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思未說:“可能是喝醉了。”

冉小燦想起光棍節時他們一起喝的酒,“你上次喝酒回去的時候,不會也像剛才那個人一樣吧?橫沖直撞或者是見人就撞?”

“我沒有開車。”他停頓須臾,方說,“我姐那個點剛下班,順便捎了我一程。”

十一月底的夜晚,冉小燦握住手機照明的右手已經凍得毫無知覺了。她偏着頭想了想,“齊楚的媽媽?”

“嗯。”

“說實在的,我當齊楚班主任也有一年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你姐姐和你姐夫。”她說完後四下沉寂,再無聲音,只有他們倆的呼吸聲。

良久後她才明白,這大概已經是私事範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她趕忙笑呵呵地轉移話題,“我們倆現在是老弱病殘孕中的一員小将,現在去坐公交車,別人都要給我們讓座了。”

“嗯。”

她抿了抿嘴,關切道:“你現在有沒有感覺特別不舒服?”

宋思未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臺階,一級一級走上去,等到了國道上才回答她:“還好。”

冉小燦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是小塵發來的短信:姐,生日快樂,争最早送祝福的我可能争不贏,那我就當最後一個咯。我今天去透析了,不用擔心我,等着你回來。

她頰邊梨渦見深,笑着對宋思未說:“現在十一點半,再過半個小時,我就要吃26歲的飯了。”

“你二十六歲了?”他的呼吸有些重,人也有些喘。

“今天滿二十五歲。不過我媽媽說吃虛歲飯,所有就是吃二十六歲的飯。”

宋思未不溫不火道:“那按你這麽說,我豈不是要吃三十一歲的飯了。”語氣中隐約帶了一絲笑意。

“你才三十歲啊!”冉小燦很驚訝,她以前聽沈銘談起過他的年齡,可七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只有三十歲。她一陣唏噓:“三十歲就是C大教授,這得讓多少老學究羞憤跳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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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沒有搭話。他記得他評上教授職稱那一年,應該只有二十四歲。

“你讓我想起了郭沫若的一句話:既異想天開,又實事求是,這是科學工作者特有的風格。不過我覺得在你身上應該把‘異想天開’換成‘認真執着’,這樣會更準确一些。”黑夜将她微揚的唇角隐沒,讓誰都看不見,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沉默後才說話:“齊楚他不是壞小孩。”

“嗯?”她都已經在讨論下下下一個問題了,他竟然再次跳到這個話題上。

“他父母工作很忙,時常忽略了齊楚。他今天出走,一部分是被羅彥踩到痛腳,另一部分是希望得到關注。”

冉小燦一愣,努力消化了宋思未的話,随後問:“你了解齊楚,知道他不會真的出走,所以才不着急?”

“我百分之九十九了解他,卻也怕最後那個百分之一。”

冉小燦望着頭頂的浩瀚星海,感慨萬千,對齊楚父母的關系,最終卻不置一詞。

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們花了近三十分鐘才回到酒店,宋思未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将冉小燦放下來。冉小燦扶着藤條編織的椅子上坐下,注視着大汗淋漓的宋思未,他臉色蒼白,呢子大衣微敞着,露出性感的鎖骨。

她彎腰試着捏了捏右腳腳踝處,問他:“你帶體溫計和退燒藥沒有?”疼痛傳到反射弧,讓她條件反射般松了手。

宋思未坐在她對面的藤椅上調整呼吸,兩人之間隔了張古色古香的小矮幾,釉色花瓶上擺放着一束香水百合,沁香撲鼻。

“帶了。”他站起身,纖細的指尖攏了攏袖口,“你既然與殷姜是熟識,腳上的傷讓他幫忙處理一下。我先回房了。”

“好,你要注意體溫。”

他本已經走出休息區,聽到冉小燦的囑咐後腳步一滞,鬼使神差地回頭,凝視着她漂亮的杏眼,步子一轉,走到鋼琴前坐下,纖長的指搭在黑白分明的鍵盤上,輕輕按了下去。

他彈的曲調很簡單,是一首耳熟能詳的《生日歌》,所以她在第一時間便聽出來了。

冉小燦注視着他的背影,白熾燈的燈光像星星一樣落在他肩上,光華傾注在他瘦削的雙臂上,混着音符竄進她體內,流淌在心間。

彈完最後一個音符,宋思未并未回頭,聲音仍舊輕輕淺淺的毫無起伏:“雖然已經是淩晨了,就算是遲到的生日祝福。”

她仿佛聽到種子沖破泥土的聲音,在她心底迎接陽光,生根發芽。她抿了抿幹澀的唇,忙說:“謝謝你。”

他擡手合上琴蓋,接着道:“早點休息。”他再次起身,往電梯方向頭也不回地走去。他本不會鋼琴,只是上月适逢齊楚生日,小侄兒纏着要教他鋼琴,希望他彈一首《生日歌》作為生日禮物。他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琢磨,便也就會了。

若不是齊楚,她也不會受傷。他想起去曙光學校聽課時她說的話,他們倆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吧!

殷姜目送宋思未進電梯,而後将視線定格在冉小燦頰邊的梨渦上。多年交情,他早就将冉小燦當作自己妹妹了,她沒回來他怎能安心入眠?便一直在二樓的休息室守着。當宋思未背着冉小燦踏進酒店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卻沒有下去,只在暗處看着一切。

宋思未彈琴時冉小燦的神情他看得真切,虔誠專注,整個人都籠罩在光環中。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的冉小燦,梨渦淺笑地站在他面前,高聲地告訴他和應琴:“殷姜應琴,我戀愛了。”

他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沈銘非良人,确實不必執着。可宋思未……随緣吧!”他下樓到大堂,對冉小燦說:“怎麽才回來?”

冉小燦擡頭望着殷姜,委屈地撇撇嘴:“腳崴了。”

“那麽多人沒事就你有事,你還真是倒黴催的倒黴蛋。”他邊說邊走到前臺找出藥箱擱在茶幾上,蹲下身幫她看傷。

殷姜幫她冷敷後擦了藥酒:“你的傷沒大問題,瘸個四五天就沒問題了。”

這一夜滿天星鬥。冉小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是即将離開大理的惆悵還是其他情緒,很久後才睡着。

第二天早餐後冉小燦帶隊回C市,她站在酒店前拒絕了應琴和殷姜相送的好意。她輕輕地抱住應琴,小聲說:“不要你們送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她揮別應琴轉身進入車內,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離別的時候就不要回頭,往前走就好了。

飛機起飛後宋思未的視線一直落在白雲飄飄的窗外,他右手握着一支筆,左手拿着黑色筆記本,望了一段時間窗外後低頭唰唰開始寫什麽。

冉小燦和他只隔了一個走道,有意無意地瞄了很久才看清他筆記本上的是機翼內部結構圖,線條流暢清晰,旁邊還有一串英文。因為有些距離,她沒看清楚。

她的目光透過他身旁的窗,如她所料地看到了客機的機翼。

因她扭傷了腳,又不放心讓小塵來回折騰,就提前叫祝佳來接機。班級相關事宜都交給燕若水,她拎着箱子直接回了C大。

後來聽學校其他老師說,那天班級集合後,宋思未就齊楚出走的事情致歉并道謝。

冉小燦的腳傷在冉小塵的悉心護理下第三天就好了,她低頭揉了揉腳踝處,驕傲地豎起大拇指,贊揚道:“咱家小塵不愧是準醫生,這手藝真是棒棒噠,未來絕對會杏林春滿。”

“最近不要劇烈運動,小心二次受傷。”冉小塵從兜裏掏出東西遞給她,“生日過了就當普通禮物吧!”

冉小塵給她的是一顆金燦燦的轉運珠,只有半粒黃豆大小,整個黃金雕成镂空狀花紋,紅色細繩橫貫轉運珠編成一個指環。她輕輕套在食指上,迎着光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開心道:“真好看,謝謝小塵。”

冉小塵笑着說:“姐,跟你商量個事。”

“什麽事?”

“12月底的時候有個義診活動,我想參加。”

她頰邊的笑瞬間凝結,斬釘截鐵道:“不行。”

冉小塵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後只笑着說:“既然姐姐不希望我參加,那我就不去了。”他拿起電視櫃上的書,“我先去上課了。”

冉小燦呆呆地望向窗外,晨光正好,雲朵上霞光映照。她這些年盡量想給小塵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她何嘗不想讓他做自己喜歡的生活呢?

只是她不敢冒險,即使是萬分之一,她都不敢。

她幫宋思未翻譯的《飛機結構強度設計》第二章的譯文發到他郵箱後,他只簡短的回複了一個收到,具體翻譯的好不好,只字未提。

孟羽彥倒因為第一章譯文來來回回找了她幾遍,有孟羽彥的地方就有何馨,這一來二去,三人倒是混熟了。

十二月初的時候,冉小燦忽然想起上一次見到宋思未是在機場。她一瘸一拐的跟在祝佳身後,回頭見他站在燕若水面前,薄削的唇翕合着,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支着下巴晃了晃腦袋,宋思未的感冒,應該早就好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握拳,全文結構終于想完整了,最後讓宋教授去大西北和齊楚爸爸一起研究導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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