩緩把腿收回來,朝他微笑:“不好意思啊,我這腿啊,就是看你的課桌不太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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