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半夜的,謝薔家的門鈴響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起床,剛把門打開,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舒寧和楊夏一人架着柳明修的一邊胳膊,喘着氣道:“嫂子,我們把人給你送過來了。”
現在淩晨兩點,柳明修喝得爛醉,站都站不穩了,嘴巴裏一直含糊不清地在念叨着什麽。
謝薔皺眉:“你們把他送過來幹什麽?”
舒寧和楊夏相互看了眼,知道謝薔正在氣頭上,要真來硬的,她指不定會喊保安把他們三個一起轟出去。
舒寧使出苦肉計道:“嫂子,明修他知道錯了,你就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們剛才在酒吧裏都教訓過他了,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楊夏也道:“是啊嫂子,明修他都承認自己是一只王八了,你就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謝薔狐疑,“他承認自己是一只王八?”
舒寧說:“你那兩年生病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那時候我們在國內,根本沒法兒知道你的消息,明修不也是着急,人一急起來,可不就容易犯渾麽?”
“……”
謝薔心說他帶着他那第三十七任女友從她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的時候,腦子可清醒得很,一點兒都不像犯渾的樣子。
舒寧和楊夏眼看謝薔就要動搖了,趕緊相互給對方使了個眼神,抄起書包就往柳明修身上錘,邊錘邊憤慨地道:
“讓你欺負嫂子!”
“讓你交那麽多女朋友!”
“讓你好好的人不做要做一只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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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之前幹的是人事兒嗎?啊?你對得起嫂子帶病回國,對得起嫂子為你減掉的那六十斤肉肉嗎?”
“你對不起嫂子付出的感情!對不起嫂子吃過的藥!你對不起天上地下!對不起月老牽的紅繩!”
謝薔:“……”
古有石碏大義滅親,今有你們大義滅兄弟。
柳明修喝得爛醉,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反抗,那書包一輪輪地砸在他身上,他跟毫無知覺似的,嘴裏反反複複呢喃着:
“薔兒,薔兒,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舒寧一記書包輪下去,不小心砸在柳明修的腦門上,鏈子把他額角劃了一道血口。
舒寧倒吸一口涼氣:“完了,太使勁兒了,真錘出血了。”
楊夏心裏也咯噔一聲,看柳明修現在昏昏沉沉的。他忐忑問:“那怎麽辦?等明修醒了不會找我們算賬吧?”
舒寧腦子轉得快,立馬說:“害,他要問起就說他自己磕的,他都醉成這樣了醒來哪兒還會記得?”
“……”
楊夏想想也是,柳明修都喝成這樣了,女人和枕頭都分不清了,哪兒還記得今晚他和舒寧聯手爆錘了一頓他的狗頭。
再說了苦肉計這事兒,不逼真點兒怎麽能成?
楊夏和舒寧交換了個眼神,覺得此計可行,于是兩個人又抄起書包輪番錘了他十幾下。
柳明修哼哼唧唧地爬不起來,鼻梁臉頰都挂了傷口,看起來仿佛真像随時都有可能會咽氣的樣子。
他意識不清,嘴裏卻還在不停念叨着她的名字。
“薔兒,薔兒……”
大半夜的,謝薔也不好把動靜鬧得太大,不然讓左鄰右裏聽見了,還以為他們搞出了人命。
謝薔皺眉道:“算了算了,別打了,你們兩個先把他扶到沙發上吧,然後通知老劉來接他,我不會照顧人。”
舒寧和楊夏打得腰都酸了,聽到謝薔這麽說,立馬停了動作,異口同聲道:“喳!”
柳明修那麽高的個子,舒寧和楊夏費了好大的力氣,連拖帶拽才把他扯到沙發上。
舒寧捂着差點兒斷掉的老腰,對謝薔說:“那嫂子,明修就交給你了啊,我們兩個就先回去了。”
說完,舒寧便扯着楊夏一溜煙兒地跑了。
謝薔從沒照顧過人,何況對象還是柳明修。他們昨晚才吵過架,謝薔巴不得以後都見不到他,現在要她照顧他,簡直是做夢。
謝薔沒管沙發上的人,轉身就朝卧室走。
沒走出兩步,柳明修忽然坐起來,一把抱住她的腰,“薔兒。”
謝薔腳下沒站穩,整個人跌進沙發裏。柳明修抱着她翻了個身,将她壓在下面。
他像是毫無意識地,緊緊抱着她不肯松手,拿鼻尖蹭着她的臉頰,呢喃地道:“薔兒,我錯了,你不要離開我,回來我身邊吧,好不好?”
“……柳明修!”謝薔被壓得都快喘不過氣了。他有那麽高的個子,就有那麽重的分量,在上面壓着她,她動也動不了。
她用力推攘他,嫌棄地道:“你臭死了!一身的酒氣!別靠近我!”
柳明修說:“薔兒,我真的不會嫌棄你的,你看看,我都把你的照片設成屏保了,不管你是一百五十斤還是兩百斤,我都一樣那麽愛你。”
剛才舒寧和楊夏把他扶進來的時候,他手機掉在了地上。謝薔目光望過去,看見他手機屏保換成了她一百五十斤時候的照片。
——那可是謝薔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絕對不想讓外人知道的黑歷史。
謝薔看着就更來氣了,“我那麽多好看的照片你不用,非得用這張,你是什麽審美?醜死了!”
“誰說醜了?!”柳明修仿佛突然被按到什麽開關般,從沙發上坐起,抱着手機屏保上的照片親了一口,“你看,我們薔兒多可愛啊,圓滾滾的,胖嘟嘟的,就像一只小豬豬一樣。”
謝薔:“……”
謝薔已經開始懷疑柳明修是不是趁着喝醉偷偷說她像豬了。
謝薔覺得自己就不該跟一個喝醉的人較真,趁着柳明修抱着她的照片親來親去,謝薔不動聲色地從沙發邊上溜開。
她前腳剛邁出去,腰間又猝不及防地多了一雙手。
柳明修從身後抱着她,臉埋在她頸窩裏,“薔兒,你又想偷偷溜去哪兒?你又想去洛杉矶是不是?這次你別想甩開我,我就是鑽進你的行李箱裏也要跟你一起走。”
喝醉的柳明修異常粘人,許多年前她就領教過一回。
謝薔掙紮了兩下,沒能把他甩開,沒好氣地道:“柳明修,我數三秒,你再不松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柳明修此刻哪有意識和辨識力去聽她說的話,一切行動全靠本能。
他偏頭開始親吻她,抱得她愈緊,“薔兒……”
謝薔脖子一麻,感覺他要往下親吻。她條件反射地抓起他一只胳膊,後腰使力,當場來了一記過肩摔。
這兩年雖說她身體素質不太行了,但當年練柔道的技巧還在。就算柳明修比她高又比她重,他喝醉了沒什麽防備,就這麽被她一下摔在地上。
人自然是好半會兒都沒能爬起來。
謝薔捂着自己的老腰站在原地歇了歇,多年沒實戰,險些把腰給閃了。
柳明修倒在地上,還不忘哼哼唧唧地拽她的褲腿,“薔兒……”
謝薔甩開他,“柳明修,你明天一大早就給我滾。”
謝薔回到卧室躺下,憋了一肚子的氣。才鑽進被窩沒多久,又聽見柳明修在外頭念念叨叨:
“薔兒,薔兒……”
謝薔掀開被子坐起來,沒好氣地道:“柳明修,你有完沒完?”
柳明修卻不是對她說的。
他把身上外套脫下來,披在旁邊的一只枕頭上,溫柔地摸摸那只枕頭,輕聲說:“薔兒你冷不冷?我給你蓋床被子,當心別着涼了。”
謝薔本尊:“……”
謝薔眼睜睜地看着柳明修把那只枕頭當作自己,抱在懷裏又親又哄,末了還說:“薔兒晚安。”
現在入秋了,夜晚氣溫涼,他原先就穿了一件襯衫和外套。現在外套給枕頭蓋,他自己只有一件襯衫。
他躺在木地板上,也不知道回去沙發睡。
謝薔皺了皺眉,試探地喊:“柳明修?”
柳明修沒反應。
估計已經睡着了。
謝薔望了眼客廳大開着的落地窗,夜風把紗簾吹得獵獵鼓動。
猶豫了會兒,謝薔還是起身下了床,去櫃子裏抱了一床被子出來。
第二天早上謝薔被鬧鐘吵醒,柳明修還趴在客廳地上熟睡。她洗漱穿戴好,走過去喊了他兩聲,又用腳丫踹了兩下他的屁股。
“柳明修,你回不回學校?”
大概是昨晚實在喝得太多,他現在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謝薔懶得管他,去冰箱拿了兩只雞蛋出來,準備自己煎個荷包蛋,吃完就去上學。
這段時間阿姨請假回老家,沒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之前又都是柳明修給她做的飯,煎荷包蛋看着容易,落實到她這種吃方便面都不會拆調料包,生活自理能力幾乎為零的人身上,就顯得異常艱難。
連續煎糊了兩只雞蛋後,謝薔撂了鍋鏟,徹底放棄了自己動手做早餐的念頭。
出門前,謝薔不知道柳明修能不能聽見,還是順帶說了聲:“我去買早餐,你要是醒了就自己回學校。”
出了禦城公館,步行十分鐘就是生活區,謝薔站在包子店前,對老板說:“要紅豆包和豆漿。”
老板問:“都要一份嗎?”
謝薔頓了頓,腦海裏莫名晃過柳明修的臉。
她原本想說只要一份,猶豫了下,開口時又改成了:“都給我兩份吧。”
買好早餐,謝薔抱着東西往回走。剛到樓下,迎面碰見一個女生。
謝薔在學校很出名,幾乎沒有人不認識的,對方一眼便認出了她。
蘇琳微微愣住,“你是……”
謝薔起初只是覺得女生眼熟,慢慢才反應過來。
哦,柳明修的第三十七任女友,學校藝術班的學生,平時就在他們對面樓上課。
女人這種生物吧,直覺一向準得可怕。蘇琳以前就聽說過有關柳明修的種種傳聞,譬如他曾經和學校裏的一任學姐交往過,對方也是标準的大美人,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分手,柳明修就開始報複性地瘋狂換女友。
更有傳聞,柳明修找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是按那位學姐的标準來的。
蘇琳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謝薔就這麽往她面前一站,實在和柳明修一直以來的審美标準太像了。
膚白大眼黑長直,身高一米七以上,還擅長拉大提琴。
并且謝薔演奏大提琴的水準,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蘇琳滿臉錯愕,愣在原地張着嘴,好半天沒發出聲音。
謝薔沒問蘇琳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年頭通訊發達,想要知道一個人的行跡太容易了。
前女友碰上現女友,雖說兩方都沒攤到明面兒上,但心裏一清二楚。
沒等蘇琳開口,謝薔先道:“你找柳明修?”
蘇琳還愣着,慢慢地點了點頭:“……對。”
謝薔下巴朝樓上方向揚了揚,“他還在睡覺,你估計得等等。”
蘇琳有點沒太反應過來,目光落在謝薔手裏的早餐。明顯是兩人份。而且看她的打扮,身上還穿着居家的衣服。
蘇琳猶豫道:“你……剛才從他家裏出來的?”
“……”謝薔覺得好笑,“這兒是我家。”
蘇琳:“……”
那不就更奇怪了嗎?
蘇琳模樣看着眉清目秀,聰聰明明的一個小姑娘,實際上人比較呆。一碰上正事兒腦子就容易轉不太過來。
她見謝薔站着時不時揉揉自己的腰,結合樓上到現在還沒醒過來的柳明修,腦海裏頓時上演了一場前男女友複合奮戰到天明的大戲。
蘇琳遲疑:“你腰疼……?”
謝薔頓了頓,透過蘇琳的眼神就知道她正在腦子裏想象什麽3D立體愛情動作小電影。
謝薔解釋道:“哦,你別誤會,打人打傷的。”
蘇琳:“……”
蘇琳目光又移向她手裏的早餐,“那這是……”
謝薔舉起那兩袋包子,“我這人有個癖好,喜歡吃一袋,扔一袋。”
蘇琳:“……”
蘇琳是真信了謝薔的邪,眼睜睜看着謝薔從袋子裏拿出一只紅豆包,當着她的面兒三兩口吃幹淨了。
然後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前,擡手,毫不猶豫地把另外一袋早餐扔了進去。
柳明修醒來時客廳空無一人,卧室也沒人。
廚房門開着,流理臺上擺着一份煎得焦黑的荷包蛋。
他從地上爬起來,喊了聲:“薔兒。”
沒人應他。
謝薔已經走了。
柳明修去浴室洗了把臉,在餐桌前坐下,拿出手機對着那份荷包蛋拍了張照,發到他和舒寧楊夏的三人微信群裏。
柳明修:【[圖片]】
柳明修:【我覺得薔兒還是愛我的,交往那麽久了,她第一次親手給我做早餐。】
舒寧和楊夏回得很快。
舒寧:【黑成這樣……得多大仇?】
楊夏:【嫂子是想把你毒死一了百了嗎?】
柳明修沒管舒寧和楊夏的回複,只覺得他們是兩只不懂愛情的檸檬精,嫉妒他這個有愛心早餐吃的人。
柳明修取出一副刀叉,慢悠悠地切下荷包蛋的一角,放進嘴裏。把一只焦黑的荷包蛋吃出了坐在法國餐廳裏吃松露鵝肝的高級感。
他邊吃邊騰出手回複微信:【@舒寧,早兩天聽說你和你那女朋友分手了是不是?】
舒寧:【啊?】
舒寧還沒反應過來什麽個情況。
柳明修:【你說說你這個女朋友才談了多長時間,好像才剛滿三個月吧?】
柳明修:【三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你說你幹的這是人事兒嗎?】
柳明修:【做人要專一,要專一知道嗎?】
柳明修:【就是因為你老換女朋友,所以你沒有老婆做的愛心早餐。】
……
漫長沉默過後。
舒寧回複:【……瞧瞧一個荷包蛋就把你嘚瑟的。】
楊夏緊接在後:【……之前三個月換了三十六任女朋友的也不知道是誰。】
柳明修現在心情好,壓根聽不進旁人說了什麽。
放下刀叉,柳明修給謝薔打了通電話,那頭響了許久,直到自動挂斷謝薔也沒接。
柳明修望着屏幕漸漸暗下去,心想也是,以謝薔的性格,不大可能一上來就對他和顏悅色,那樣太不符合她一貫的風格。
但她都願意親手給他做早餐了,這是史無前例的,距離他們重新和好的日子還遠嗎?
柳明修吃完早餐,心情舒暢地深呼吸了一口,望向窗外燦爛的藍天。
覺得這天晴了,雨停了,他好像又行了。
謝薔站在講臺上擦黑板的時候就在想,她剛才居然有那麽一丁點兒動搖,要給柳明修買早餐。
她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恥辱。
她要是能跟柳明修和好,她下輩子投胎是要去做烏龜王八蛋的。
謝薔憋着一肚子氣擦完黑板,把抹布扔粉筆槽裏,轉身去外面洗手。
臨近校運會,體育委員這幾天都在班上組織報名,按江湖規矩,每個項目至少得有兩人參與。
短跑之類的不用說,向來是熱門項目,而女子800米和1500米的中長跑,年年都有空缺。
大家都是嬌生慣養大的,平時走路弱柳扶風,上個樓梯都得喘上三喘,誰樂意頂着個大太陽,在田徑場上揮汗如雨,累得跟頭牛似的,還毫無形象可言?
體育委員挨個求着,就這麽求到了謝薔的頭上。
謝薔平時有鍛煉習慣,加上體育委員過于情真意切,幾乎跪下來哭着求她了,她要是再不肯報名,班上就真沒女生肯報了。
謝薔被忽悠着忽悠着,就報了個1500米的長跑。
洗完手,謝薔正要進課室,忽地被身後一道聲音叫住:
“小薔姐姐?你是小薔姐姐嗎?”
作者有話要說:男三出場,讓柳明修滾蛋吧。我兒子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