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突然變渣的謝薔此刻只恨自己在國外待了兩年,中文都沒柳明修說得溜了,書到用時方恨少,想反駁都挑不出詞兒來。
謝薔和他面對面杵着,大眼瞪着小眼,“柳明修,先做錯事的人是你,你憑什麽指責我?”
柳明修靜靜看着她,“我說過了,我和那些女生沒有關系。”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謝薔又氣又好笑,“就憑你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你帶着你那第三十七任女朋友從我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全校都知道她是你女朋友,那我是什麽?你在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那件事的确是他考慮不周。
他當時一心只想着報複她那兩年的不告而別,報複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連做夢都想得到她的解釋。
其實只要她對他說,無論是什麽,他都會相信她。
他沒想過,他會成為傷害她最深的那個人。
柳明修身側的手緩緩攥緊成拳,低聲說:“薔兒,對不起,這件事是我……”
“我不想聽!”謝薔打斷了他的話。
她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紅,“柳明修,有句話我要還給你。”
“從今天開始,我三天兩頭換一個男朋友,你悠着點兒,當心別把自己氣死了。”
離開影院,謝薔和柳明修各自站在路邊一角,中間隔着楚河漢界,誰也沒有搭理誰。
柳明修臉色鐵青,謝薔埋頭悠然自在地刷着手機。
慕晚買完東西回來,看見相隔老遠的謝薔和柳明修,猶豫幾秒,腳下步子一轉,朝謝薔那邊小跑過去:
“薔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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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修一把揪住他衛衣的帽子,像拎只雞仔似地把他拎過來。
“往哪兒跑?”
慕晚今年十六歲,到底比他們小了兩三歲。柳明修一米八七的個子,在同齡男生中算是高拔的,慕晚身高才剛過一七五,單從身材方面說,柳明修相較慕晚十分具有威懾力。
慕晚得仰頭看他,身後的帽子又被拎着,整個人像是被提在了半空,相當無助可憐。
慕晚揮舞着雙臂,朝謝薔求助:“薔薔——”
這回柳明修沒拎他帽子,改拎他耳朵了。
“誰允許你喊她薔薔?喊謝同學。”
慕晚委屈地“嘤”了一聲,改了口:“謝同學——”
謝薔皺眉:“柳明修你有毛病啊?欺負小孩幹什麽?”
柳明修松了手,指尖依然勾着慕晚的衣領,以防止這小王八羔子瞄準機會就朝她那邊撲。
柳明修說:“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盡想着幹成年人幹的事兒。談戀愛是你該談的嗎?追女孩子是你能追的嗎?學校老師有沒有教過你,什麽樣的年紀就該幹什麽樣的事兒,你現在不好好學習,将來別人壁咚的牆就是你砌的。”
謝薔:“……”
要不是這人十五六歲時候天天在放學路上逮着她親,每天不是要跟她牽牽小手就是要親親小嘴,她差點兒就信了柳明修的邪。
謝薔翕了翕唇,正要開口。面前慕晚眼睫一垂,受到教育地道:“大哥說得對,媽媽時常教育我,我連年級第一都拿不到,将來要拿什麽娶媳婦?”
慕晚望向她,目光認真:“薔薔,你等我,我還差三分,還差三分就能拿到年級第一了。”
謝薔:“……”
話音末,慕晚腦海裏蹦出一個問題:“說起來,上回我們學校年級第一是……”
柳明修面無表情地提起他的耳朵,聲音更冷了一度:“是我。你有問題嗎?”
慕晚鬼哭狼嚎地被柳明修拎着耳朵揪上了單車,離開前,慕晚依依不舍地回頭,泫然欲泣地道:
“薔薔,你等我,等我成年,等我拿到年級第一——”
柳明修牽着謝薔的手腕,把她帶到自己身後。
謝薔掙紮着,想把手腕從他掌心裏抽出,“柳明修!你松開!”
柳明修沒管她,走到慕晚面前,掀起他衣兜的帽子,蓋在他臉上。
“小孩,早點兒回家睡覺,夢裏什麽都有。”
慕晚走後,柳明修叫了老劉來接他。他坐進轎車後座,降下車窗,望向站在路邊的人。
“薔兒,我送你回去。”
謝薔在手機上确認司機發來的定位,語氣冷淡:“不用了,我的司機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柳明修堅持道:“只是一段路而已,這樣也不願意嗎?”
謝薔把手機揣回衣兜,沒什麽情緒地道:“你明知道我不願意,何必強人所難?”
柳明修沒讓老劉把車開走,和她僵持着。
謝薔往前走一段,他就讓老劉開車跟上去一段。
一來一回,謝薔惱了,瞪着他道:“這麽大的馬路,你老跟着我做什麽?”
柳明修靠在椅背裏,不慌不忙:“你也說這麽大條馬路,又不是你們謝家鑿的,你管我的車往哪兒開?”
謝薔覺得這人簡直就蠻不講理。
她氣得跳腳,“柳明修,你不要臉!”
柳明修望向她,忽說:“謝薔,今天是我外婆生日,你沒忘了吧?”
“……”
謝薔話語一滞。
柳明修目光在她臉上溜了一圈,啧啧地道:“瞧瞧你那個沒良心的樣子,小時候她老人家最喜歡你了,連我這個做外孫的都得靠邊站,今年還是她八十歲大壽,你卻忘得一幹二淨。”
謝薔沒忘記。
小時候柳明修的外婆最疼愛她了,每年過年都偷偷往她手裏塞好多紅包,見到她就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謝家兩老去世得早,外公外婆就去得更早。從小謝薔身邊就只有謝正明,姑媽,還有兩位伯伯。盡管在父親這輩受盡疼愛,但老人家的慈愛寬容,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謝薔記起老人家,心頭變得柔軟,不由放輕了聲音:“外婆這兩年身體還好嗎?”
“不太好,老念叨着你。你也知道,人上了一定歲數,即使身子骨還算硬朗,但記性總歸是大不如前了。醫生也說了,再過兩年,她可能就很難再記得誰了。”柳明修說。
謝薔愣住,“外婆她——”
“嗯,阿爾茨海默症,老人家都難逃這一關。”
最後謝薔還是上了柳明修的車。
車停在公館外,謝薔下車,柳明修解開安全帶,跟在她後面下去。
進屋前,謝薔滿腦子裏還是外婆生日的事兒。
她問:“我就這樣去?我都沒給外婆準備禮物。”
柳明修兩手插在兜裏,倚在門邊看她換鞋,“她老人家什麽都不缺,你去就是最好的禮物。”
雖說只是家裏給老人家辦的生日會,但人活到八十歲高齡,實屬一件隆重大事,柳宋兩家的親戚朋友都會出席。
那麽多長輩在,謝薔總不可能穿着今早那套休閑裙裝,實在不合禮儀。
她換了套輕紗的小禮服出來,長發流瀉腰際。她膚白,薄荷綠的顏色襯得清新溫和,平添了幾分靈動的少女氣息。
柳明修望着她在鏡前整理衣裙,有一陣沒舍得挪開眼睛。他忽然覺得舒寧有些話說得挺對,他和謝薔認識十年了,謝薔估計對他什麽新鮮勁兒都過去了,平時見到他連打扮都懶得打扮。
在他面前不是穿校服就是穿睡衣,就連跟他一起洗澡都不臉紅了。
今天特地打扮一番,還是為了他外婆。
“總覺得好像少了點兒什麽……”謝薔在鏡前照來照去,微微擰眉道。
柳明修從身後抱她,氣息在她耳畔:“薔兒,你好漂亮。”
謝薔這會兒心頭煩着,沒空搭理他,自言自語地道:“我的耳環呢?”她扭頭問身後的人,“你剛看見我的耳環沒?”
柳明修頓了頓,目光落在梳妝臺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下巴沖那頭揚了揚,“是這對?”
“噢,對對。”謝薔記起來,她摘下來的時候随手扔在這裏了。
謝薔伸手去拿,柳明修先她一步。
柳明修捏着她柔軟的耳垂,将耳釘穿進去,對她說:“薔兒,外婆還不知道我們分手的事兒。”
謝薔料到了。
人年紀大了,身體各方面的機能多多少少都會出現問題,柳明修他外婆早些年心髒一直不太好,不能受刺激,他們年輕一輩的糾葛,沒必要讓她老人家操心。
謝薔說:“知道了,我會跟你演好這場戲的。”
車停在酒店外,侍應過來替他們拉開車門。
下車前,柳明修牽起謝薔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謝薔掙了兩下,沒掙開。
她說:“我答應跟你在外婆面前演戲,可沒答應要跟你幹些什麽額外的事兒。”
柳明修牽着她,跟在侍應後面朝裏走,“她老人家近年是記性不行了,還不至于癡呆,不演得逼真點兒,你以為能瞞得過去?”
謝薔說:“那現在也還沒進去,你牽我那麽緊做什麽?”
到了包房門前,柳明修停下腳步。
他望向她,“謝薔,你現在滿臉都寫着抗拒,別說我那八十歲的外婆,就連我家三歲的外甥都不相信你和我之間的愛情故事。”
謝薔:“……”
謝薔微微啓唇,正要反駁,柳明修打斷道:“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心髒一直不好,讓她知道我們分手,你是想把今天的壽宴辦成喪宴嗎?”
謝薔:“……”
謝薔霎時不敢吭聲了。
柳明修靜靜看她半會兒,伸出手,替她将臉邊一绺碎發別至耳後。
他說:“謝薔,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跟我在一起,但今天日子特殊,看在老人家的份兒上,就算是演戲,也請你假裝多喜歡我一些吧。”
謝薔怔住,心髒上莫名扯過一絲痛楚。
她擡頭望過去,柳明修卻已将目光收回。
他的側臉清冷而英俊,燈光底下,透露出少有的平淡和冷靜。
謝薔忽地覺得,在他們以往交往過的那麽長時間裏,她好像從未真正用心了解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