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思未點頭,确實有點印象。
“她叫冉小燦,是冉軍的女兒。我接的是冉軍貪污受賄的刑事案件。”
冉軍這個名字,怕是無人不知,C市巨貪,一審才剛過去一個星期。
他以為尤書寧在意勝負問題,“那這個案子敗訴很正常,再厲害的律師,也回天無力。”
尤書寧酒勁上頭,微醺着擺手:“我不是在意輸贏,”他猛錘着心髒處,接着說,“這裏,這裏過不去。”
他給尤書寧添酒,靜等下文。
“冉軍死了。”
他詫異地擡頭,蹙眉道:“判決書不是還沒有下來嗎?”
“今天,或者說就是剛才,自殺了。”尤書寧頓了頓,接着道,“你了解我的為人,像這種案子我是不會接的。他女兒找了很多律師,最後找到我這裏,求我接手這個案子。我還記得冉小燦當時說‘尤律師,我知道我爸爸十惡不赦,你不願意幫他打官司,這我能理解。但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幫幫忙,我不是貪污受賄的官員,只是一個想救父親的女兒。即使他窮兇極惡,也是我父親……’後來我在看守所見到冉軍時,覺得他和我所想的不一樣,他從不擔心自己,對犯罪行為更是供認不諱。他提起這一雙兒女時眼中閃着光,告訴我說,‘我女兒叫冉小燦,名字是她媽媽取的,希望她這一生,臉上的笑容能像鮮花一樣燦爛;兒子叫冉小塵,名字是我取的,原先是星辰的辰,男孩嘛,總得有一番事業才好,寓意是和天上的星辰一樣亮眼……只是後來他身體不好,就改成了塵土的塵……’”
“虎毒不食子。”
尤書寧凄怆地說:“不止,你知道冉軍為什麽要自殺嗎?”
宋思未搖頭。
“因為冉小燦的一句話。一審時冉小燦在法庭上見到了冉軍,庭後她說‘爸爸,你不要怕,我給你找了C市最好的律師,你一定會沒事的。’冉軍……是怕拖累冉小燦和冉小塵,才自殺的。我明明……明明知道冉軍要自殺,卻什麽都做不了。”尤書寧猛喝一口酒,緩緩說,“他就連死,都給他的兒女鋪好了後路。”
宋思未知道冉軍是陳老口中得意門生的丈夫,心中難免有些酸澀。
“因為冉小塵腎衰竭,冉軍一直在找腎、源,意外的發現他的腎和沈氏集團沈霖的腎相匹配。一審後他要求見我,說他最後肯定是死囚,這個腎遲早會是沈霖的。要我瞞着冉小燦去找沈霖,說他願意捐腎,唯一的條件就是等他死後,把他名下C大法學院被檢察院查封的房子買下來,還給她女兒。他說那房子是亡妻的福利房,很幹淨。那樣即便他死了,至少姐弟倆也有家。倘若能找到腎、源,房子就是經濟支柱,要是找不到腎、源,姐弟倆不至于流離失所。”
尤書寧接着說:“今天是冬至,早上冉小燦包好餃子,要我帶給冉軍。晚七點時我收到消息,說冉軍自殺了,腎……自然是捐給了沈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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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未當時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沒記住冉小燦的模樣,只是還記得她的名字。冉小燦,希望她這一生,臉上的笑容能和鮮花一樣燦爛。
他去接齊楚時看到冉小燦備課本上端正的寫着名字,當時他只是猜測,她可能是冉軍的女兒。而後在泊靜時見她和冉小塵在一起,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他緊握住方向盤,聽到心中冰層破裂的聲音。
冉小燦擡手擦掉臉頰上的眼淚,笑着說:“我應該高興的,至少還有小塵陪着我。有志者,事竟成,我一定能找到腎、源。”
他喉頭微微一動:“今天是冬至,要不要一起去吃餃子?”今天是冉軍的祭日,她不說,他更沒有理由提起。
冉小燦轉頭注視着宋思未,良久後輕輕說:“好。”
C大附近的水餃店,因着冬至人很多,兩人在二樓的小閣樓才找到座位。宋思未望着牆上的特大海報問她:“你想吃什麽餃子?”
“家常三鮮水餃。”
“好。”
學校附近的小店,服務人員緊缺,她目送宋思未下樓點單。閣樓不高,她穿平底鞋能勉強站直,對于宋思未這種大高個來說基本上行走靠彎腰,她就這樣看着他貓着腰下了閣樓。
父親祭日,她午休時間和小塵去了公墓,回來後情緒一直低落。她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許是因為宋思未話不多,給她安靜的感覺,讓她的心跟着平靜了。
宋思未上來時兩手各端一碗水餃,将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
她拖過比她臉還要大的碗,接過他遞來的筷子,笑着說:“立冬不端餃子碗 凍掉耳朵沒人管!”
她沒得到回應,擡頭見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紅暈悄悄爬上臉頰,口舌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打卷:“立……立冬嘛,吃餃子了不凍耳……耳朵……”
“嗯,那就多吃一點。”宋思未低頭吃水餃。
冉小燦凝視着他吃餃子的模樣,頰邊的酒窩越發明顯,她覺得,心中好像開着一朵花。
吃過水餃後她跟在宋思未身後貓着腰下樓,結賬後一前一後出了水餃店。
“現在要回去嗎?”
她盯着滿天星空,堅定地點頭:“嗯,回去。”幸好,她還要小塵。
“我送你,吃飯了走走。”
“好。”
宋思未站在她左側,兩人漫步在C大校園裏。
她有些突兀的開口:“小塵以前的辰,和你姐姐的辰字是一樣的,爸爸希望他和星辰一樣。”原本只知道齊楚父親叫齊南,前些天刻意翻了花名冊,才知道宋思未的姐姐,叫宋思辰。
“我姐姐的辰,是辰時的辰。她出生在辰時,也有曙光之意。”
她偏着頭想了想:“那你的未,是不是未時的未,也有未來之意。”
“不是,我也是辰時出生。我的名字出自朱熹的‘讀而未曉則思,思而未曉則讀’。”
“思和未都有呢,真好。”
宋思未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那張精致的小臉在黑夜中沒有白天出挑,但兩頰酒窩上的笑容,和星星一樣璀璨。
他明知故問道:“那你的名字,有什麽寓意?”
冉小燦揚起下巴,驕傲地回答:“我的名字是媽媽取的,她希望我的笑,能像花兒一樣燦爛。”
“那……你爸媽,一定很愛你。”
“那當然,很愛很愛。”
宋思未腳步一頓,望着她的背影,有那麽一刻,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即使被生活打壓,欺淩,卻從未放棄過希望。
她很久後回頭,見他仍在原地,疑惑道:“怎麽不走了?”
宋思未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冉小燦笑着沖宋思未揮手,笑着說:“路上注意安全。”然後目送着欣長的身影轉身離開,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
她倒退着走了幾步,她一直想對他說句謝謝,謝謝他總是在她最落魄最難過時陪在她身邊,給予她溫暖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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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實驗室,何馨拿着原子筆戳了戳孟羽彥,小聲道:“宋教授最近忙不忙?”
孟羽彥無語的反問:“你覺得呢?”
“忙!”
“那不就得了。”
何馨撅着嘴環視實驗室,見宋思未拿着筆記本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未動。她晃了晃嘴唇,起身走了過去,在離宋思未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禮貌地喚了聲宋教授。
宋思未渙散的眼神恢複往日神采,轉頭凝視着何馨,半晌後問:“冉小燦,她是什麽專業的?”
何馨愣了片刻,緩緩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額……”她熱心的掏出手機試探性地問宋思未,“需要我問問嗎?”
宋思未肯定的點頭。
電話接通後何馨直奔主題:“小燦啊!你是啥專業的?”
“你問這幹嘛?”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不就得了。”
冉小燦的聲音有些遲疑,“經濟。”
何馨一個沒忍住就彪了髒話:“擦,烏克蘭經濟還沒咱大中國好,你跑那學經濟是有多傻啊。”
“我們還能不能好好做朋友?”
何馨擡眼瞄了瞄筆直站在她旁邊等待答案的宋思未,幹咳了一聲:“我這邊還有事,晚點聊啊!”說罷挂了電話,對宋思未說,“她學的經濟。”
“噢。”宋思未想了想,“那她為什麽去曙光小學當老師了?”
“額……我不知道……”
宋思未指了指她還未揣進兜裏的手機,直白道:“你再打個電話問問。”
她再次撥通了冉小燦的電話,直接開了擴音,通話後大聲問:“那你怎麽去曙光小學當老師了?”
“我需要自由時間多而且收入很穩定的工作,發小就介紹我到來學校了。”
“噢,知道了。”她迅速掐斷電話,擡頭和宋思未大眼瞪小眼。
然後宋思未淡定地問:“她有多高,多重。”
何馨徹底暴走,索性說:“宋教授要是有很多問題,幹脆列一個清單給我,我好一次性問完。”
宋思未思忖片刻,這才回歸正題:“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何馨轉身就走,就宋教授這狀态,能幫她修改論文麽?算了,還是等郎教授有時間再說吧!
整整一天何馨被實驗和各種數據弄得焦頭爛額,臨近晚飯時宋思未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張,語氣如常:“清單我整理好了。”
她大腦被數據占滿,其他事情早已抛到九霄雲外,疑惑地接過紙,低頭看清紙上剛勁有力的字後徹底崩潰,苦着臉說:“您還真的整理了一個清單啊。”
“嗯,你說的,好一次性問完。”
何馨有氣無力地掏出手機,照着清單問了一圈問題,例如:你有多高?多重?什麽血型……只差沒刨冉氏一族的祖墳了。
她挂了電話,好奇道:“宋教授,您問小燦這些問題幹啥?”
宋思未沉默地拿過那張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她是齊楚班主任,我幫姐姐了解了解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情人節快樂,四哥哥今日雙更作為情人節禮物O(∩_∩)O
親們也給四哥哥撒朵花撒,麽麽噠