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郎玮良怒:“師弟,你存心拆我臺是不是?自己願意當光棍就算了,你不能拉着人冉小燦一起光棍啊!”
宋思未擱下筷子,聲線清晰動聽:“我不是想讓她當光棍,是希望她能找到一個适合自己的人。”他和冉小燦這幾個月來相處的時間不算少,幾輪下來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姑娘,這些都是他的真心話。
孟羽彥見硝煙味愈漸濃烈,忙說:“唉唉唉,咱們今天是為了慶祝項目完成的,說遠了說遠了。”
郎玮良眸中帶着笑,孟羽彥給他搭了一個臺階,他怎有不順着下來的道理呢?他笑着說:“希望我們以後都能很順利的完成一切項目。”
冉小燦咬着生菜半晌都沒能明白,航院項目完成和她有什麽關系?難道完成的過程中她翻譯的資料起到了重要作用?或者他們叫她過來,就是專程用于調侃活絡氛圍的?
吃完火鍋後餐桌上一片狼藉,郎玮良見夜色深沉,幾乎是連拽帶拖的把正幫忙收拾碗筷的他們攆出門的。
進電梯後宋思未将車鑰匙遞給抖的跟篩糠有得一拼的孟羽彥,唇邊帶着笑:“快點沖進車內把衣服穿上,做事不要嫌麻煩。”
“知道了,宋教授。”
何馨撇撇嘴:“宋教授別理他,他被凍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孟羽彥毫不客氣的回擊:“哼,剛才是哪個出門沒帶腦子的家夥把我關在門外了?不把我關在門外能冷着嗎?”
何馨氣急,伸手就朝孟羽彥臉上掄去。孟羽彥拉過冉小燦當擋箭牌,在她身後得瑟道:“來打我啊,來打我啊……”
冉小燦真怕何馨一個不理智那拳頭就砸在她臉上了,忙伸手攬住何馨,認真說:“打他絕對沒問題,但不能殃及池魚啊!”
何馨冷笑兩聲:“我看你也不是什麽池魚,是孟羽彥的幫兇,就一城門。”
她向左挪了兩步,谄媚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電梯空間小,她挪了兩步就緊緊挨着在一旁的宋思未了。
孟羽彥迅速跟着她移動,繼續抓住她這個擋箭牌。
超重感襲來,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樓。孟羽彥迅速跑出電梯,何馨緊随其後。她和宋思未慢吞吞地走出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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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燦正低頭盤算小塵下個月透析費用,忽然聽到宋思未說:“姐夫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當年也是手段強硬的撮合了姐姐和姐夫,婚後的一段時間姐夫只是研究所的普通研究員,由于科研成果突出職位也越來越高。姐姐懷着齊楚的時候姐夫成了研究所副所長,帶隊研究地空導彈,再次回來時齊楚已經三歲多了,呆了不到一周又返回了研究基地。齊楚出生以來,也只有兩次見到過父親。我姐性格倔強,不肯讓爸媽幫着帶孩子,卻也因為姐夫的原因,對齊楚相對疏遠。”
她偏頭盯着宋思未輪廓分明的下颚,用了很久消化掉他這段話中的意思。
宋思未噙着嘴角的笑,緩緩說道:“這些就是齊楚出走那天,我沒有說完的話。”
“那……今天為什麽告訴我?”齊楚的反常行為是因為羅彥說他沒有父母,而宋思未的話揭示了所有問題的關鍵因素。
“以前覺得這些是私事,你不适合知道,但每一個老師都應該很全面的了解他的學生,這是其一;于私心而言,想麻煩你對齊楚多多關照,出于愛而不是同情,這是其二。”
冉小燦颔首,以他的性格,能說出這些,大概是已經把她當朋友了。
“我是齊楚的老師,照顧齊楚是我應盡的責任。”
冬風凜冽地刮在他臉上,兩人已經行至車前,沉默很久,他說:“師兄他們愛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他說完就進了駕駛位。
冉小燦在夜風中腳步一滞,不知道該用什麽形容詞來形容心中的感受,那種感覺和山楂的味道一樣,酸中帶着甜,想吃卻又不敢吃。
何馨見她還沒上車,搖下車窗探出頭,吼道:“小燦,上車啊,你站在那兒幹嘛?”
她這才回神,直接奔向駕駛位後座去了。
宋思未先送他們回C大,之後才回家。
C大,315實驗室。
郎玮良有些惱了,瞪着宋思未說:“老師住院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齊南要我替他去看老師,我還被蒙在鼓裏。”
宋思未表情未變,右手飛速的在白紙上畫着飛機結構設計圖,薄唇輕啓道:“闌尾炎手術是小手術,沒必要大動幹戈,而且瞞着你也是爸爸的意思。”
“老師讓你瞞着我你就瞞着我?那老師還讓你和齊南一起研究導彈你怎麽不去?”
他突然停了筆,目光注視着機翼設計圖翼肋的地方,良久後說:“沒跟姐夫一起去是因為爸爸的手術,媽媽小年時才能回來,我走了就沒人照顧他了,年後可能會去。”
郎玮良眉頭一挑:“你來真的?”
“嗯。”他頓了頓,“當時你放棄美國的大好前程回到國內,不就是想着為國效力的嗎?”
“研究哪個都一樣,沒必要把導彈跟客機分太清,不都是飛行器麽?”
他笑了笑,溫聲說:“我孤身一人了無牽挂,自然是你這種有家庭的人不能比的。”
郎玮良突然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宋思辰要是和蜜兒一樣愛哭愛鬧愛撒嬌,齊南也就不會去了,他能心安理得的呆在大西北,是因為他知道少了他,思辰一樣能照顧好自己。有時候女人啊,呆萌傻缺才是福,畢竟咱們男人,就是給她們依靠的。”
郎玮良進科研所時帶他的老師就是宋思未父親,宋思未姐姐宋思辰,他自然認識。
“嗯,這句話的淺含意思就是你說嫂子呆萌傻缺,回頭我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哎,不帶你這樣坑人的啊!”他一想到自家小嬌妻蜜兒噴火的樣子的發怵,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睡一晚沙發。
宋思未旋即笑開,收拾好東西後說:“走吧,一起去醫院。”
“好嘞。”
郎玮良開車的原則就是堵的時候見縫插針,不賭的時候猛踩油門。
“你能不能遵守交通規則?”宋思未終是忍不住了。
郎玮良得瑟地晃着雙肩:“我哪裏違反交通規則了?”
宋思未揉揉眉心,輕聲說:“換位置,我來開。”
“為什麽?”
“這是我的車。”
“得,是你的車我連開都不能開了?”
“你這樣開車很危險。”
“好不容易沒帶老婆孩子,來點刺激的不行嗎?”
他低垂着雙眼,語氣冷淡:“我數三下……”
“好了好了,我慢點開不就成了。”郎玮良慢下速度,“今天是冬至,等會兒帶師父出來吃餃子?”
他無語道:“爸爸今天闌尾切除手術第五天,不能吃這些。”他真地想把這沒常識的人踢出去。
天氣本就陰沉,六點鐘的夜已是灰蒙蒙一片。冉小燦剛從公交上下來,手機便開始振動,是冉小塵主治醫師朱宏的來電。
她接通後朱宏沒給她開口說話的時間,急切地說:“你在路邊随便攔一輛車,馬上趕到醫院。不要挂電話,上車後我再細說。”
她想也沒想伸手攔了車,習慣性坐在後座:“師傅,C大附二院。”
電話那頭朱宏才說:“昨天醫院收治了一位因飙車出車禍的病人,入院搶救八小時後被診斷為腦死亡。病人的腎和冉小塵的高度匹配,家屬現在決定放棄治療,已經簽了字,馬上就要拔管了,你快點趕過來。”
冉小燦挂斷電話後呆怔很久,然後焦急地催促司機:“師傅,您能不能快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不急不急,開車急是會出問題的。”
她整個大腦霎時一片空白,呼吸沉重,唯一的念頭就是:小塵有救了。
C大到附二院,十分鐘的車程,卻因為下班高峰期堵了二十分鐘。這一路上她如坐針氈,從言語到舉止,連細微的措辭都想得一清二楚了,可等她站在ICU前聽到號啕大哭的聲音不斷傳來時,那些準備好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
朱宏小跑着到她身邊,“你來之前我已經做了初步交涉,病人母親很反對,父親倒有些猶豫,你加把勁看行不行。病人呼吸機已經拔掉十分鐘了,我看了心電圖,再撐不過五分鐘,你得抓緊。”
她木讷地點頭,挪着沉重的步子朝ICU走去,來的路上她只想過能夠救小塵的命,卻從未想過是用另一個人的命去換的,她等待的是另一個人的死亡。
許是因為已經放棄治療,ICU的門并沒有關,來來往往有不少人出入。她看到ICU裏站滿了病人家屬,她站在門外寸步難行。
朱宏見她舉步不前,探了眼心電圖,神情大變:“你動作要快,要是病人呼吸停止時間過長腎就沒用了。”
走廊裏傳來清晰的腳步聲,護士大喊道:“朱醫生,腎外科、肝膽外科、麻醉科三科緊急會診。”
朱宏拍拍她的肩:“我先過去看看,成功後給我電話。”說完扭頭就走。
冉小燦死死地咬着下唇,邁着灌鉛般沉重的腿走了進去,除了她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淚。她知道她的話有多殘酷,為了小塵,卻有不得不說。
“對不起……”她聲音很小,卻止住了一室哭泣。
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滿布淚痕,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齒道:“你是那個醫生派來當說客的嗎?”
她搖搖頭,語氣難免有些悲戚:“我……我弟弟腎衰竭……您孩子的腎……”她還沒說完就被那婦女重重地推了一把,她蹴鞠着撞向門框。
“我兒子馬上就要死了……而你們……你們這些人就盼着我兒子早點死掉,然後好拿走他的腎……”
她搖搖頭,眼眶一熱:“不是的不是的,我弟弟他被折磨了很多年,真的希望有一天能過正常的日子,哪怕天天吃藥都行,只要不用透析……”她聽到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的嘀嘀聲,擡眼看到那一條醒目的直線。
那女人終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擡手将她轟出病房,雙手掐住她細嫩的脖頸高聲道:“我兒子死了,現在遂你心願了,哈哈哈……跟你說,就算我兒子死了,也不讓你們好過……”
女人指甲長而尖,随着推搡中劃破了她的脖子,深深嵌進肉裏。
中年男人忙上前拉住那個女人,對冉小燦說:“真的……很抱歉……”
女人已經處于癫狂狀态,從男人懷中掙脫,将她趕出ICU,大喊道:“滾……你給我滾……我今天不死你們就別想動我兒子……”
她站在住院部大廳前木讷地望着ICU的門,眼神黯淡無光。
她凄然轉身,擡頭和宋思未的目光不期而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南方小年噢。
不過冬至是南湯北餃,我們是吃餃子的,中部位置很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