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土撥鼠·倒黴
墨汁鋪就的天邊有一兩絲的星子,安靜的夏夜裏面,整個慈撫區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
警察封鎖了整個片區,一家一家地查過去,外面的記者也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裏面的情況,但是都被攔了下來,沒有人敢大聲說話,但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卻一直不斷。這可是滬市的大案子,大作家陳如曼被殺,殺人犯卻疑似是和她并稱滬市文壇雙姝的推理作家姜小魚,這樣的大新聞足以震驚整個滬市,也難怪外面的那些記者就像是聞到了骨頭味兒的狗一般地湊上了。
案發時間就是今天晚上,那兇手十分嚣張,基本上毫不避諱,還明目張膽地留下了标記,所以警察局這才連夜跑過來抓那位殺人犯,也就是姜小魚,但是他們已經将整個慈撫都快翻過來了,都找不到人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見得都要天亮了,再等到早上就不可能封鎖慈撫了了——畢竟慈撫是別墅洋房區,到處非富即貴,封鎖一晚上已經是極限,總不能讓這群貴人都不出門吧?
但是一旦解封了,那兇手那麽嚣張狡猾,哪裏還可能找得到?
沈局長接到電話之後,十分重視,都親自出馬了,大刀闊斧守在慈撫,勢必要抓到那個兇手。
但是這都快半夜了,搜都搜了整整一晚上,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外面的記者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他們一到慈撫全部都湊上來了,現在還在等着,沈局都有點兒坐不住了,要是這麽多人圍着都找不到,這上海警察局的臉往哪兒擱啊。
“局長,沒有。”“局長,沒發現。”……
沈局聽着彙報,深吸了一口氣,“好好找,一寸都別放過,慈撫被封鎖了一定就在裏頭,找不到你們這警察也別當了,滾回家種地去吧!”
其他人紛紛稱是,但是心中都覺得估計是沒戲了。
他們接到消息就到了慈撫,沖進姜公館裏面人就沒了,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天的時間了,人說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是沈局發話了,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找了。
“喲,這不是沈局麽?來這兒幹公呢,怎麽這麽大的官威,連你傅爺爺也不讓走了?”
這聲音一響起來,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了一聲——傅寒時怎麽在這裏?
沈局本來心情就不好,遇上了這位本來就看不順眼的,心情就更加暴躁了,吸了一口煙,語氣十分不善道,“傅公子,您這是來幹什麽了?”
被叫做傅公子的男人戴着一頂帽子,穿着一身的軍裝披風,黑夜中看不清面孔,他不耐煩地扯了扯衣襟,聲音倒是還蠻好聽的,
“沈局管得這麽寬?趕緊将這幫子人給老子撤了,一群警察堵在慈撫門口,連老子都不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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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局皮笑肉不笑,“傅公子,我們這不是抓逃犯呢,給您讓路羅,這逃犯趁着機會跑了怎麽辦?”
那位傅公子聽了倒是沒有生氣,反而哈哈一笑,“所以你們就抓了一個小娘們兒抓了半天兒?”
沈局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十分難看,“這好似與傅公子沒有什麽關系吧?”
對面那傅公子也是擡起頭笑了起來,“爺家老頭讓爺回來歷練歷練,好像第一個提的就是警察局長,爺嫌棄這事兒麻煩,局長這是逼着咱們考慮考慮?”
沈局瞳孔一縮,嘴唇動了幾下,終于還是哼了一聲,冷笑了一聲,“要是傅公子這麽有能耐,你幫我找找,找到了你随便走,找不到就勞煩公子繼續待着了!”
傅寒時打量了沈局一會兒,銳利的眼神仿佛是刀子将人從頭到腳刮了一遍,他眯着眼睛丢了丢手中的槍,“成,那就去找找
,就當幫了沈局一個忙,這人情老子可是記下了。”
沈局氣得牙癢癢,但是也只能憋着了——讓那個傅家的去找,正中他下懷,要是傅寒時沒有找到,他們就有理由離開了也好對記者交代,剛剛好全部責任全部推給傅寒時。相信記者大概對這位剛剛來上海就當上了旅長的傅家二公子很感興趣吧?
傅寒時這後頭還有幾輛車,裏頭全是他手下的人,一個個都帶着槍呢,要是強行過去也是可以的——這不是最近傅旅長這兇名太大了點了,他尋思着這裏記者還不少呢,這才收斂了點兒沒幹出啥事來。
傅寒時高高大大的,也就是因為個兒高,一身軍裝都能穿出土匪架勢來,帶着一群和他一樣的士兵們路過這群不怎麽高大的警察,活像是大人國的路過小人國。
沈局身邊的警衛隊隊長陳産目送着他們過去,小聲罵了一聲“土鼈”,自以為小聲地很,但是架不住有人耳朵靈,
“你在說你爺爺啥呢?”
陳産哪裏想到他能夠聽到,一張臉瞬間一白,一瞬間就漲得通紅。
沈局皺眉瞪了陳産一眼,開口道,“傅公子……”
嘭地一聲,子彈就擦着那陳産的耳朵過去了,吓得陳産當場就待在了原地,就是沈局都驚住了。
一時間鴉雀無聲。
傅寒時收槍冷笑了一聲,“別慫啊?”
話是對陳産說的,眼睛卻是看着沈局的。
這一群人都沒有想着傅寒時竟然會開槍,就連沈局也是被吓了一跳——拿槍擦着陳産的耳朵過,離他的腦袋也不遠了,于是他對上傅寒時的眼神,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子的火氣。
但是傅寒時沒有繼續和他們對峙,嘁了一聲,帶着人揚長而去。
沈局氣得不行——是的,他傅寒時敢開槍,但是他沈局就是不敢拿着槍口對這他,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再瞧不起傅寒時也沒有辦法。
沈局平複了一下怒氣,這才帶着人一塊兒跟了上去了。
傅寒時不過是最近才來上海的,人生地不熟的,能夠找到就有鬼了——沈局剛剛這麽想着,又想起來最近好像傅寒時經常在慈撫這一塊兒轉,還買了幾塊地皮……
“整個慈撫都找過了,影子都沒有,外面有封鎖線;那個叫姜小魚的作家交游不是很廣,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貴,他們也沒有必要窩藏她,每一家我們都翻過了,都沒有,外面這裏也沒有什麽能藏人的地方……”
沈局派了一個小警察過去和傅寒時說明情況。
傅寒時停了下來,“白巷去過了麽?”
白巷在慈撫的邊緣,剛剛好在封鎖線邊上,而且這個地方比較偏遠,裏頭全是些抽鴉片的煙鬼聚在這裏頭,他們不可能漏掉,到那時他們找了不知道多久了,一個影子都沒有看見。
“去過了,沒有找到。”
傅寒時道,“去白巷。”
***
白巷。
之前警察已經來盤問了一波了,現在換了傅寒時的人,他的人就沒有之前那幫警察那麽客氣了,拿着槍一個個頂着那群煙鬼趕到了巷子裏頭,一個個一字排開地站好,但是這群抽鴉片的都和沒骨頭似的,站了一會兒就煙瘾犯了,一個個又縮起來抽鴉片了,一時間吞雲吐霧的,人臉都看不清。
剛剛怕自己得罪了傅公子那位陳産想要表現表現,剛剛想要罵人,就被那位傅公子攔住了。
他一彎腰,就進了那的矮矮的巷子,這個巷子都因為他的到來而顯得有些逼厥了。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一個個看過去,這些老煙民,不拿槍頂着,根本不會擡頭看
人一眼,對他也沒什麽興趣,的都不帶多看的。
他在裏面走了一圈,外面守着的人也好奇極了,不知道他葫蘆裏面買什麽藥,都伸長了脖子往裏頭看。
他轉悠了一圈,突然間在一個人面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瘦小的少年,一副瘦不拉幾的樣子,眼底青黑,一看就是抽了不少時間了。
他蹲了下來,将那個少年手裏面的煙槍伸手拿了過來,那少年正抽着呢,擡眼看了他一眼,顯然有些不樂意,但是力氣比不過他,還是撒手了,眼神也是十分迷離的,顯然是沒從那股子勁兒裏面緩過來。
他将那杆煙槍嗅了嗅,那少年的視線凝在了他的身上,他看了那少年一眼,薄唇貼着剛剛他抽過的地方,将煙槍放進了嘴裏,那少年瞳孔一縮,顯然是有點兒生氣了,剛剛想要動作,就被他一把按住了,
“待着。”
那小子掙紮了一下,發現對方力氣大得很,幹脆就木呆呆地繼續坐着了,就是看他的眼神挺不滿的。
他深地吸了一口,眼神迷離,好一會兒才吐出來了一個雲霧圈兒來,
“陳産呢?傻站着幹啥呢?來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