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是楊夏趕在謝薔徹底爆發前,把桌椅給扶好的。

楊夏狗腿地說:“嫂子,你坐,你坐。”

謝薔一撥長發,高揚着頭顱,姿态驕傲地入座。

柳明修坐在旁邊,全程臉色緊繃。

他看着楊夏轉來轉去,又是幫謝薔擦椅子,又是幫謝薔收拾地上的課本。

他好笑道:“你他媽今天腦子被驢踢了?你到底是誰兄弟?”

楊夏甩他一記眼神,壓低聲道:“明修,過分了啊,回頭人家真生氣了。”

柳明修嗤了聲,滿不在意。

楊夏收拾完一疊試卷,交到柳明修手裏:“你趕緊把東西給嫂子,跟人家道個歉。”

“她做夢。”

柳明修把試卷往桌上一摔,臉色清冷。

楊夏皺眉:“要不然怎麽辦,你還真打算跟嫂子分手?”

涉及分手這樣敏感的詞眼,柳明修一下子沒吭聲,餘光掃了眼謝薔那邊。

謝薔始終沒看他,仿佛直接把他當成空氣一樣過濾掉了。

謝薔對楊夏招招手,“你來。”

楊夏乖頭乖腦地走過去,“嫂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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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夏,謝謝你。”謝薔對他溫柔一笑。

楊夏愣了下,随之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幹嗎突然那麽客氣……”

“順便,你去幫我跟隔壁那位說一聲。”謝薔将一縷長發捋至耳後,神情淡漠,“好馬不吃回頭草,誰以後要是來求我,誰就是王八。”

柳明修:“……”

柳明修冷哼,對楊夏道:“你去告訴我隔壁那位,我柳明修從來不吃回頭草,我以後要是求她,我就是狗!”

夾在中間的傳聲筒楊夏:“……”

不是,你們今年都幾歲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謝薔臉色漸涼,“柳明修,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柳明修兩手插兜,漫不經心地望着黑板方向,“謝薔,你不會以為我還喜歡你吧?兩年了,我的品味比以前提高很多了。”

楊夏、舒寧:“……”

沒感覺到啊,你找的那些女朋友一個個都膚白大眼黑長直,模板固定,口味專一,不僅要求身高一米七腿長不得少于105公分,還他媽要會拉大提琴。

謝薔咬牙切齒地道:“柳明修,你這個混蛋!”

柳明修聳聳肩,“那不都是跟你學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謝薔氣得用力踹了一腳他的椅子,在心裏恨恨發誓,要是再搭理這個人,她就率先變成一只王八!

一整個下午,謝薔趴在桌面悶頭大睡,誰來也不理。

柳明修的臉色則是更加難看,嘴瘾過爽了,心裏卻堵得慌。

最後一節英語課,試卷評講,老師随機抽學號提問。

“請46號謝薔同學來回答一下這道理解……”

班上同學紛紛望過來。

謝薔趴在桌面睡得深沉,紋絲不動。

後桌的舒寧:“卧槽,嫂子睡成這樣都能拿年級第一?”

楊夏:“這大概就是天才吧天才。”

英語老師在講臺上張望,“哪位是謝薔同學?請謝薔同學站起來回答一下問題。”

柳明修手裏飛快轉着筆,睨了眼的身旁人,低聲:“喂。”

謝薔沒反應。

柳明修說:“起來,老師在喊你。”

謝薔微微皺眉,仿佛想醒過來,但藥物副作用讓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眼皮子好不容易掙開一道縫隙,又阖了回去。

她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輕喚:“明修。”

柳明修轉筆的動作停下。

謝薔腦袋一偏,整張臉埋進臂彎,仿佛鬧情緒的小孩子,嘟嘟哝哝地喊:“明修……”

“……”

柳明修有幾秒晃神。

一瞬之間,仿佛回到兩年前,他們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

謝薔脾氣不好,這點柳明修是知道的。

兩個同樣驕傲的人在一起,注定要比一般情侶過得坎坷。

每天拌嘴、吵架、互不相讓,一言不合就動手鬧騰……柳明修有時候也會懷疑,明明身邊願意乖乖巧巧地圍着他打轉,任憑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生那麽多,他為什麽偏偏看上謝薔這樣的。

脾氣又臭又硬,像臭水溝裏撈起來的石頭,一言不合就頂他的肺,要她服個軟比登天還難。

可他記得很清楚,有一次謝薔生病,夜裏鬧騰不肯睡覺,他就一直抱着她,半夜迷糊夢中,聽見她輕輕軟軟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

“明修……”

柳明修回過神來。

謝薔依然蜷在自己的臂彎裏,睡得并不安穩,卻沒有醒。

覆在下眼睑的長睫微微顫動,無意識在呢喃他的名字。

柳明修心頭某處忽地就變得柔軟。

他靠過去,掌心覆在她的後背,如同安撫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怎麽了,嗯?不舒服嗎?”

“我不想起床……”謝薔朦胧地應着,鼻音低低的,有點撒嬌的意味。

“……”

柳明修神色一暗,磨了磨後牙。

臺上英語老師又喊了一遍:“謝薔同學?謝薔同學在哪裏……”

柳明修想也不想,站起身道:“我替她答吧。”

老師愣了愣,反應過來:“噢,是柳明修同學的同桌啊。”

“嗯。”柳明修淡淡地應,心不在焉地翻開試卷,耳邊一直回繞着那道嬌嬌軟軟的輕喚。

他答完問題,又補充一句:“對了老師,下次喊她的時候小聲一點,她在睡覺,不要吵醒她。”

老師:“……”

老師:????

一直到下課鈴聲打響,謝薔都沒醒來。

謝薔第一天到校,出于她在長松的名氣,雖然古典樂圈子很小,絕大多數的人可能連大提琴有幾根弦都搞不清楚,但這并不妨礙男生們想跟風一睹女神風采的心态。

放學時間,校園由寂靜恢複喧鬧,走廊外圍滿了各年級慕名而來的男生。

他們的位置靠近窗邊,柳明修擡頭就看見外面烏泱泱擁擠的人頭,還有直接拿出手機拍照的。

柳明修繃着臉,“看什麽?誰允許你們看了?”

柳明修伸手一扯,把窗簾拉上。

一群男生又湧到班門口。

“謝薔在這個班?”

“哪個是她?”

“喏,就趴在桌上睡覺的那個。”

“哇,女神連睡覺的樣子都好美……”

……

柳明修心頭煩躁莫名,索性脫下外套,把謝薔整個人裹了個嚴實。

眼看連女神半根頭發絲兒和手指甲蓋都見不着了,外面的人才漸漸散去。

柳明修拍拍她肩膀,輕聲道:“謝薔,醒醒,放學了。”

謝薔嘴裏咕哝了一聲,不悅地擰起眉,臉蛋兒扭過去,顯然還不想醒來。

柳明修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額溫。

沒發燒,應該不是生病。

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想着她睡了一個下午,等下醒來肯定要找水喝,又去書包裏翻她的水瓶。

裏面是空的。

她從小被家裏慣壞,什麽事都有保姆阿姨照顧着,離開家去到外面,屬于那種連方便面調味包都不會拆,燒個熱水能把廚房炸掉,生存能力幾乎為零的生物。

柳明修嘆了口氣,無奈搖搖頭,“這麽大個人了也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柳明修站在走廊外打水,身後過來一個男生,迎面抛來個什麽東西。

“诶,這是你的嗎?”

柳明修擡手接住,掌心攤開,裏面躺着一枚草莓發圈。

柳明修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小臂的位置,空蕩蕩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

“是我的。”柳明修說。他把斷開的皮筋繩打了個結,重新系紮實了,束在自己小臂上,拿校服袖子遮住。

男生表情豐富:“看不出來啊,你有這種癖好。還小草莓款式的呢。”

柳明修轉身把出水口關上,擰好杯蓋,沒什麽情緒地說:“少管閑事。”

謝薔醒來時班上空無一人。

傍晚六點半左右,夕陽斜照,除了校門口斷斷續續幾對結伴離開的學生,整座校園寂寥而空曠。

從洛杉矶到南城,連續坐了十九個小時的飛機,外加藥物副作用,她整個人還處在精神恍惚中。

謝薔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想喝水,卻發現書包裏的水杯沒了。

她翻來找去,怎麽也找不到水杯的蹤影。

謝薔擰眉。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帶了水杯的。

司機十幾分鐘前給她發了消息,說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但今天路況不好,可能得晚一些到。

謝薔算算時間,估計差不了多少。

她收拾好書包離開,剛走到課室門口,聽見外面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柳明修也沒想到李伊那麽锲而不舍,在經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咬舌自盡和長跪不起等威脅毫不奏效之後,還能頑強不屈地守到放學最後一分鐘,見不到他死不瞑目。

但很顯然,柳明修并不适用于“好男怕女纏”“女追男隔層紗”等等耳熟能聞的俗話套路。

當李伊再次撲通跪在他面前,揪着他的褲腳上演苦情戲,柳明修對這個女生的厭惡已經達到了空前頂峰。

從小到大,圍在他身邊的女生太多,乖巧聽話的,任他指使的,千依百順的,算起來能圍着珠江繞上一整圈。

女孩們千篇一律的漂亮,但他從不稀罕。

李伊以為,只要有恒心,她一定能把自己和柳明修中間隔着的那層紗窗子捅破。

可李伊不知道,柳明修于她而言不是一層薄薄的紗窗,而是一層鐵絲網,還是帶了十萬伏特的那種。

李伊哭求地說:“你喜歡什麽樣的你告訴我,我照着整還不行嗎?”

柳明修從來不喜歡死纏爛打的女生,更不會因此産生絲毫憐憫。

他語氣冷淡:“我不喜歡你,你整成林志玲也沒用。”

李伊問:“你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生了?”

“與你無關。”

柳明修沒耐性和她糾纏下去,轉身往課室方向走。

李伊故技重施,一陣飛跑過來,從身後抱住他。

柳明修眉心深擰,只覺得惡心。

“松開。”他警告道。

“我不!”李伊哭叫着,“明修,我是真的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結婚,為你生孩子!”

“你他媽做夢。”

柳明修還沒來及把李伊的手掰開,前面課室裏走出來一個人影。

謝薔單肩挂着書包,倚在門邊,冷眼看着面前兩人。

她距離得遠,沒聽見李伊那段心肝欲裂的表白和柳明修無情的拒絕,只看見李伊從後面沖上來抱住柳明修的那一幕,并且隐約聽見李伊哭嚎着說:

——“我為你生了個孩子!!!!”

謝薔冷笑:“柳明修,你以前不是有潔癖嗎?不是別的女生碰你一下你都覺得惡心嗎?怎麽我離開兩年,你都能進化到和別的女生生孩子的地步了?”

“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妨礙着你了?”

“要不然你不止能生一個孩子,你還能生一支足球隊啊?”

謝薔一步步走近他,咬牙低聲地說,眼眶發紅。

柳明修一愣,想解釋:“等一下,謝薔……”

謝薔沒給他解釋的機會。

她奪過他手裏的水杯,擰開,把水潑在他臉上:

“柳明修,你這個人渣!”

作者有話要說:柳明修:我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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